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安沅此时已完全没入了水面,全身都被冰冷的水包围着,她想呼喊,可水呛入口中,难受极了。

    她挣扎着往上游,越是挣扎,身体越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四肢渐渐没了力气,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只剩下扑面而来的窒息和心口传来的疼痛。

    正在这时,一个少年向她慢慢靠近,揽住了她的腰肢,带着她往水面上空游去。少年戴着的面具有些松散,俊朗的面容似现非现,可蒋安沅视线越发模糊,看得不真切。

    她用尽了力气,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着他的领口,靠在他的胸前,耳中传来焦急的声音。

    “疯丫头!”

    蒋安沅只觉得这人好生熟悉,想看清他的模样,可眼皮实在是撑不住了,顿时陷入了黑寂。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她微微睁开眼,只见那几个丫鬟都守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姑娘,姑娘醒了,快去通知老太太。”月云一边说着一边扶起蒋安沅,往她后背靠了几个软枕。

    蒋安沅咳了几声,带着微弱的声音问道:“安衡没事吧?”

    月云摇摇头:“姑娘放心,衡哥儿没事。倒是姑娘,沉睡了好久,奴婢们都担心极了。”

    听到蒋安衡没事,她就放心了。

    彩云关切道:“姑娘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

    “姑娘不知道,衡哥儿昨晚非要守着姑娘,到了丑时睡着了,钱妈妈才把他背回去。老爷和老太太今早也来看过姑娘了,听杜娘子说无碍才放心离开的。杜娘子现在正为姑娘熬药呢。”彩云说道。

    朝云见蒋安沅面色苍白,心里不好受,对赵老太太的怒气又多了几分,于是愤愤道:“那个赵老婆子可真是恶毒,咱们蒋家对他们多有照拂,不念着恩情就罢了,反倒要来祸害咱们家,亏得当时石安先生在,不然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月云:“好了,姑娘才醒过来,身子正虚着呢,何苦说这么多遭心的话让姑娘心烦。”

    朝云被说得有些委屈,只道:“姑娘好生歇着,奴婢去看年杜娘子那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蒋安沅又咳了几声,月云赶忙把水端到她面前,蒋安沅喝了几口,气顺了许多。

    “那赵老太太现在如何?”蒋安沅问道。

    月云刚想回答,身后便响起了杜茹英的声音。

    “你管那个疯老太婆做什么。她是死是活自有你爹、你祖母处置,你个小丫头操这么多心也不嫌累得慌。”

    杜娘子端着汤药坐到床边,又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修养,才跟你说的要好好养着,转个背就成了这副模样。”

    蒋安沅可怜巴巴地望着杜娘子:“姨母,人家病着呢!”

    杜茹英也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又道:“药已经凉了一会儿了,温度刚刚好,喝了它再好好休息。”

    杜茹英一边说,一边拿着汤匙喂药,等药喝完后,朝云又把装有蜜饯的小盒子递给了蒋安沅,蒋安沅吃了几颗便又递给了她。

    “这副药吃了,晚上我再给你煎一副,等明日好些了我再给你换个方子。”杜娘子说道。

    蒋安沅笑盈盈地说道:“那就麻烦姨母了。”

    杜茹英无奈道:“你这丫头,真是拿你没办法。”

    “欸,衡哥儿,你怎么在门外站着不进去呀?”霜序忙完事从院外回来,看见站在门外的蒋安衡。

    众人闻言目光皆往外看去。

    蒋安衡扭扭捏捏地走了进来,看到蒋安沅苍白的脸,没憋住,哭了出来。

    他跑到床边,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说道:“阿姐,是安衡错了,安衡不该不听阿姐的话,不该说些重话来气阿姐,更不该玩物丧志,阿姐,安衡知错了。”

    蒋安沅哭得也已是个泪人了,赶忙让人把他扶起来,让他坐在床边。

    蒋安沅为他擦着泪,想对他说的话很多,可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柔声道:“傻弟弟,阿姐怎么可能会怪你呢!”

    见两姐弟之间的误会解开,杜娘子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屋水雾,她想,要是她妹妹在天有灵,看到这番场景定会开心的。

    这时,蒋母和二房的两姐妹也来了。

    “沅姐儿没事吧,怎么还哭起来了。”蒋老太太问道。

    “祖母,安沅没事,只是落水呛着了,不是什么大事。”蒋安沅回道。

    “二姐姐没事就好,昨天听说姐姐落水的事,我和母亲都担心着呢,又怕吵着姐姐休息,听闻姐姐醒了,这才来看姐姐。”蒋玉芝说道。

    “是啊,如今见二姐姐没事就放心了。这是我姨娘炖的人参鸡汤,还热乎着呢,要是二姐姐饿了可以先垫着。”蒋玉妍道。

    蒋安沅:“让二叔母和秦姨娘担心了,放心,我没事,还请三妹妹、四妹妹替我转达谢意。”

    一屋人又说了会儿话,杜茹英便说蒋安沅现在要多休息,几人才离开。

    走出微兰阁,蒋玉芝拦住了蒋玉妍,道:“什么人参鸡汤啊,倒显得你了。”

    “三姐姐这是说得什么话,只是姨娘担心二姐姐罢了,到底是番心意。”

    “你少装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晓月院藏的是什么心思,见着蒋安沅得势就想方设法得讨好,”蒋玉芝嗤笑,“不过你们的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她蒋安沅再怎么好、再怎么风光,她都是大房的人,手还伸不到二房来。”

    蒋玉妍握紧了双手,只道:“三姐姐说的话,妹妹我听不明白,妹妹只知道,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都姓蒋,都是一家人。二姐姐心善,我和姨娘都喜欢她,哪来什么讨好不讨好的。”

    “哼,我知道,四妹妹最擅长装傻冲楞了,那就最好一辈子装下去,别打什么其它的坏心思。”蒋玉芝说完就甩手走了。

    蒋玉妍站在原地,面色肃然地盯着蒋玉芝远去的背影,不过半响又恢复了常态,随后便回了晓月院。

    蒋安沅落水后休息了几日,身子也恢复地很快,只是杜茹英叮嘱近一个月都要喝药才行。

    这天蒋安沅喝完药,又吃了几颗蜜饯。

    “这药着实苦了些,不过良药苦口,姑娘再忍忍。”月云说着,眼里满是关切。

    “咱们家姑娘才不是个矫情的,就是再苦些,姑娘都不怕。”朝云笑道。

    蒋安沅一滞,道:“可别了,姑娘我可不喜欢吃苦。”

    众人相望,皆是一笑。

    月云:“衡哥儿这几日天天来看咱们家姑娘,看着姑娘和衡哥儿姐弟一心,奴婢就高兴。”

    “可不是!”朝云接话,“不过这回还真得谢谢石安先生,要不是他,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当时老太太给了好多谢礼,可他一样也没收,可真是个君子啊。”月云道。

    蒋安沅一想到石安,心中就觉得有些怪。

    那日她落水昏迷之前明明听到他叫自己“疯丫头”,可这话只有陆九昭那个无赖才这么叫她,可是石安怎么也会这么喊她?

    石安和陆九昭虽音色有些不同,但身形上却十分相似,她越发觉得,这两人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心道:“不可能,不可能。陆九昭是国公府的嫡孙,怎么可能会在一个球社里当球头呢?况且石安就是陆九昭,他怎么可能答应在她府上当个蹴鞠师傅呢?可能是自己听错了,这绝不可能。”

    月云见蒋安沅出了神,喊道:“姑娘!姑娘想什么呢?”

    蒋安沅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笑着道:“没事。”

    虽然蒋安沅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心烦,不过正好明天又是石安来授课的日子,正好看个究竟。

    次日翠园

    蒋安沅早早地来了,在亭子里坐着看蒋安衡和陆九昭蹴鞠。

    蒋安沅越看越觉得石安像陆九昭,于是课一上完蒋安沅就叫住了石安。

    “那日多亏先生出手相助,救了我们姐弟,多谢先生了。”蒋安沅一边说着一边向石安行礼。

    陆九昭每回见她温婉识礼地对自己,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只道:“二姑娘无需上心,举手之劳罢了。”

    蒋安沅又道:“先生不仅蹴鞠了得,更有仁心仁德,小女子当真是佩服。”

    陆九昭听她这么一说就更别扭了,心道:“这疯丫头是上次掉进池塘脑袋进水了?虽说本少爷本就如此优秀,但也不必一个劲儿的夸我吧。”

    “咳咳,二姑娘缪赞。不过我见二姑娘是识水性的,当日怎么突然就沉水了?”

    蒋安沅一愣,随即笑了笑:“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没了力气,让先生笑话了。”

    陆九昭见她神色有异,分明是在说慌,不过并未拆穿她,只道:“二姑娘没事就好。”说完端起了一杯茶喝了起来

    “哦,对了,说起蹴鞠,先生可有认识‘陆九昭’这个人?”

    “咳咳咳……”陆九昭一听她说到自己的名字,不免被茶水呛到,咳了几声。

    蒋安沅见他这么大反应,心中的猜测更加确定的几分。

    “先生没事吧?”蒋安沅问道。

    陆九昭故做镇定道:“没事,这茶有些烫嘴。”随后又清了清嗓子,说道,“姑娘何故问起这个人?”

    “哦,先生不知。当日小女子去过一次宫宴,见那人与融国女子蹴鞠,球技很是了得,又想着先生球技也是非比寻常,所以便问问。”

    “啊,原来是这样。”陆九昭舒了一口气,“我也只是略有耳闻,人家是高门子弟,我一个市井小民,怎么会与他相识呢。不过,依姑娘所见,在下与那陆九昭,谁更胜一筹?”

    蒋安沅沉默了少顷,像是在认真思考一般,半响才道:“若是比球技,小女子觉得先生和那陆九昭不相上下。可若是论人品,那陆九昭不及先生半分。”

    陆九昭听到前半句时,心中不免有些欣喜,这疯丫头还是有点眼力的,可听见后半句时,心中的欢喜骤然烟消云散。

    “小女子与那陆九昭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却是个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好吃懒做、好逸恶劳、恃势凌人、满口胡话的纨绔。”

    蒋安沅说到此处,突然凑到陆九昭跟前,直接抬手想去掀开他脸上的面具。

    面对蒋安沅突如其来的动作,陆九昭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如玉般手婉,可还是晚了一步。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二人四目相对,怔愣地凝视着对方。

    面具之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清朗俊美的脸,少年额前的碎发随风拂动,掠过剑眉,眼若桃花,眸如墨玉,正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女子亦是容貌明丽,玉肌清骨,眉似远山含黛,横翠如烟;眸同点点星辰,眼波流盼;丹唇皓齿,芙蓉不及其颜色。

    少女明明是怒目而视,但陆九昭被这一双杏眼盯得失了心神。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觉得有些烫手,心头不禁怦怦作跳,没来由的,泛起阵阵涟漪。

    “果然是你,陆九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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