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御爸妈离婚,因为他爸出轨。

    当年他妈将他爸和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堵在了办公室里间的床上。他妈忍不了这份羞辱,带着2岁的容御离婚了。离婚后不久,容鹤鸣娶了那个叫柳眉的女人,据说是他的青梅竹马加白月光。

    容御上小学后,一次因为打架被叫家长,起因是对方骂他是小三的孩子!他妈杨虹又恨又痛,容鹤鸣娶她时,她根本不知道柳眉的存在,奸情曝光时,她一度认为柳眉是小三,却不料对方上位后倒打一耙!

    她约见容鹤鸣,只提了一个条件,不要再让“小三的孩子”这几个字眼侮辱她的儿子!大概因为柳眉没再生孩子,他对容御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在意的,那之后果然没再听见了。也是从那之后,容鹤鸣开始对这个儿子上心,他给他转学,给更好地教育,杨虹起初不同意,后来想通了,都是为了儿子。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容御14岁,他拿了一个国际青少年赛事的奖,容鹤鸣大约是体会到了老父亲的荣光,执意要请他们母子一起庆祝。那天司机来接他们娘俩,却不料在路上与一辆水泥车相撞,司机和杨虹当场死亡,年幼的容御侥幸活了下来,但是腿被变形的车门挤压,抢救完在医院住了将近仨月。

    他醒来后大骂大闹,拒绝治疗,当着容鹤鸣的面砸了医院的设备,青春期的半大小子,发起疯来让整个病区震惊。容鹤鸣不惜代价地要保他的腿,要让他完好无缺地活着,可容御只要见到容鹤鸣就原地爆炸,容鹤鸣在挨了容御姥姥的两个耳光后,仍然红着眼睛跪求老人家,劝劝孩子,让他配合一些。

    容御的主治大夫里,有位当时已经小有名气的女副主任,叫裴尚,外科手术一流,这是个相当板正的专家,容鹤鸣和杨虹的事,她从弟弟裴仲那里听过一些,所以从见到容鹤鸣的第一眼开始,就没给过好脸色,但对医治容御那个可怜的孩子,却是十分上心。

    容御发疯,逼得容鹤鸣就只敢在病房外面守着,后来干脆就睡在过道,指望着有天孩子能心软。有一次听护士说孩子今天情绪还算平静,救治也还算配合,便想着进去看看,却不料刚进门,就被容御拿一只杯子砸了过来!他怔了下,慌忙又关门退了出去。他记得心理医生的嘱咐,事故太惨,孩子最初这段时间是不大能接受现实的,种种反应也都正常,不要逼他。

    容御觉得跟做噩梦一样,最爱他的妈妈没了,怎么就突然没了呢?

    他疯了几天后,自己也精疲力尽,像是终于相信木已成舟无可挽回。他开始变得消沉、绝望、厌食,医护说他治疗时还算“配合”,他只是懒得挣扎了,只有在看到容鹤鸣的时候,情绪才又突然被挑动起来。

    他怪容鹤鸣,为什么非要给他庆祝,他又不缺他的庆祝!如果他不让司机来接,他妈妈就不会死,他们还幸福地在一起,而不是一个趟在冰冷的地下,一个趟在病床上。

    继而他又怪自己,比什么赛呀,奖项算什么,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跟妈妈比起来,都是屁!

    他不能原谅容鹤鸣,也放不过他自己!

    发疯之后胡思乱想,病痛加疲惫,年幼的容御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恍惚听见了门口有响动,声音轻轻慢慢的传来,小心翼翼的,不像是医护进出。他以为又是容鹤鸣不死心地想要进来,睁开眼下意识地抄起床头的水杯又砸了过去!

    咣当一声,金属杯子撞击地面那一刻,他也看清,进来的哪里是容鹤鸣,那是个团小小的身影,一个穿着白毛衣花裙子,梳一只小歪辫的小女孩正站在门口,五六岁的样子,抿着嘴,眼圈发红,一动不动,她被吓到了!

    他砸错了人!但他情绪也不好,没打算道歉,两人就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吭声。

    最终还是小团子软软糯糯地开口:“哥哥,我妈妈让我给你。”她手里拎了个小汤盅,朝他举了举,愣了愣才又小心翼翼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打量他的脸色。

    容御盯着她走过来,想说不吃拿走,又觉得对个小孩子发火属实恶劣,转而问道:“你妈是谁?”

    “我妈妈是裴主任。”小姑娘举着汤盅,看他不接,又说:“我妈妈说你喝这个好得快。”

    她起初是一只小胳膊举着给他,等了一会又加一只手托着,看他还是愣着不动,又小心地说:“哥哥你尝尝,好喝。”

    她仰着小脑袋,亮晶晶的眼睛里都是期待。等了一会还是没动静,又见这个哥哥一直阴沉着脸色,想到从一进门开始他就那么暴力,她有点委屈,又有点怕,可从来没有人这么暴躁地对她。她小嘴动了动,眼睛又有点泛红。就在她要哭不哭的时候,小手一轻,汤盅被接了过去。

    他瞧见小丫头终于松了口气。

    她就那么站着,似乎是等他喝,他喝一口,她就笑了,眼睛弯弯的,挺可爱的一个瓷娃娃。

    “挺好,能吃点就行。”裴主任带人来给他做检查了,但他这会正拧巴,喝了人家的汤,却说不出一个谢字。

    裴主任也不计较,掀开被子检查腿,他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提醒:“妈妈你轻点啊。”

    倒是个爱操心的娃,他想。

    一次送汤成功,他们好像找到了对抗他发疯绝食的方法,第二天又是这个小姑娘来送吃的,她笑眯眯看着他吃完,还额外送给他一个棒棒糖。

    “你叫奶糖?”他曾听裴主任这样喊过她。

    “我叫仉小楠,奶糖是小名。”见他主动跟自己话说,她胆子大了些:“外面那个叔叔,是你爸爸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可她是个小孩子诶。

    容御没吭声,她继续说:“我看到你爸爸胡子好长,他为什么不刮胡子?”

    他依旧不吭声,但下意识算了算,容鹤鸣在外面守了快半个月了。

    “你不喜欢你爸爸吗?”童言无忌,但他真有点不想听了,却听她下一秒又说:“我没有爸爸了。”

    这让没有了妈妈的容御心里揪了一下。

    他问她:“你爸爸怎么了?”

    “我爸爸抓坏人去了……我爸爸是英雄。”顿了顿又说,“可是我有点想他。”眼泪已经在她小小的眼眶里打转。

    不知道是心疼她还是可怜自己,这个14岁的少年哭了。

    眼泪在他稚嫩的脸庞无声地流,奶糖慌地去拿纸给他擦,他破天荒地侧身子抱了抱这个孩子。

    这一幕,看傻了杵在门外的容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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