“三十秒后,男人将不幸地在车上遭遇异能者恐怖袭击。”

    三、二、一。

    ——轰!

    “咳、咳,怎么回事!”被爆炸影响,男人坐在车上呛咳几下,询问司机道。

    男人随后紧急下了车,在司机兼职异能者保镖的保护下,准备撤离现场。

    “……可惜的是,由于出乎意料的道路损毁,炸弹魔并没有选择往预想中人流更多的方向安置炸弹。司机为了保护男人,因此受了伤。”

    远处,男人下了车,向司机冷静分析:“袭击者是炸弹魔梶井基次郎。小心别被人流冲散,走这个方向会安全一些,这里人流少且靠近警局,警察会从这边…等等!”

    ——轰!

    一枚提前埋置好的炸弹在男人要经过的道路上恰好炸开来。一旁,司机操纵起岩石,及时挡在了男人面前,但也受了炸弹的正面冲击而重伤。

    另一边,女孩站在远处的楼顶观看着爆炸,继续念白,仿佛手里有早已写好现实剧情的书本:

    “男人小心谨慎,立刻挑了另一条隐蔽的小巷撤离。”

    然后她笑了下。

    “然而,他们撞见了炸弹魔本人。”

    司机的嘴唇颤动:“针谷大人,我来拖住他,请您未来一定要照顾好我的两个孩子!”

    “这次恐怕…我会的,”男人沉吟道。

    “撇弃司机逃离后,男人选择在躲在已经被炸过的颓垣后,等待警方和家族支援到来。由于家族的缘故,警方必然会派人来专门保护。但是…”

    三、二、一。

    ——轰!

    “…爆炸的地方又炸了一次。这是以往的犯罪者没被搜查出的一枚哑炮,因为司机是岩石系异能者,反击时的异能攻击牵动了炸弹引发爆炸。”

    女孩叹了口气:

    “男人藏在墙壁后,只是受了重伤。”

    不过,是时候了。

    “警笛声尖鸣,男人喜出望外,却也并没有贸然探出头。”

    男人在废墟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随即脸色剧变,撑着手想移动到别处。

    “但是重伤的身子已经无法再支撑他移动。坐在警车上的不是警察,在车上的是另一帮犯罪团伙。警察都被杀了。”

    砰!一个子弹洞穿男人的胸腔,重伤的男人终于倒在了地上,喃喃自语:“这实在是出奇地倒霉,我只能想到一个人。”

    是你吗?

    男人临终时脸上扭曲,竟扬起了微笑。

    我的女儿。我很欣慰啊。

    “他笑了,”举着望远镜的针谷和夏面色阴沉,随后扬起了相似的笑容,“父亲,请安息。”

    *

    我的父亲喜欢和妈妈跳舞。

    跳舞时,青紫的色块在皮肤上蔓延。伴随着怒吼和哭喊的节奏,妈妈旋转、旋转在墙壁和地板间,被推出去,又被提起来。

    酒瓶狠狠砸到妈妈身上,碎片飞溅到家里的各个角落、飞溅到妈妈散落在地上的裙摆上,像是雨水打在水洼,迸射出无数微茫。

    血会顺着皮肤留下来,几道血色,划过冬日的天空,划过夏花的青紫,流到地板上。

    即使父亲是个孤儿,是涩泽家族的赘婿,妈妈还是不得不和他跳舞。

    没人在乎,妈妈只是家族联姻的工具,脸上过得去就好了。

    我的父亲也会和我跳舞。

    他会跳得更小心,让青色的花长在衣服遮蔽的地方,连我自己也看不见伤口。

    跳舞跳得痛极了,火好像也从背上烧到了眼睛,烧出了眼泪。

    妈妈会在一旁拉着他,哀求他。

    火烧得更大了。

    第二天清晨,他醒了,他会带着满身的酒气,拉着我们道歉,但下次总是又用酒瓶与拳头奏起交错的音乐。疾病般哀恸的音乐,勾勒出我的童年。

    我的父亲喜欢和家人跳舞。

    *

    “妈妈,我回来了,”针谷和夏打开家门,一如往常地打招呼,然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嗯,五分钟后吗?…好的,请尽快。”

    警察也还在清理现场,还没来得及通知家里。针谷夫人在做菜,从厨房里远远传来一声“欢迎回家”,是像在雨天里小憩一样安宁的声音。

    “我来帮您吧,妈妈。”针谷和夏的尾音还是轻盈的上扬。

    “好孩子,把这个…”

    啪嗒。鱼肉掉落发出粘稠的声音。

    针谷和夏和以往没有丝毫不同。或许是针谷夫人聪敏,又或许只是出于母女之间的心有灵犀,她仍然是发现了异样。

    “你要帮我什么?”针谷夫人颤声问道。

    联想到此前她拨打丈夫的电话只等来了忙音,针谷夫人立刻明白了针谷和夏做了些什么。

    说到底,她不是没想过这一天。

    针谷夫人没有等待针谷和夏的回答,话音刚落就发了狠,转头去找绳子。

    针谷夫人要跟着父亲的死自杀。

    针谷和夏的双颊立时湿了:“母亲!您有什么可为他辩护的,他打您打得还不够狠吗!”

    她的哭泣并非完全是演戏,即使母亲的举动在她的意料之内,她还是会忍不住为此难以抑制地悲伤。

    她要把母亲劝下来。

    不过没关系,针谷和夏想道,一切都还在计划之中。

    女孩的手颤抖着,她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原地,连悲伤的弧度都在精心算计之内。

    她的母亲刚把绳子吊到梁上,听见这话停了下来,她整个人像浸透在雨水里,被悲凉泼洒了一身,久久看着女儿。

    “可他是我的丈夫啊。

    “女人就是该这样的,母亲大人就是如此教导我的。

    “我也知道不对,我曾经也可以逃掉。

    “但当时已经来不及了,你的父亲像是长进我血肉的衣服,”女人湿润的视线透过针谷和夏,看向她的童年,“撕掉衣服,我也会失血亡故。”

    女人是被人剥去衣服似的赤裸而不知所措。即使那个男人对她拳打脚踢,她也习惯了这样的活着。

    她踩上凳子,将绳环放在脖颈处。

    “您不必如此啊,我们可以重新开始,”针谷抽噎着,“没有他,我们会过得很好,没有他…”

    要撕掉衣服,伤口才能长好。阵痛是不能避免的。

    妈妈需要她,她不是被丢下的孩子。

    “和夏,”女人悲戚地凝视她,“你早就猜到我会熬不过去。你只是自信你可以把我劝下去,你也确实可以。你已经猜到了一切,包括我现在说的这番话。

    “你是个聪颖的孩子,我现在来教你最后一课。

    “人心是唯一算计不了的东西。”

    “是的,听你说完话后,我一定会放弃上吊的念头。但是和夏,”女人恢复了柔和的嗓音,

    “妈妈恳求你,放妈妈离开。”

    针谷和夏的表情出现一丝崩裂。

    她无法忍受母亲的卑微,无法忍受母亲拿出仿佛面对父亲时的姿态,这样低微地恳求她。

    “你爸爸和我一辈子了,伤口早就溃烂了,”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已经没办法独自活下去了。”

    女孩早已泪流满面,她从背后拿出一串珍珠项链,灯光下,洁白的珠光晕染开来:

    “您还有我呀!”

    “您看,我给您新买了一条项链,”针谷和夏举着珍珠项链向前走几步,“您最喜欢漂亮了。”

    “我们以后还会买一栋漂亮的房子,离开这些是非。就算伤疤好不了,也总能把伤疤遮掉,我们还有那么多的未来的日子……”

    未来,她想在海边买一栋房子。

    小时候,他们一家曾到海边去玩。那时父亲还不曾和她们“跳舞”。海风拂来,拨动女人湖绿色的纱质裙摆,她笑着回过头,对她说,小心,别被海浪打湿了脚。

    ……

    她没有办法忍受母亲的哀求。

    “孩子,”母亲打断她,声音久违的温柔,“我深知,童年是遗传病。为了切断病的锁链,唯有离开,我才能真正帮到你。”

    “别成为我这样的女人。”

    骗子。明明只是为了逃避活下去的责任。

    但她什么都做不到。

    说罢,女人最后轻瞥她一眼,然后就踢掉凳子,将沉甸甸的一生了结于这小小的绳环。

    “妈妈!”

    上吊的人不会马上死亡,他们通常会不可自控地用手指抠抓喉咙,双脚挣扎着在空中摆动,眼睛会凸起、上翻,舌头也因缺氧伸出,作出一副难看的脸面。

    针谷和夏一次一次扑上前,被上吊者的挣揣一次一次踢开,一如她的父亲,在她身上踢出青紫的花。

    随后,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女人在绳环上轻轻晃荡,像是一条垂落的柳枝、一件挂起来的衣服。

    针谷呆愣地看着女人,这个女人是她的母亲。

    她挑了根麻绳,粗粝、微不足道。她将麻绳围成圈,作为自己颠沛流离的人生的句号。

    医护人员从门口冲了进来。她进门后刻意没有锁门,提前拨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上吊自杀后,心脏仍然会有十分钟跳动的时间,如果抢救及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女人不会听的,来多少遍她都不会听的。这是早在童年时就留下的旧伤,已经病入膏肓了。

    从门廊到厨房还有十五秒钟的时间。

    她举起一根长布条,伸向空中悬挂的女人。

    三、二、一。

    当医护人员进来时,看见的只是女孩红肿着双眼,摇晃已无声息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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