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了楼,拍卖会快要开始了,所有宾客的视线都聚集在舞台中央,主持人在介绍第一轮的拍品,我轻车熟路地绕过棍奴,来到大厅的边缘扫视一圈。

    黑瞎子出现在一根承重柱后面,他对我一笑,接着又消失了。

    我朝那边走过去,承重柱后一个人都没有,我绕过柱子,来到偏厅,这里其实有通往四楼的暗房阶梯,也有通往地窖的密室,这个秘密只有尹老板自己知道,所以附近无人看守。

    我又往前走了片刻,总觉得黑瞎子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的,身后有人靠近,刚转身,就被一个熟悉的人影抱在了怀里,是张海楼。

    我转头就见黑瞎子站在离我很近的距离,似乎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让我察觉。

    张海楼用舌头划过刀片,就算对面的青年是我外公,要是他伤害了我,张海楼也不会轻易放过。

    黑瞎子做了个嘘的手势,听奴在前厅,我们一开口就会暴露位置,他朝我们勾勾手,一个闪身就钻进了岔道。

    我用嘴型问张海楼:“你怎么在这儿?”

    他也用嘴型回应:“不放心。”

    其实这场拍卖到最后都跟我没多大关系,张启山无论如何都必须拿到,就算我们放弃了,那三味药也是一定会收入他囊中,我在上面,反而影响他发挥。

    倒是黑瞎子出现在这里,我很好奇,不像是对我有恶意的样子,便拉着张海楼跟了上去。

    我们来到一个非常狭窄的过道,这里的建筑结构比较特殊,能阻止声音传递出去,正好外面竞拍声此起彼伏,可以暂时让听奴的听觉受到限制。

    黑瞎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小声道:“你这位大老板不在包厢坐镇,跑这儿来,就为了找我拿枪,万一错过要拍的东西怎么办?”

    “你偷了彭三鞭的邀请函,要干什么?”我问。

    “你是来找我要枪的,还是打听我秘密?”黑瞎子把枪还给我,“没子弹了。”

    我伸手去接,谁知黑瞎子勾住扳机又将枪收了回去,我抓了个空。

    张海楼很是不满,嘴里的刀片已经对准他的墨镜了:“兄弟,真要闹起来,在新月饭店我们可是名正言顺。”

    黑瞎子笑:“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

    “你是还用得着偷彭三鞭的邀请函?”张海楼道,“把枪换回来,堂堂大男人欺负小姑娘像什么样。”

    黑瞎子对我笑道:“你这相好的脾气不行啊,换一个吧。”

    张海楼捏着拳头问我:“能揍他不?”

    想着我这外公和张海楼能活到一块儿去,这时候闹矛盾可不行,赶紧阻止他们打嘴炮,对黑瞎子道:“你应该已经发现了,这把枪没有合适的子弹,你还给我,我给你能用的做交换。”

    黑瞎子的脾气我是很了解的,他和张日山不一样,像个老顽童,小时候带我去游乐园,玩儿得比我嗨,他这人吃软不吃硬,嘴角藏着刀子,谈笑风生间就能把人给做了。

    黑瞎子笑了笑:“你是冲着鹿活草来的吧?”

    见他突然换了话题,就知道这人出现在新月饭店目的不纯,我道:“不是。”

    “不是?”黑瞎子一顿,脸上的表情虽然未变,气息却不同了,“那是什么?”

    张海楼道:“兄弟,你不会要跟我们抢药吧,难道你也看中了黛石果?”

    黑瞎子明显松了口气:“不是麒麟竭就行,那既然我们目标不同,就有合作空间,姑娘,你的枪送我,我告诉你新月饭店藏药的地方,保准不花一文钱就能把药带走,买卖很划算的。”

    他的目的是麒麟竭,就不存在抢药了,我道:“不行,你没有子弹,用不了这把枪,给你也是浪费,我也不想知道藏药的地方。”

    “你这小孙女怎么这么死心眼儿,把子弹也一并送我,我不就能用了嘛。”黑瞎子笑着说。

    虽然我知道这时候的黑瞎子肯定没真的认我这个后代,可他叫我小孙女,我就很难不心软。

    我的射击技术都是他教的,小时候跟外公在一块儿的记忆犹新:“好吧。”我妥协。

    张海楼不满道:“你真给啊?”

    我道:“他到底是我外公。”

    黑瞎子就笑:“小姑娘还当真了。”

    我从包里拿出六枚子弹,交到黑瞎子手里,对方松懈的瞬间,我舌头一弹,袖子里藏着的小青蛇闪电般的朝黑瞎子脖子射过去。

    就在他错愕之际,我迅速夺下黑瞎子手里的枪,子弹上膛,把枪口对准了他。

    这一招声东击西,也是跟他学的。

    小青蛇挂在黑瞎子肩上,没有咬,而是张着嘴发出警告的嘶嘶声,我弹着舌头,对着小青蛇释放回溯指令,便又重新游进了我的袖子里。

    张海楼这才满意的笑了。

    黑瞎子被我摆了一道,没有恼,他跌坐在地上,抚了抚墨镜:“就这么对你外公的?不肖子孙。”话音刚落,就见他对着一旁的木制墙体猛锤一把。

    声音不大,却足以引来听奴。

    再看黑瞎子,一溜烟就撤了,显然是对饭店的地形极为熟悉。

    张海楼抗议:“你这外公,怎么这么不地道啊?”

    我也很无奈,没想到被自家人给坑了:“他现在还没做我外公,是要皮一些的。”这世上唯一能拿捏他的,只有外婆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虽说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宾客,但鬼鬼祟祟猫在这里也非常可疑,按照新月饭店的规矩,没有特别的原因,是会被请出去的。我怕张启山也会因此受到牵连,心念电转,决定先躲到地窖。

    我拉着张海楼跑出去,转身便来到角落的死胡同,张海楼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却没有发问。

    我熟练地拨弄墙角的机关,没一会儿便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可供人往下的地道,我和张海楼先后跳下去,地道的入口也随之关闭。

    地道内伸手不见五指,我打开手电筒的瞬间,就看到一米不到的距离,有个人站在那里,是黑瞎子,他已经扑了上来,张海楼将我的手电关了扔出老远,不让我们变成他的目标。

    只听几道破空声,张海楼从嘴里喷出三枚刀片,接着前面又传来金属相接的声音,黑瞎子挡下了暗器。

    我被张海楼摁在地上,头顶立刻就有拳拳到肉的劲风,我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知道张海楼和黑瞎子打起来了。

    黑瞎子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暗道的,我无心思考,显然他把我们当成了绊脚石,而张海楼也不会跟他客气。

    可在黑暗里,黑瞎子胜算更大,我担心张海楼受伤,猛地扑向其中一人。那个人被扑倒的同时,一把揪住我的后衣领,明显是黑瞎子,他提着我的衣领起身,一把匕首横在我颈项前。

    “别动啊,你家姑娘在我手里,你动一下我就让她血溅当场。”黑瞎子挟持我退到一旁,他用胳膊往墙上一撞,像是按下机关,密道里的油灯便燃了起来。

    他的眼睛虚了虚,墨镜掩盖住了黑瞎子此时眼疾的弱点,没有被张海楼发现。

    张海楼喘了几口气:“你放开她。”

    “这么好用的人质,我才不放。”黑瞎子道,“想不到你们居然知道这种地方,看来也不怎么干净嘛,但我现在不想和你们合作了。”他对张海楼道,“喂,你,马上离开这里,否则我就抹她脖子。”

    总有一天我要告诉外婆,外公不但拿枪对着我,还想抹我脖子!

    我哪会让他得逞,身体往前一送,就要撞上他的刀刃,黑瞎子大惊,刀柄一转,我的脖子在刀背上,没有被划伤,反倒让张海楼趁机喷出刀片,打在黑瞎子手上,匕首还没落地,就被我接住。

    我快步来到张海楼身边,形成了二对一的阵势。

    我就知道,黑瞎子不会滥杀无辜的。

    黑瞎子愣了几秒,最后不得不举起手,认栽了:“小姐,你不会克我吧,出门前的卦象也没说会遇到你啊。”可即便被我们所制,他嘴角也是上扬的,“道上都叫我瞎子,你们呢。”

    我这才发现,他的墨镜一边碎了一角,一边裂开了几道口,张海楼眼角淤青泛红,两人都挂了彩。

    “张海盐。”张海楼道,“她,你就叫她小孙女吧。”

    张海楼没打算自报家门,毕竟对面的人也只讲了外号。

    “外……”我咳嗽一声,赶紧改口,“瞎子先生,我们无心与你为敌,是你偷了我的枪,又引着我过来的。”

    “我当是能从你哪儿讨子弹来用。”黑瞎子也不计较名字的问题,而是道,“你的枪,准头是我见过最好的,哪儿掏的货?”

    “这是商业机密,不能告诉你。”我道,“我们得离开这儿了。”

    黑瞎子道:“要走你们自己走,这里有机关能通到藏药室,麒麟竭就在里面,放心,我不会动黛石果和鹿活草,只拿自己的部分。”

    张海楼眼见黑瞎子没有伤我的打算,对他的敌意也消减了几分:“听说麒麟竭吃了能百毒不侵,你中毒啦?”

    黑瞎子一声轻笑,没有理会,自顾自在墙上摸索,那手法,一看就是专业倒斗的。

    我知道机关在哪儿,但如果被他拿走了麒麟竭,那张启山不就亏了吗,手心手背都是祖宗肉,我有些难办。

    张海楼悄悄问我:“要是黛石果和鹿活草真在这儿,我们是不是也可以……”

    “不可以!”我拼命摇头,张日山可没讲草药失窃的事,一旦发生与历史不符的变故,我担心张启山和尹新月就没有办法在一起了。

    张海楼有些惋惜。

    黑瞎子还在寻找机关,我对他道:“佛爷一定会拍下所有草药,我可以将麒麟竭给你。”

    黑瞎子回头对我笑了笑:“多谢,但我买不起。”

    “不要钱。”我说,“送给你。”

    黑瞎子笑起来:“小姐,我们只假装了不到十分钟爷孙,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客气吧?”

    “你看起来,像个好人。”我胡编。

    “好人是不会拿枪指着你,也不会抹你脖子的。”黑瞎子说。

    “你刚才也没有真想杀我不是吗。”我道,“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这时候拍品应该被转移到了台前,就算被你侥幸打开,你也拿不到了。”

    黑瞎子收回手,他闭了闭眼睛,即便是昏黄的光线,对他来说没有墨镜的遮挡,还是有些不适:“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长得像我外公。”我道。

    他笑起来,带着揶揄地口吻:“你外公也是瞎的吗?”

    “嗯,他以前眼睛也不好,跟你一样戴墨镜,后来眼睛给治好了。”我从善如流地回他。

    黑瞎子明显很有兴致:“他怎么治好的?”

    我道:“他,遇到我外婆,外婆帮他治的。”

    黑瞎子道:“你外婆是眼科大夫?”

    “我外婆是画画的。”我道,眼前的这个人,既是我外公,也是陌生人,可尽管如此,我对他还是感到非常亲切,我不能告诉他真相,但我知道他有怎样的未来。

    黑瞎子一笑,以为我在戏弄他,看了一眼四周的墙体,时机过了,只能放弃。

    我们离开了密道,拍卖进入到最高/潮,张启山连点三盏天灯,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没人注意到这里。

    黑瞎子笑说:“跟你一起进来的那个佛爷,家底儿都掏空了吧,你确定他愿意把麒麟竭免费相赠?”

    我说:“佛爷不是爱财之人,他是为了帮朋友的夫人治病,才要拿下鹿活草的。”

    黑瞎子不置可否,又问:“那你们要黛石果干什么?”

    我道:“为了给我喜欢的人治腿。”

    黑瞎子看了一眼张海楼:“海盐兄弟,你腿不好好的么?”

    我道:“是另一个喜欢的人。”

    黑瞎子就乐了:“你这姑娘怎么当着这个相好的面,说另一个相好的事,不担心你身边这个相好的争风吃醋?”

    张海楼没好气:“用不着你管。”

    黑瞎子叹了声气:“得亏你不是我孙女,否则我肯定不许你跟他们往来。”

    我心头一紧:“为什么啊?”

    黑瞎子道:“一个邪,一个瘸,都不是好归宿。”

    要不是知道黑瞎子跟我关系,张海楼铁定得把这人给废了。

    半小时后,拍卖会完满结束。

    张启山虽是以我的名义拍下的三味药材,但他散尽家财连点三次天灯的壮举着实轰动京城,期间有过两次资金不足的情况,他都没有求助于张海侠背后的人脉,最后一味药才不得不动用张家的关系。

    他知道张瑞林的目的,是要自己欠对方人情,日后张家若需帮助,他张启山就不能不管了。

    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到底还是尽人意的,我跟着主持人来到后台,她将三个包装严实的锦盒交到我手里,并嘱咐我在使用前一定要按照木盒盖子上刻的方法找,这些草药不能直接服用,大都需要药引,再用特殊的锅底熬煮,否则胡乱使用毁了药效,天灯就白点了。

    张海楼和张日山各自拿过自己所需,张海楼对张海侠道:“你的腿有着落了。”

    张海侠笑着道:“有没有用,还不知道呢。”

    张海楼道:“人家张大佛爷可是花了五千多万拍下的药,肯定有用。”

    我倒吸一口凉气,虽说珍贵的奇花异草在我的世界也是抢手货,随随便便拍个上亿的价格都是司空见惯。可200年前的五千万,是能买下好几个师的军队,扩充最精良的武器,哪怕在北京当个土皇帝也绰绰有余的程度。

    张启山道:“你们也提供了五百万,不用自谦。”

    我手里还剩下一味麒麟竭,这东西确实是很好的药材,服用后,血液会在体温升高时达到仅次于麒麟血的效果,而且是终生的,对于时常下斗的人而言简直是保命的神技。

    我猜黑瞎子需要他,也是为了倒斗方便。

    我对张启山道:“佛爷,之前,我答应一个朋友,要把麒麟竭送给他,您愿意出多少钱卖给我?”这时候的张启山可谓山穷水尽,他一个人当然饿不死,但他有一支军队要养,麒麟竭虽不如鹿活草值钱,但几百万还是能找到富商收购的。

    张启山道:“他是谁?”

    “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道。

    张启山看了一眼张海楼和张海侠:“在北平,还有比他们两个对你来说更重要的人?”麒麟竭的价值他是知道的,自己服用,或者卖给别人,都比送人划算多了。

    我既然要送,那这人于我而言,就不是普通的朋友。

    我道:“那个人对我来说,就像您对我一样的重要。”

    张启山明显一愣,嘴角勾了勾:“听上去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我怔了怔,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调侃,尴尬地说:“佛爷,原来你也会开玩笑。”

    这时,一名家奴上前,对我们道:“张小姐,这四位先生,都是您的人吗?”

    “是的。”我道,“怎么了?”

    家奴道:“是这样,我家老爷要一见拍下三味药材的贵宾,但他只见男不见女,所以,还请张小姐选三人随我同行。”

    张海楼不满道:“你家老爷对女子这么不喜,重男轻女啊?”

    家奴赔笑:“贵宾误会了,此番拍卖原本的用意,是为老爷的掌上明珠选择良缘,凡拍下任意三味药材的其中一样者,都会成为尹小姐夫婿的候选人。”他一顿,“张小姐身边这位先生财大气粗,连点三道天灯,把所有药材都拍走了,这候选人,就只能从小姐您身边的四位先生里选了。”

    张启山和张日山几乎同时望向我,显然对于事后的这项隐藏规定无比意外,张海楼和张海侠就淡定多了。

    我刚才还在琢磨黑瞎子和麒麟竭的事,完全忘了这茬,难道我曾祖父母是包办婚姻吗,那也太无聊了吧?

    可张日山明明说,他们很相爱的。

    我看向张日山,他的脸上落下豆大的汗,用眼神示意我别让他参合这件事。

    我一把抓住张启山的胳膊:“就他吧,就他一个行不行,其他三位先生,都有婚配了。”

    张日山顿时松了一口气,张启山却惊愕地望着我,有种被自己人出卖的感觉。

    家奴道:“这样啊,也行吧。”

    张启山不可置信:“张启玥!”他打掉我的手,刚抬脚要走,被张海楼拦下。

    张海楼道:“我说大佛爷,这事儿你总得跟老人家有个交代吧,我和海侠肯定不合适,您身边的这位副官,看着也不像是能跟人谈生意的样子,就只有您了,您就委屈委屈。”

    那家奴收了笑脸,有点不高兴,说:“几位贵宾,我家小姐的美貌名动京城,前来求媒的管家子弟络绎不绝,这位张先生不用觉得委屈,小姐还不一定看得上你。”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对张启山冷冰冰地道,“请吧。”

    张启山何等身份,在长沙可谓一手遮天,来了北平竟被一个下人数落,倒是被激起了情绪。想着那日晚上潜入新月饭店遇到的小姐,虽说貌美,却也不至于天下无双,大部分求亲的自然是冲着尹家的财产。

    他现在哪有心思娶妻婚配,这事儿又确实因自己而起,便决定亲自跟尹老板说明缘由,要是没被看上就算了,若是对方有心,便拒了这门亲事。

    张启山将手里的鹿活草交给张日山,便道:“你先回酒店,把鹿活草交给二爷,我去去就来。”他回头看我一眼,曲起手指在我脑壳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等会儿再唯你是问。”

    要是别的男人,张海楼和张海侠肯定得护着我,但张启山和我的关系,他们也不好插手,就当是祖孙俩的互动了。

    我假装害怕地躲到张海侠身后:“你会感谢我的。”

    张启山跟着家奴走了。

    我猜这尹老板愿意履行承诺,多半已经调查过我们的身份了,张启山是长沙的布防官,手握重兵,家财万贯,这样的名头他肯定是满意的。

    虽然是以我的名义点的天灯,可那气势和沉重的姿态,绝不只是我的一个打手就敢如此肆无忌惮的。

    无论去几个男人,张启山都会是他的首选。

    我其实还是很想一睹尹新月的真容,也不知是怎样的女子,能与张启山相守到老,但眼下还是得先把麒麟竭给黑瞎子。

    走出新月饭店,张日山直接回了酒店,准备告诉二月红这个好消息,我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想着红夫人已经回天乏术,不由得叹了口气。

    我左顾右盼,没有见到黑瞎子的身影,张海侠在对面的一间茶楼注意到了正在对我们摇胳膊的人:“那就是你外公?”

    我点头。

    张海楼道:“很不正经一人。”

    张海侠道:“能比你还不正经的人,可不多。”

    黑瞎子的眼疾似乎还没有很严重,即便是白天,戴着墨镜也足够他视物了,镜片更换过,他点了茶水,见我真的信守承诺,分文不取的要将麒麟竭给他,有些难以相信。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用各种杂草堆积起来的填充物,在最深处,藏着一根不起眼的,像是枯树枝般的褐色小棍子,那就是麒麟歇了。

    “使用说明在盖子上。”我对黑瞎子道。

    他透过墨镜观察我,又扫了一眼我身旁的两个男人:“就这么给我了?”

    我耸耸肩:“你反正也买不起,找你要钱也没必要吧。”

    黑瞎子推着墨镜笑了一下:“也是。”大概没料到我完全没打算跟他索取任何东西,他主动开口,“这样吧,钱没有,我可以帮你杀一个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要不杀两个人吧,你选个位高权重的,我当抵债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

    黑瞎子有点不习惯白拿的交易,他想了想:“彭三鞭呢,你想不想杀?”

    “我看是你想杀吧。”虽说彭三鞭这人死活跟我无关,但他现在没有惹到我头上,打啊杀的就有点劳心劳力了。更何况,黑瞎子是我外公,能帮到他,我是很欣慰的,知道这年代像他这样单打独斗的人生存不易,就不想给他添麻烦了。

    “我确实想杀,但我不做没钱的买卖。”黑瞎子道,“尹老板雇我偷了彭三鞭的邀请帖,他这个奸商,想和人家做买卖,又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人家,担心彭三鞭真拍下了鹿活草,便给了我一笔报酬,让我偷请帖。”

    黑瞎子就这么给我们说了实话,只听他话锋一转:“我知道那密道,是因为我跟尹老板合作过几次,见过他去那个地方,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道:“不告诉你。”

    黑瞎子笑了笑,喝了一口茶,又瞄了一眼张海楼和张海侠,不像是真好奇答案,只是随便问问:“都是你相好的?”

    张海楼有点不喜欢黑瞎子,觉得这人跟自己很像,碍于亲缘关系,他强忍着没怼,再看张海侠,异常平静,对于黑瞎子这样不着调的脾性,他倒是觉得有点意思。

    我试探性地问道黑瞎子:“你会觉得我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吗,我跟两个男人在一块儿。”虽说他现在还不是我的外公,但要是这段感情能被自己最亲的人肯定,也算是得到家人祝福了。

    200年以后说不定就见着了,先探探口风。

    黑瞎子被我问得一愣,看我像是很认真在等答案,他轻咳一声,道:“哪能啊,这不是说明你有本事嘛。”也不知是真心,还是拿人手短刻意奉承,“既然你什么都不要,我就送你一个东西吧。”

    黑瞎子迅速结束了两性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这个女孩儿像是对自己很信任,他不喜欢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会让他心中图生牵挂。

    他已经送走了太多至亲,已经不想再跟任何人产生感情的联系。

    黑瞎子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羊皮卷递过来,说:“这里面有能让你们东山再起的机会。”

    张海楼拿过羊皮卷,摊开一观,是一张地图,我一眼就看出来这张地图所指引的群山之间,有一座墓葬。

    这片山脉地形看着非常眼熟,但地图太陈旧,细节难辨,我一时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我立刻明白了黑瞎子的意思,墓里宝贝多不胜数,要是能淘到宝,的确能迅速敛财,更何况这个年代大小墓葬都不归国家管辖,暴富还是暴毙,各凭本事。

    “有好事,你自己怎么不上,还给我们?”张海楼狐疑。

    黑瞎子道:“你们给了我麒麟竭,我给你们淘宝贝的下落,算公平交换。我这人欠债不少,欠人情必须马上还。”他一顿,“看你们反应,该是同道中人,不过,我还是实话告诉你们,就算拿到地图,想要找到入口也非常困难。”

    张海楼问:“这是什么地方?”

    “广西巴乃。”黑瞎子说,“那里有一座千年古楼,藏在不知道哪座山里,据说进去过的盗墓贼,就没有出来的,里面的东西必定价值连城。”

    我必须要非常克制,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但双手还是止不住微微颤了颤,好在张海侠及时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他轻轻抚上我的手背,问:“饿坏了吧,你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张海侠的及时出声打断了我起伏的情绪,我点点头说:“嗯,饿了。”

    黑瞎子闻言,以为是逐客,便道:“如果你们要去,就来北平夹我喇嘛,我收费很贵的,但要是‘小孙女’做铁筷子,我可以免费,不过,淘到宝贝要五五分账,放心,我这人做生意很讲道理,绝对不让你们吃亏。”他起身,笑着从手腕上取下一串木珠子,连同他在北平的地址一同留在了桌上,“我全身上下就这香木珠串还值点钱,送小孙女玩儿吧。”说完抱着装有麒麟竭的箱子便走了。

    张海侠和张海楼虽然没有下地经验,但他们当初训练的时候,接受的全是跟张家人一样的方式,他们当年一直很奇怪,自己学的东西,根本不像是用来对付人的。

    “哎!”我有点舍不得,叫住他,“你,你现在多少岁?”

    黑瞎子又笑了:“怎么,想让我做你相好啊,你都有俩相好了,还不知足?”

    我哭笑不得:“好奇问问不行吗?”

    黑瞎子道:“20岁。”说完,便做了个再回的手势下了茶楼。

    我起身送他,一直到黑瞎子走远,我才坐回来,把香木珠做的手串拿在手里端详。

    张海楼调侃:“才20岁,以后你外公是不是得叫我俩哥。”

    我瞪了他一眼:“你就看他叫不叫吧。”我无从得知黑瞎子是否自己服用麒麟竭,在我记忆里,他好像还是会被蚊虫叮咬的,总觉得黑瞎子大费周章地要这东西,不像是单纯的为了自己。

    张海侠问我:“这地方你认得?”

    我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外公说的千年古楼,其实是张家人自己的墓葬。”

    当黑瞎子提到广西巴乃,我就已经意识到手里这份地图的分量,他能将这么重要的信息分享出来,应该是真心想要感激我,以及,他确实需要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团队才能进得去。

    我虽然对张家也算了解,但我没有去过张家古楼,那里毕竟是祖先们安葬的地方,没有特殊原因,就算族长也不会随意入内。

    张海楼听罢就调侃:“我们真是家大业大,老祖宗居然还给自己修古墓了。”想着张家确实有上千年的历史,虽没有著名的帝王将相,但或许是他们自己不愿意称王称霸,“那这么说,你外公得到的地图,是真的,如果是张家的墓,里面宝贝不少吧?”

    我不置可否:“我不知道有没有宝贝,但听说,张家人死后,都会被送到古楼里认祖归宗,。”

    张海楼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那,要不以后去瞧瞧?”

    我摇头:“千万别去,里面非常危险,有没有宝贝另说,我们的祖先是盗墓起家的,他们修建古楼所用的机关一定是最复杂的,里面多半留存的都是有关张家的秘密。”

    张海楼对张家的秘密本来兴趣就不大,既然我这么说了,他便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但话说回来,我想起外公的随身武器是一把黑金短刀,他曾说,这是自己年轻时从张家古楼淘到的宝贝,不是张家人,却又能从那样的地方进入后全身而退,确实很有本事。黑瞎子现在才20岁,居然搞到了张家古楼的地图,也难怪过了两个世纪,他在倒斗这行的名声还是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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