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武宁镇（1）
沈家是尚夫人的母家，沈章宁是尚夫人的外甥女，尚夫人准备了几大箱子的礼物，尚郁站在门前，看着车夫一箱又一箱的装放。
这......也太显眼了。
尚源自然顾及到了这一点，所以此次前往京城，除了尚府一干随从侍卫跟随，他还雇用了一家镖局前来押送这批货物，为了不引人注意，镖局的十几人也换上了尚府侍卫的衣服。
虽然都是持着刀剑讨生活，但镖局的人常年行走在我，不管是体格肤色还是样貌气质上都与尚府侍卫大不相同，前者杀气正盛，后者就收敛许多。
尚家是生意人，有货物押送是常态，与这家镖局合作多年，镖局为首的柯铎严自然与尚源是熟识。
看着停放在最前面的马车，柯铎严问尚源：“大公子此次要乘坐车马吗？”
往日尚源都是骑马上路。
尚源：“不是，马车是为家妹准备的。”
妹妹？柯铎严这才发现站在门口，与尚家父母正在说话的尚郁。
明妆云髻，珠翠挽间，雅致锦裙。
是个美人。
柯铎严笑：“原来是女公子。”
镖局一行人中还有一个身着男装的女子，名叫叶棠。
叶棠骑马跟随在马车周围，马车上安坐的人自然是尚郁，她的丫鬟谷绒坐在帘幕旁，时不时拉开帘子看向外面。叶棠也时不时跟尚郁搭话，两人不熟，尚家又是主家，三言两语都是尬聊，有一句每一句的问着答着。
谷绒觉得奇怪，但叶棠离马车太近，她就只能凑到尚郁旁边，轻声道：“他们不是只管押送那些箱子吗？她怎么离箱子那么远离?我们那么近做什么？”
箱子沉重，速度不一，镖局一行人距离马车为首的一行人差着一大截。
尚郁想了想：“或许是怕太无聊。”
柯铎严的确如此想，虽然都是一个镖局出来的，但男女有别，自然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对叶棠说怕尚家小姐无聊，路途遥远，让她去陪人家说说话，叶棠就去了。
其实，柯铎严是怕叶棠无聊，毕竟尚二小姐带着丫鬟。
尚郁掀开帘子，首先看到叶棠的侧脸，她不由的想起楼瑞雪，叶棠同楼瑞雪都是英气十足的长相，看着就觉得这人性情一定干脆。
叶棠侧目看着马车上露出的白皙脸蛋，开口问：“女公子可有事？”
运镖常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尚郁方才因为叶棠的侧颜想起楼瑞雪，神色自然被思绪带远，此刻眼中竟是飘忽。
索性没有感到不快，叶棠想。
尚郁问：“你是在保护我吗？”
只听叶棠‘啊’了一声，一脸迷茫，显然不是了。
尚郁笑道：“我瞎说的。”
叶棠道：“我怕你无聊，过来跟你说说话，赶路向来枯燥。”
“是嘛，谢谢你。”尚郁探头看向后方，“我的确觉得无聊得很，可我嘴笨，不会说话，只怕无意冒犯了你还不自知。”
“怎么会。”叶棠说。她话本就不多，属于沉默寡言的性子，她看着眼前比她小几岁乖乖巧巧的姑娘，心想能被如何冒犯？只怕这个出生富贵的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怎么和他们这些常年提刀在外讨生活的人说过话，所以有些怯意，怕得罪。
尚郁：“骑马很累吧？你若累了就到马车上休息休息。”
林叶遮阳，山间清爽，骑马其实很舒爽。
叶棠婉拒：“不累。”
队伍前面的尚源听见声音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立马掉头往回走，“在说什么呢？”
“闲聊呢。”尚郁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尚源，“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
尚源想了想，女子聊天他不便在，“不用了，你们聊，我在前面，有事叫我。”
尚源离去，尚郁便与叶棠开启聊天互动模式。
她问叶棠：“叶姑娘，你为何进镖局？因为喜欢？”
叶棠答：“镖局是叔父产业，我也喜欢，所以就走了这条路。”
“镖局都要学些什么？做些什么？”
“嗯......”叶棠从小就在镖局长大，仔细一想还真没学什么，武艺是最基本需要的，至于其他的，叔父也没教啊，“也没学什么，起初我就跟着他们，也没刻意去看去学，也没什么东西要学，多跟几次押镖，自然而然也就会了。”
她补充道：“押镖需要耐性，毕竟押镖其实就是赶路，风雨兼程，马不停蹄，不能浮躁，同时呢要心细，关注林中的动静，山匪盗贼这些。”
“那好厉害啊。”尚郁夸赞以后又问，“什么都押送吗？”
“自然不是，我们只运送器物一类，至于其他的，皆不受理，而且还要查清货物的来路，谢绝一切来历不明的。”
尚郁‘哦’了一声：“我以为妖物那些你们也会押送。”
叶棠闻言一惊，“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只当尚郁是在说笑，她认真解释着，“押送妖物嘛，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是接触不到这些单子的，我也是听叔父和义兄说起过。”
尚郁扬眉，一脸愿闻其详的模样，洗耳恭听，听叶棠娓娓道来，“民间有鬼市，需要押送妖物就到鬼市深处一块黑色牌匾处挂上牌子，届时会有专人去取，然后分配下去。”
她仔细回想叔父与义兄的谈话：“至于如何分配，就未可知了，不过听闻这些单子都由修士接手，好像是江湖上的散修。”
尚郁表现的漫不经心：“散修？”
叶棠蹙眉，“你听到妖物不害怕？”
怎么一脸感兴趣的模样。
尚郁摇头，“不害怕，妖物又没到跟前，听听就害怕的话，那我的胆子岂不是跟沙砾一样大，我就觉得这些很有趣，比去茶楼酒馆听书还要有趣许多。”
叶棠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继续说：“修仙同读书一样，讲究学派，散修呢就是无门无派的修士。”
“无门无派那就是云游四方，四海为家，就像话本里的茅山野道一样，没有钱，所以他们就去押送妖物换取赏金，好似赏金猎人，对吧？”尚郁淡笑说。
“赏金猎人？”叶棠说，“你这样理解也没错。”
谷绒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小姐不是在玉华宗吗？这些有关妖怪，修士的事情她不是更了解吗？
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谷绒终于明白了，小姐这是主动和人家套近乎，主动拉紧距离，让叶棠没那么沉默少语。毕竟还有三五日的行程，总不能让人家一直沉默的跟着。
但小姐也太会演了，真像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叶姐姐。”尚郁贴近车沿，将身体往外探去，轻声细语道，“你再给我讲讲这些散修啊妖物什么的呗，我有些好奇......你们押送东西有官府文书，押送妖物官府也会贴文书吗？”
叶棠否认道：“官府只管寻常老百姓......鬼市鬼市，那里存在的东西自然见不得光，押送妖物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她叹息，“押送妖物其实也是这一两年内才出现的。”
尚郁更来兴致，“以前没有？”
“当然没有，这一点我敢保证，虽然我们只押送寻常货物，但靠这个吃饭，消息自然灵通，眼观八方，有所长进。”叶棠不由自主的越说越多，“以前散修只顾着猎妖杀妖，杀伐果断，哪有闲情逸致将妖物押过来押过去的。我叔父早年也是走南闯北，各行各业都有认识的人，我也是听他无意透露，押送妖物的散修好似形成了一个组织，妖物有妖丹，或将妖物炼化取之，或将妖物杀之取之，总之方法不计其数。听闻这些妖丹可以炼制丹药，服之增长修为。一颗丹药可低过修行十年，甚至二十年。”
尚郁一愣，寻常人也知道这些了吗？可见那些散修是何其猖狂，这些事情本就隐晦见不得光才对。
听叶棠语气，他们这些寻常人已经知道这些事情很久了，可仙门却是在闻成羽回去以后才知道......
叶棠道：“寿命有限，若有捷径，自然难敌诱惑。”
尚郁感慨：“叶姐姐，你懂的真多。”
事起三年前，司引月诛杀妖兽混化，妖兽身死，却留下半具残体，残体之内发出耀眼的金光，众人忍住恶臭上前查看，才发现那些金光是由一个一个大小不一的堆积金球发出的，那些金球不是别的，正是其他妖物的妖丹。
混化之所以如此强大，正是因为吞食同类，同时获得同类妖元，愈来愈强大，直到有了毁天灭地的能力，突然现世，祸乱人间。
那些散修发现了妖丹可以利用与炼化，便开始大规模屠戮妖物。
三年来形式愈来愈烈，就演变成了闻成羽在外游历时打探到的那些消息。
有意为之，自然不会允许消息走露。
闻成羽也是误打误撞罢了。
作乱的现世妖物该杀，但从未现世又从未作乱的妖物也避无可避，它们不现世，那些猎妖者就专门去寻去找。
原本从不害人的妖物，为了自保最终先下手为强。
惹出大祸仙门自然要出面解决，可散修居无定所，难以寻觅，妖物也怨气难平，如若飞蛾扑火，悲剧上演，那麻烦可就大了。
牵连甚广，已不单单是散修与妖物的恩怨了，关乎整个人族。
尚郁扶额，这些消息闻成羽等人应该已经得知了吧，如今只怕是难上加难呐。
......
闻成羽一行人的状况正如尚郁所想，民间有妖、鬼两市，他们皆去打探，但最终一无所获。
妖市深处的黑色牌匾已然被人扯下，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多年挂着牌匾的印子。
什么散修猎妖者皆无踪迹，妖元妖丹在妖市鬼市也无处可查。
线索全断，查无可查。
闻成羽也不禁怀疑，他前段时间在山下所见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闻成羽早年在外游历结识了不少散修，他送出传文，结果石沉大海，并无回音。
脑海中不停回想着前段时间所看到所经历的一切，头痛欲裂，闻成羽撑着脑袋揉起太阳穴，他知晓那些不可能是梦，那个被妖物袭击的村庄不停在他脑海闪现，压的他心口愈来愈痛。
怎么会一点踪迹也没有？他们片刻都不敢耽搁......
楼瑞雪脸色不好，“难道是因为有散修杀了沭阳门的三个弟子，其余散修怕怕被仙门牵连，所以都藏起来了。”
这个猜想也并不是不可能，但还是有些牵强。
晋霜反驳道：“仙门从来不会牵连无辜者，冤有头债有主，自然有散修会想到这点，全部藏起来，根本没必要。”
又陷入了沉默，闻成羽梦呓一般低喃道：“像全部被处置了一样。”
楼瑞雪听不明白，“什么？什么处置？”
晋霜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师兄，你的意思是被杀了？全部散修？”
闻成羽：“这个最合理，不是吗？”
楼瑞雪却不这样认为，“杀掉比藏起来更不合理吧？那么多散修，五湖四海的......这谈何容易啊。”
此事无解。
此刻三人心中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仙门有鬼。
但此话不敢明说。
闻成羽状态不佳，晋霜站在在一旁很是无措，只能喃喃喊了一句师兄。
现下，楼瑞雪也不知说些什么，三人只能相顾无言。
三人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前往闻成羽说的那个被妖物袭击的村庄，他们赶到时只留下一座荒凉的空城，没有残骸，没有断骨，没有一丝血迹。
晋霜跟随师傅元阳修行追踪术，颇有成效，可到达这里后，追踪术失效，只能施展一些最基础的法术。
闻成羽声音沙哑：“仙门里或许有内应，与散修暗中勾结。”
楼瑞雪呼吸骤停，只觉得胸口沉闷，像压了一块石头。
晋霜也没能好到哪去，但半晌无声，默默书写传文，告知玉华他们发现的一切和猜想。
......
悬月高挂，一行人行至武宁镇，在武宁客栈住下。
小客栈客房有限，镖局一行人在院内搭起火堆，打算在这休息一晚。烤肉冒着热气，吱吱作响，香气飘满整个庭院。
二楼窗户被打开，叶棠看着围坐在火堆旁的一群人：“什么时候打的猎物啊?”
柯铎严举着烤肉，大喊道：“你在前面的时候。”
尚郁在隔壁屋，屋内还有尚源，他递给尚郁几粒药物，“放在枕下，药性挥发驱虫用的，乡野地方不比家里，将就将就。”
尚源又是一副‘不好意思亏欠了你’的模样。
尚郁最是受不了这个表情，她无奈：“兄长，我住这里不委屈的，大家都住在这，你说这样的话让叶棠他们和店家听到可不好。”
尚源设身处地转念一想，若他是尚郁，也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这话总让人感到自己与众不同，娇生惯养，麻烦多事。
店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媪，正在一间一间的送东西，好巧不巧就听到了尚源那句话，她没打算装没听见，而成开诚布公的说：“乡野地方的确不如家里，客人们就将就将就，若是嫌弃店内饭菜不合胃口，可自行像楼下那几位一样去外边打野味，左侧是柴房，我只收你们住店的钱。”
尚源解释：“店家误会了......”
店家打断：“我睡前听不得太多话。”她递给尚郁一炷香，“这是艾草所制，不会和你那驱虫药粒的药效相冲，小店很少有人光顾，我年纪大也打扫不过来，旮旯角落说不定还有鼠虫，丫头若怕，就都点上。”
店家行至门槛，慢慢转过头来：“最后叮嘱一句，晚上若是听到任何声音，不要睁眼，也不要下床查看，只管用被子蒙住头睡觉。”
尚源打趣道：“若夜里内急也不能下床吗？”
店家道：“没有声响的时候可以，切记不可点灯，其次动静要小，不要引来不干净的东西。夜已深，你的房间在隔壁，你应该回去睡觉了。”
尚源耸肩，与店家擦肩而过，回到自己房中。
尚郁手里拿着多余的药粒，打算给叶棠几颗，店家所说的一切实在诡异，尚郁直截了当问店家：“婆婆，不干净的东西难道不是只鼠虫蛇蚁吗？”
店家声音沙哑：“那东西若是出现，鼠虫蛇蚁也不敢把头冒出来。”
“所以是有鬼了？”
“它可比鬼可怕。”
这......也太显眼了。
尚源自然顾及到了这一点，所以此次前往京城，除了尚府一干随从侍卫跟随，他还雇用了一家镖局前来押送这批货物，为了不引人注意，镖局的十几人也换上了尚府侍卫的衣服。
虽然都是持着刀剑讨生活，但镖局的人常年行走在我，不管是体格肤色还是样貌气质上都与尚府侍卫大不相同，前者杀气正盛，后者就收敛许多。
尚家是生意人，有货物押送是常态，与这家镖局合作多年，镖局为首的柯铎严自然与尚源是熟识。
看着停放在最前面的马车，柯铎严问尚源：“大公子此次要乘坐车马吗？”
往日尚源都是骑马上路。
尚源：“不是，马车是为家妹准备的。”
妹妹？柯铎严这才发现站在门口，与尚家父母正在说话的尚郁。
明妆云髻，珠翠挽间，雅致锦裙。
是个美人。
柯铎严笑：“原来是女公子。”
镖局一行人中还有一个身着男装的女子，名叫叶棠。
叶棠骑马跟随在马车周围，马车上安坐的人自然是尚郁，她的丫鬟谷绒坐在帘幕旁，时不时拉开帘子看向外面。叶棠也时不时跟尚郁搭话，两人不熟，尚家又是主家，三言两语都是尬聊，有一句每一句的问着答着。
谷绒觉得奇怪，但叶棠离马车太近，她就只能凑到尚郁旁边，轻声道：“他们不是只管押送那些箱子吗？她怎么离箱子那么远离?我们那么近做什么？”
箱子沉重，速度不一，镖局一行人距离马车为首的一行人差着一大截。
尚郁想了想：“或许是怕太无聊。”
柯铎严的确如此想，虽然都是一个镖局出来的，但男女有别，自然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对叶棠说怕尚家小姐无聊，路途遥远，让她去陪人家说说话，叶棠就去了。
其实，柯铎严是怕叶棠无聊，毕竟尚二小姐带着丫鬟。
尚郁掀开帘子，首先看到叶棠的侧脸，她不由的想起楼瑞雪，叶棠同楼瑞雪都是英气十足的长相，看着就觉得这人性情一定干脆。
叶棠侧目看着马车上露出的白皙脸蛋，开口问：“女公子可有事？”
运镖常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尚郁方才因为叶棠的侧颜想起楼瑞雪，神色自然被思绪带远，此刻眼中竟是飘忽。
索性没有感到不快，叶棠想。
尚郁问：“你是在保护我吗？”
只听叶棠‘啊’了一声，一脸迷茫，显然不是了。
尚郁笑道：“我瞎说的。”
叶棠道：“我怕你无聊，过来跟你说说话，赶路向来枯燥。”
“是嘛，谢谢你。”尚郁探头看向后方，“我的确觉得无聊得很，可我嘴笨，不会说话，只怕无意冒犯了你还不自知。”
“怎么会。”叶棠说。她话本就不多，属于沉默寡言的性子，她看着眼前比她小几岁乖乖巧巧的姑娘，心想能被如何冒犯？只怕这个出生富贵的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怎么和他们这些常年提刀在外讨生活的人说过话，所以有些怯意，怕得罪。
尚郁：“骑马很累吧？你若累了就到马车上休息休息。”
林叶遮阳，山间清爽，骑马其实很舒爽。
叶棠婉拒：“不累。”
队伍前面的尚源听见声音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立马掉头往回走，“在说什么呢？”
“闲聊呢。”尚郁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尚源，“你也可以和我们一起。”
尚源想了想，女子聊天他不便在，“不用了，你们聊，我在前面，有事叫我。”
尚源离去，尚郁便与叶棠开启聊天互动模式。
她问叶棠：“叶姑娘，你为何进镖局？因为喜欢？”
叶棠答：“镖局是叔父产业，我也喜欢，所以就走了这条路。”
“镖局都要学些什么？做些什么？”
“嗯......”叶棠从小就在镖局长大，仔细一想还真没学什么，武艺是最基本需要的，至于其他的，叔父也没教啊，“也没学什么，起初我就跟着他们，也没刻意去看去学，也没什么东西要学，多跟几次押镖，自然而然也就会了。”
她补充道：“押镖需要耐性，毕竟押镖其实就是赶路，风雨兼程，马不停蹄，不能浮躁，同时呢要心细，关注林中的动静，山匪盗贼这些。”
“那好厉害啊。”尚郁夸赞以后又问，“什么都押送吗？”
“自然不是，我们只运送器物一类，至于其他的，皆不受理，而且还要查清货物的来路，谢绝一切来历不明的。”
尚郁‘哦’了一声：“我以为妖物那些你们也会押送。”
叶棠闻言一惊，“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只当尚郁是在说笑，她认真解释着，“押送妖物嘛，也不是没有......只是我们这些普通人是接触不到这些单子的，我也是听叔父和义兄说起过。”
尚郁扬眉，一脸愿闻其详的模样，洗耳恭听，听叶棠娓娓道来，“民间有鬼市，需要押送妖物就到鬼市深处一块黑色牌匾处挂上牌子，届时会有专人去取，然后分配下去。”
她仔细回想叔父与义兄的谈话：“至于如何分配，就未可知了，不过听闻这些单子都由修士接手，好像是江湖上的散修。”
尚郁表现的漫不经心：“散修？”
叶棠蹙眉，“你听到妖物不害怕？”
怎么一脸感兴趣的模样。
尚郁摇头，“不害怕，妖物又没到跟前，听听就害怕的话，那我的胆子岂不是跟沙砾一样大，我就觉得这些很有趣，比去茶楼酒馆听书还要有趣许多。”
叶棠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继续说：“修仙同读书一样，讲究学派，散修呢就是无门无派的修士。”
“无门无派那就是云游四方，四海为家，就像话本里的茅山野道一样，没有钱，所以他们就去押送妖物换取赏金，好似赏金猎人，对吧？”尚郁淡笑说。
“赏金猎人？”叶棠说，“你这样理解也没错。”
谷绒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小姐不是在玉华宗吗？这些有关妖怪，修士的事情她不是更了解吗？
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谷绒终于明白了，小姐这是主动和人家套近乎，主动拉紧距离，让叶棠没那么沉默少语。毕竟还有三五日的行程，总不能让人家一直沉默的跟着。
但小姐也太会演了，真像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叶姐姐。”尚郁贴近车沿，将身体往外探去，轻声细语道，“你再给我讲讲这些散修啊妖物什么的呗，我有些好奇......你们押送东西有官府文书，押送妖物官府也会贴文书吗？”
叶棠否认道：“官府只管寻常老百姓......鬼市鬼市，那里存在的东西自然见不得光，押送妖物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她叹息，“押送妖物其实也是这一两年内才出现的。”
尚郁更来兴致，“以前没有？”
“当然没有，这一点我敢保证，虽然我们只押送寻常货物，但靠这个吃饭，消息自然灵通，眼观八方，有所长进。”叶棠不由自主的越说越多，“以前散修只顾着猎妖杀妖，杀伐果断，哪有闲情逸致将妖物押过来押过去的。我叔父早年也是走南闯北，各行各业都有认识的人，我也是听他无意透露，押送妖物的散修好似形成了一个组织，妖物有妖丹，或将妖物炼化取之，或将妖物杀之取之，总之方法不计其数。听闻这些妖丹可以炼制丹药，服之增长修为。一颗丹药可低过修行十年，甚至二十年。”
尚郁一愣，寻常人也知道这些了吗？可见那些散修是何其猖狂，这些事情本就隐晦见不得光才对。
听叶棠语气，他们这些寻常人已经知道这些事情很久了，可仙门却是在闻成羽回去以后才知道......
叶棠道：“寿命有限，若有捷径，自然难敌诱惑。”
尚郁感慨：“叶姐姐，你懂的真多。”
事起三年前，司引月诛杀妖兽混化，妖兽身死，却留下半具残体，残体之内发出耀眼的金光，众人忍住恶臭上前查看，才发现那些金光是由一个一个大小不一的堆积金球发出的，那些金球不是别的，正是其他妖物的妖丹。
混化之所以如此强大，正是因为吞食同类，同时获得同类妖元，愈来愈强大，直到有了毁天灭地的能力，突然现世，祸乱人间。
那些散修发现了妖丹可以利用与炼化，便开始大规模屠戮妖物。
三年来形式愈来愈烈，就演变成了闻成羽在外游历时打探到的那些消息。
有意为之，自然不会允许消息走露。
闻成羽也是误打误撞罢了。
作乱的现世妖物该杀，但从未现世又从未作乱的妖物也避无可避，它们不现世，那些猎妖者就专门去寻去找。
原本从不害人的妖物，为了自保最终先下手为强。
惹出大祸仙门自然要出面解决，可散修居无定所，难以寻觅，妖物也怨气难平，如若飞蛾扑火，悲剧上演，那麻烦可就大了。
牵连甚广，已不单单是散修与妖物的恩怨了，关乎整个人族。
尚郁扶额，这些消息闻成羽等人应该已经得知了吧，如今只怕是难上加难呐。
......
闻成羽一行人的状况正如尚郁所想，民间有妖、鬼两市，他们皆去打探，但最终一无所获。
妖市深处的黑色牌匾已然被人扯下，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多年挂着牌匾的印子。
什么散修猎妖者皆无踪迹，妖元妖丹在妖市鬼市也无处可查。
线索全断，查无可查。
闻成羽也不禁怀疑，他前段时间在山下所见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闻成羽早年在外游历结识了不少散修，他送出传文，结果石沉大海，并无回音。
脑海中不停回想着前段时间所看到所经历的一切，头痛欲裂，闻成羽撑着脑袋揉起太阳穴，他知晓那些不可能是梦，那个被妖物袭击的村庄不停在他脑海闪现，压的他心口愈来愈痛。
怎么会一点踪迹也没有？他们片刻都不敢耽搁......
楼瑞雪脸色不好，“难道是因为有散修杀了沭阳门的三个弟子，其余散修怕怕被仙门牵连，所以都藏起来了。”
这个猜想也并不是不可能，但还是有些牵强。
晋霜反驳道：“仙门从来不会牵连无辜者，冤有头债有主，自然有散修会想到这点，全部藏起来，根本没必要。”
又陷入了沉默，闻成羽梦呓一般低喃道：“像全部被处置了一样。”
楼瑞雪听不明白，“什么？什么处置？”
晋霜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师兄，你的意思是被杀了？全部散修？”
闻成羽：“这个最合理，不是吗？”
楼瑞雪却不这样认为，“杀掉比藏起来更不合理吧？那么多散修，五湖四海的......这谈何容易啊。”
此事无解。
此刻三人心中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仙门有鬼。
但此话不敢明说。
闻成羽状态不佳，晋霜站在在一旁很是无措，只能喃喃喊了一句师兄。
现下，楼瑞雪也不知说些什么，三人只能相顾无言。
三人下山第一件事，就是前往闻成羽说的那个被妖物袭击的村庄，他们赶到时只留下一座荒凉的空城，没有残骸，没有断骨，没有一丝血迹。
晋霜跟随师傅元阳修行追踪术，颇有成效，可到达这里后，追踪术失效，只能施展一些最基础的法术。
闻成羽声音沙哑：“仙门里或许有内应，与散修暗中勾结。”
楼瑞雪呼吸骤停，只觉得胸口沉闷，像压了一块石头。
晋霜也没能好到哪去，但半晌无声，默默书写传文，告知玉华他们发现的一切和猜想。
......
悬月高挂，一行人行至武宁镇，在武宁客栈住下。
小客栈客房有限，镖局一行人在院内搭起火堆，打算在这休息一晚。烤肉冒着热气，吱吱作响，香气飘满整个庭院。
二楼窗户被打开，叶棠看着围坐在火堆旁的一群人：“什么时候打的猎物啊?”
柯铎严举着烤肉，大喊道：“你在前面的时候。”
尚郁在隔壁屋，屋内还有尚源，他递给尚郁几粒药物，“放在枕下，药性挥发驱虫用的，乡野地方不比家里，将就将就。”
尚源又是一副‘不好意思亏欠了你’的模样。
尚郁最是受不了这个表情，她无奈：“兄长，我住这里不委屈的，大家都住在这，你说这样的话让叶棠他们和店家听到可不好。”
尚源设身处地转念一想，若他是尚郁，也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这话总让人感到自己与众不同，娇生惯养，麻烦多事。
店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媪，正在一间一间的送东西，好巧不巧就听到了尚源那句话，她没打算装没听见，而成开诚布公的说：“乡野地方的确不如家里，客人们就将就将就，若是嫌弃店内饭菜不合胃口，可自行像楼下那几位一样去外边打野味，左侧是柴房，我只收你们住店的钱。”
尚源解释：“店家误会了......”
店家打断：“我睡前听不得太多话。”她递给尚郁一炷香，“这是艾草所制，不会和你那驱虫药粒的药效相冲，小店很少有人光顾，我年纪大也打扫不过来，旮旯角落说不定还有鼠虫，丫头若怕，就都点上。”
店家行至门槛，慢慢转过头来：“最后叮嘱一句，晚上若是听到任何声音，不要睁眼，也不要下床查看，只管用被子蒙住头睡觉。”
尚源打趣道：“若夜里内急也不能下床吗？”
店家道：“没有声响的时候可以，切记不可点灯，其次动静要小，不要引来不干净的东西。夜已深，你的房间在隔壁，你应该回去睡觉了。”
尚源耸肩，与店家擦肩而过，回到自己房中。
尚郁手里拿着多余的药粒，打算给叶棠几颗，店家所说的一切实在诡异，尚郁直截了当问店家：“婆婆，不干净的东西难道不是只鼠虫蛇蚁吗？”
店家声音沙哑：“那东西若是出现，鼠虫蛇蚁也不敢把头冒出来。”
“所以是有鬼了？”
“它可比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