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落雪的前奏。

    这个念头一起,当真有雪花落了下来,先是梨花纷飞后是鹅毛大小。

    货真价实的鹅毛,比她的手指还要长,落在脸上、身上,针尖一样的刺痛,直接把她扎了个透心凉。

    原本豪华的兽车早已经四分五裂,只剩下个底板还在苟活,支撑着她脆弱的身心,一下子从暴富变成了赤贫,着实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花凝伸出快要被冻僵的指尖,把喜服裹紧了些,方才沼泽里瞬间升温翻腾着的足球大小的泡泡,此刻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地面开始结冰,纹路就像蜘蛛的网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朱玉,朱玉你醒醒?”

    花凝动弹不得,她颤抖着嗓音唤了几声朱玉的名字。

    这是她在这个异世唯一的依靠,也是唯一肯忠心耿耿待她之人。

    雪越下越密,顷刻间淹没了她的足背。

    花凝努力睁大眼睛,看见一堵黑色的城墙从远处飞速移来,近了近了,原来不是城墙,而是排成一排的骑士。

    他们骑着黑色的骏马,黑色的斗篷将人遮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两个空洞的眼睛,里面燃着两簇火苗,远远望去像灯笼。

    “救命~”

    花凝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弱的像猫叫。

    骑兵在她面前三丈远的地方停住,笔直的像条线,位于正中的那人做了个手势,一柄巨大的黑伞飞至她头顶缓缓展开,像是有道无形的光环,将周遭的风雪全部隔绝。

    花凝激动地搓了搓手,再揉了揉脸,还好,没有冻坏掉。

    她说:“谢谢你们。”

    那人端坐在马上,冷漠地俯瞰着她。

    “你是谁?”

    那人依旧没有回应。

    花凝也不知他是不是少主,只好规规矩矩地坐好,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他,婚车就变成了坟场。

    僵持了约莫几分钟,那人一扬手,一条黑色的藤蔓从斗篷里飞了出来,绕在朱玉身上缠了几圈,拽着她往身后抛去。

    花凝眼疾手快地扑了过去,一把拉住朱玉的胳膊,“你要干什么?”

    他的力气很大,扯的花凝直接扑出了保护伞。

    一半身子在外被风雪裹成了冰塑,一半在内像岸上搁浅的鱼。

    如果让花凝来形容,那就是被腰斩了,太特么痛了,她拼命拽住朱玉的手,大吼了声,“朱玉。”

    这次,马背上的人终于有了回应。

    他的声音很怪异,生涩冷硬,他说:“不能留。”

    “为什么不能留,她是我的婢女。”

    他说:“少主,不允许。”

    花凝几欲气绝,“我是你们少主的新娘,如果你们胆敢带走她,我就自杀。”

    他说:“你不会死。”

    “我会。”

    花凝索性不再使劲儿,整个人依附着朱玉慢慢往前挪动,就剩下小腿和脚脚。

    很好,很有志气,冻死也不嫁。

    也许,死了就能回去了。

    可惜现在是生不如死,疼,真特么疼。

    他说:“少主,会复活你。”

    花凝:“……那我就再自杀。”

    他的脸被斗篷遮住,像一团黑雾,明明没什么表情的,花凝却从他略微偏头的动作里看出了一种,困惑。

    她强硬道:“放了她,我命令你,你若胆敢违抗,我一定会告知少主,让他惩罚你。”

    话音刚落,黑藤嗖的一下把朱玉甩了回去,连带着她也被重新送回了伞内。

    那群骑士调转方向,朝着黑水城前进。

    花凝抱膝坐在雪橇上,没错,她出嫁的豪华婚车只剩个板板,凄凄惨惨戚戚!

    还好,不冷。

    朱玉还在沉睡,但是面色红润了不少。

    花凝低头看了看喜服,早已经变得脏兮兮,她可能是史上最惨的新娘。

    这荒诞的世界,倒霉的她!

    四野雾气弥漫,潮湿又阴冷,灰蒙蒙的视野像斩不断的愁绪,引人无限沉沦。

    花凝裹紧喜服依着伞柄,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她做了个梦。

    梦里三月春意浓浓,柳条是嫩嫩的刚发了芽,阳光是暖暖的开满了花,阿嬷坐在墙边正在缝补衣服,她的头发有些花白,人是慈祥的,表情是温和的。

    她说:“花花,你饿不饿呀?”

    花凝蹲在地上,她把脸深埋在臂弯,折了根柳枝正在戳蚂蚁,“不饿。”

    阿嬷:“花花,过来试试衣服。”

    花凝没动,过了会儿,阿嬷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拿着衣服拄着拐杖挪到她面前,“来,让嬷嬷看看小阿花。”

    “呀,谁又欺负我家小花了,乖,不哭哦。”

    梦境很空,空的她都看不清阿嬷的面容,地上蹲着的那个小小人儿头发乱蓬蓬的,右脸上有几道血痕,左脸是一个硕大的蝴蝶形状胎记,青黑色的特别惹眼。

    “阿嬷。”

    “乖乖,我家小花最漂亮,不哭哦,嬷嬷给你做甜糕吃。”

    她站在樱花树下,目送着一老一少越走越远,很美很美。

    醒来的时候腮边泪落两行,都说灵魂是有记忆的,她那么想念阿嬷,可这是阿嬷去世后,她第一次梦见她。

    她是阿嬷捡来的孤儿,就在花树下,旁人提起时总是一脸的于心不忍,说看到她时浑身爬满了蚂蚁,是阿嬷一勺药一勺药把她救了回来。

    阿嬷希望她活着,好好地活下去。

    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

    “喂,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凝又被那种奇怪的饥饿感所袭击,她怕一时忍不住,连个木板也要舔舔。

    没有陪嫁,随身的包裹全都葬在了夕雾沼泽。

    雪橇速度稍减,有骑士给她送来了一个口袋,里面全是瓶瓶罐罐。

    浓稠的、墨绿的、黑褐的汁水像极了巫婆的汤药,呕!

    花凝强忍住恶心,又问了句,“我不想喝这个,有没有别的。”

    她很饿,挠心挠肺的饿。

    随即,有人抛来了一个足球大小的蛋。

    朱玉一睁眼,面前多了把尖刀,锋利的刀身散发着森森凉意,吓的她赶紧后退几步。

    待看清面前蹲着的人,才长舒了口气。

    “小姐,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花凝一撩头发,幽幽道:“朱玉,你醒了?”

    她这一睡,可是好几个时辰,花凝胃早疼的开始抽搐,雪橇上放了好几个蛋,但是,她打不开啊!!!

    无论是摔还是劈还是砸还是啃,就是打不开。

    朱玉傻呆呆地摸了摸脑壳,“我睡了很久?”

    花凝没时间跟她废话,直接把蛋滚到她面前,“快帮我打开,我要饿死了。”

    要是朱玉也打不开,她就只好向那群骑士求救了,暴露智商和身份都没关系,反正不能饿死。

    朱玉一骨碌赶紧爬了起来,抱着巨蛋往伞外一递,又赶紧缩了回来,白色的外壳上已经布满了小裂纹。

    见花凝眼睛一眨不眨递盯着她,忙解释了句,“这是鹅蛋,外壳很硬,要用火烤或者冻一冻。”

    花凝:……我真傻,真的!

    朱玉盘膝坐在地上,她把鹅蛋放在怀里用匕首在顶端剜了个小洞,又从身上的口袋里摸出几个小小的瓶瓶罐罐,撒了些黄色粉末在里面。

    然后抱住用力摇了摇,递给花凝,“小姐,快吃吧。”

    花凝接过鹅蛋往里面看了眼,呕,她强忍着不适别开眼去,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

    唔,味道怪怪的,有点像果冻,没那么甜有点酸。

    吃完了一整个,这才感觉没那么糟心。

    “还有多久才到?”

    不是说已经快到黑水城了吗,怎么走了这么久还看不到城墙,真荒凉。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也难怪国君允许它独立于十二城之外。

    朱玉一脸懵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见花凝对答案似乎不满,赶紧又补充了句,“过了夕雾沼泽就是黑水城。”

    至于城里是何种情形,她也根本没去过。

    花凝绝望地躺在雪橇上,唉,活着。

    朱玉从那些丢过来的袋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个大的圆盘在上面升起了火,又敲碎一了颗鹅蛋倒了些蛋液在上面,不一会儿香气四溢,凝结成薄薄的一层饼。

    她把摊好的饼抹上酱料一张张卷起来放在花凝面前,“小姐,吃吧。”

    鹅蛋,可是很珍贵的食物,在芙蓉城寻常人根本吃不起。

    花凝随手拿起一张饼,味道有点像鸡蛋灌饼,嗯,要是再放上肉肉,就更香了。

    “你也吃啊。”

    朱玉说:“小姐,我不饿。”

    花凝摇了摇头,芙蓉城的女子也真是奇怪,只需要喝点露水吃点花蜜,竟然也饿不死。

    不像她,无肉不欢。

    大概是穿书前日子过的太穷苦,这么一想,穿过来的日子还不错,唉,她这条咸鱼。

    酒足饭饱,花凝舒舒服服地躺在雪橇上,心想,留下朱玉果然没选错,以后一定要把她带在身边,最起码,饿不着。

    “朱玉,以后咱俩相依为命吧。”

    朱玉跪坐在旁,手起手落又是一张蛋饼,“我是小姐的婢女,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花凝浅笑,想说什么又止住,作为书中的炮灰,她的人生还是一片暗淡无光呢。

    一路吃了睡,睡了吃,天空永远都是灰蒙蒙的,不知日月。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凝忽然嗅到了水的气味,是那种淡淡的、微润的、清新的味道。

    黑水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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