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休市后,马军拉着李默,兴奋地谈论着下午的交易。李默想早点走,却被小马拉住了,听说他是要去重新找房子,马军当即拍板,让李默别花那个冤枉钱,以后就跟他一起住。

    李默本能地想拒绝,但马军却很是霸道地帮他做了决定。想到房子一时半会难租,而且租金肯定还要涨价,李默便也没有再推辞,答应明天跟他回去住。李默走的时候马军还不肯走,说是要等坤叔回来,把下午的事情跟他讲一遍。

    然而马军并没有等到坤叔,当天晚上他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来。两人商量后决定,宏利继续营业,他们一定要撑到坤叔回来为止。于是,他们像往常一样,一个管黑板,一个管柜台,有人问起,他们就说坤叔有事回乡下去了。

    那几天,行情开始上蹿下跳,震荡不休。在李默的把控下,宏利不但没有亏损,总的资金量还在稳步增加。就这样,一转眼,一周就过去了。

    按之前的约定,李默在休息日还是住回了家里。周一早上,当他来到宏利时,看到楼下围了一群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这里面有几个是宏利的常客,他们告诉李默,这栋楼要拆了,这里的商户今天就得搬走,宏利也要关门了。

    李默冲到楼上,看到大厅里果然空无一人。往日这个时候,这里早已是人头攒动,而如今却是人气楼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他有些失魂落魄地从屋里走出来,看见马军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默迎上去,抓住了马军的胳膊,大声问道:“怎么回事?这楼怎么突然要拆了?”

    马军往坤叔的那张躺椅里一仰,懒洋洋地说道:“这栋楼和周边的房子都已经卖给永达地产了,我听说,是要盖什么商业大厦来着。”

    李默愤愤不平地说道:“怎么这么突然?再怎么说,也得提前一些通知啊,哪有当天通知当天要人搬走的。”

    “你也可以不搬,到晚上,就会有人来帮你搬。到时候,你的东西就不是东西了,而是一堆垃圾。”

    “那这栋楼里的租户的损失谁来负责啊?”

    “坤叔负责。”

    “坤叔?”李默惊讶地看着马军,以为自己听错了。

    马军从躺椅里坐起来,说道:“其实,这栋楼是坤叔的,永达地产公司的人早就找过他,可他一直都不肯卖。但这一次,为了救他儿子,他也只能妥协了。”

    “他儿子,怎么啦?”

    “赌钱,欠了那帮人高利贷,等坤叔知道时,已经无力回天了,只能把这栋楼抵给他们了。”

    “坤叔,他来过了?”

    “那天你走后不久他来的,主要是给这里的租户赔礼道歉,另外还给他们赔了一大笔损失。”

    “他,还好吗?”

    马军叹了口气,说道:“瘦了一圈,但总算没倒下。”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回沙田乡下养老去了,他让我们空了去看他。”

    李默哦了一声,有些颓然地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了下来。马军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了李默。李默打开来,发现是几行小楷,看字迹,正是坤叔写的。

    “小默,你很有天赋,也许,你真的能够在投机这個行当里做出一番事业。但我也要提醒你,投机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条路不容易走,你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但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咱爷俩就此别过。”李默抬起头,似乎看见坤叔正笑眯眯地站在大门口,手里捧着他那个不离身的紫砂壶。

    马军叹了口气,说道:“我听说,坤叔当年可是港岛有名的金牌经纪,那会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真该跟他好好学两招的。”() ()

    李默一边将信纸叠好放进了包里,一边说道:“坤叔对你很照顾啊,经常跟你说这说那的,伱又不听。”

    马军往外面走去,边走边说道:“他那是数落我,又不曾真教我,倒是你,哪里是来当伙计的,我看坤叔是把你当徒弟了的。”

    李默愕然,与坤叔相处这大半年,他早就觉得坤叔不一般。人家开黑铃铛都是为了赚钱,他却并不是。这里的客厅,与其说是客厅,不如说更像一个茶馆。坤叔整天拿着个茶壶笑眯眯的,来的大都是街坊邻居,都是一些多年的老客户。

    他在一些规则上都做了限制,希望这是一个尽可能公平的游戏。而且,人家怕有行家捣乱,对陌生客户有下单限制,他却对一些熟客有下单限制,说是为了保护自己,事实上是希望客户细水长流,能够陪他多玩一段时间。

    马军靠在门口,望着外面说道:“有句老话,叫有钱难买子孙贤。坤叔英明一世,最终还是栽在自己儿子的手里。哎,真是防不胜防啊。”

    李默走到窗边,望见街上人来人往,似乎一切如旧,然而他的生活又一次发生了变化,他又一次走到了十字路口。他想到前不久自己信心满满地给心怡承诺,要每周给她做红烧肉,要供她读书,可现在,他却新租的房子马上都要住不起了。

    “小默,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马军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旁。

    李默叹了口气,说道:“先找份工作吧。”

    “要不,咱们一起去玩玩?”

    李默有些不解地望着马军,问道:“玩什么?”

    “股票啊,趁最近行情好,咱们也去赚点零用钱花花。”

    李默白了他一眼:“经纪行开户最低要万元,哪是我们能玩得起的。”

    “去黑铃铛啊,咱们是干啥的。”

    李默转身往柜台处走去,边走边说道:“坤叔说过,让我们不要去其他黑铃铛玩。”

    马军跟在他身边,边走边说道:“我说小默,之前咱们是因为在这里工作,坤叔怕我们分心。现在他都走了,宏利也关门了,现在谁管你啊!况且,你跟坤叔玩了这么久的炒股游戏,你难道不想试试?”

    说起炒股游戏,自从上个月李默扭亏为盈后,坤叔就把他一天一次的下单机会调成了三天一次,并且仿照正规经纪行的规矩,收取佣金和手续费。坤叔说他日内短线波动看得很准,但中期趋势还是要多磨炼。

    想起这半年的时光,他委实从坤叔那学到了许多,他毫不怀疑,如果再跟着坤叔交易一段时间,他一定还能再进步更多。只不过现在他走了,以后的路就得靠自己了。想到这,他走进柜台,打开了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了那份属于他自己的交易记录,然后塞进了包里。

    马军趴在柜台上笑着说道:“昨儿晚上我去舅舅家吃饭,他告诉了我一个内部消息,咱们今天狠狠赚它一笔,发财了哥哥带你去蹦迪。”

    也许自从有股票市场那天开始就有了小道消息一说,不管在哪里,只要提起股票,人们就会下意识地打探消息,而饭局上是传播消息最佳的途径。他并不在意消息,不是说他认为消息一点用都没有,而是在他看来,消息并不可靠,而不可靠的消息,用处不大。

    李默没有追问,马军也没有继续说,而是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道:“我听说荃湾那家店又开门营业了,我们就去那边玩吧,那里不限制下单额度,适合咱们资金量大的玩。”

    李默心里好笑,马军的收入也没比自己高多少,他的工资是,但他又抽烟又喝酒,花销较大。尤其是今年还交了个女朋友,总是入不敷出,上个月还问他借了块钱。李默估摸着他口袋里的资金不会超过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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