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高铁呼啸着驶入站台。

    袁宇戴着蓝牙耳机,无精打采地目视前方。

    一双手在她视野里晃了晃。

    “喂喂,车到了。”袁泽不耐烦地催促道。

    “哦。”她应了一声,拉起行李箱。

    袁泽哭笑不得:“如果我不提醒,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傻站着?”

    “刚刚走神了。”

    “怎么,在想之后的大学生活?”

    “没,”袁宇一本正经,“在想为什么高铁大多都是白色的。”

    袁泽:“……行了,快跟上。”

    袁宇跟着哥哥在人群里缓慢蠕动,父母已经在前面被人流挤散了。

    好不容易挤进高铁内部,她听到前方传来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嗓音:

    “小宇小泽!这边来。”

    妈妈在人流的另一边朝他们热情地招手。

    袁泽点了一下头示意她他们看到了,袁宇没有任何反应。

    等兄妹俩好不容易凑到跟前,妈妈立刻说:“你俩坐我和你爸前面,快放行李。”

    袁泽轻松地把行李往上面一扔,一个滑铲溜到了前面的两个座位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袁宇后知后觉:“!说好这次我坐靠窗的位置。”

    “哦?我忘了诶。”袁泽贱兮兮地摊手。

    袁宇眼角抽搐了一下,还是按下了在父母面前爆粗口的欲望。

    “你也不帮妹妹搬一下行李。”爸爸说。

    “她搬不动?”

    袁泽扫了一眼袁宇的细胳膊细腿,莞尔一笑。

    他用右手比作扩音器的样子,遮住父母的视线,冲她比口型:

    “废物老虚逼。”

    此时一位长年足不出户导致四肢快退化的二次元脆皮准大学生:“……”

    “搬不动行李吗?我来帮您。”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一位笑容可掬的列车员。

    “啊,谢谢了。”袁宇呆滞了一瞬,反应过来。

    列车员接过行李,双手将其搬到行李架上。

    “不用客气,有需要可以随时告知工作人员。”年轻的列车员温文尔雅地笑了一下,冲她微微弯腰,接着就经过她旁边离开了。

    那瞬间,袁宇忽然觉得自己的衣兜沉了一下。

    “啊……”她将手伸进去,摸到了一个塑料触感的小正方体。

    这是……刚刚那个列车员放进去的?

    ——

    袁宇没想到自己的大学会考到外地,她爸爸妈妈以及她哥哥也都没想到。

    当时她把这个大学报上去,纯粹就是碰运气的。结果真就被这运气砸中了。

    当他们一家人在电脑上看到这个消息时,反应迥异,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袁宇:“哇哦。”(无感情。)

    妈妈:“怎么是外地啊!”(哀嚎。)

    爸爸:“挺好,锻炼一下自己。”(欣慰。)

    袁泽:“别死外边。”(真诚的祝福。)

    袁宇:“???”

    当初哥哥考大学考到外地,妈妈就念叨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四年后袁宇报志愿,她还在重复:这次千万要留在本地。

    俗话说得好,人算不如天算。袁宇倒是坦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只不过……去大学报道而已,为啥一家人都要跟着她走啊。

    袁宇一脸面瘫地听着身后妈妈不住地碎碎念,一脸面瘫地发呆。

    听说到了大学可以在没有早八的日子里一觉睡到中午。真让人期待啊。

    “你一脸阴沉地看着我干嘛。”袁泽说,“就因为我占了靠窗的座位?”

    没,只是单纯地在发呆而已。

    “嗯。”她认真地点头,“并且我在计划如何设计一场谋杀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你然后伪造成一场意外。”

    袁泽不屑:“我宁愿相信你穿着十岁生日照时穿的那件滑稽的花边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大声唱歌。”

    袁宇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眉心一跳。

    “怎么,不相信我对你有杀心?”她挑眉。

    “不,是不相信你这么懒的人会制定计划。”袁泽一本正经地说。

    袁宇:“……该死,你说得对。”

    她不再理会自己的哥哥,袁泽也不再理会她,自顾自地将脑后的小辫子散下来又扎了一次。

    袁宇掏出兜里的那个小立方体,借着灯光打量起来。

    那是一个迷你的四阶小魔方,颜色被打乱了,光滑的表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光。

    “哟,不知道啊,你还对魔方感兴趣呢。”袁泽将他本来就乱成一团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更乱了。

    袁宇没搭理他,仍然在仔细地观察手里的正方体。

    “你会玩魔方嘛……卧槽。”

    袁泽话说一半,目瞪口呆地看着魔方在袁宇纤细苍白的手指下转出残影。

    “不是,你真会啊!”袁泽说,“平时没见你玩过啊?”

    袁宇耸耸肩,“不爱玩,但和同桌学过。”

    不一会儿,手里的魔方就拼得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只需要把最上层逆时针转动一下,这个魔方就拼好了。

    “咋了,怎么不拼完?”袁泽一脸疑惑。

    袁宇一时间没回答,只是小心翼翼地把将要拼好的魔方放到小桌板上,盯着它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傻了吗?”袁泽戳了戳她。

    “啊,”袁宇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轻飘飘地来一句,“我在想这会不会是一个微型炸弹,我一拼好就会爆炸。”

    “你在开玩笑吗?”袁泽忍无可忍,“这魔方哪来的?”

    “刚刚那个列车员塞我兜里的。”

    袁泽皱起了眉头,“什么鬼啊,你就这么拿着了?你就不怕里面有什么……”

    忽然,袁宇恍然大悟般抬起头,“对啊,我也不怕啊。”

    袁泽眼皮抽搐,“你不怕什么?”

    “不怕它爆炸或者怎么着,”袁宇说着拿起了魔方,“只有我永远不知道拼好魔方会发生什么,才是最可怕的。”

    “等等……!你先别……”

    袁泽还来不及阻止,妹妹就直接手指一转把魔方拼好了。

    咔哒。

    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四周一片宁静。

    魔方在拼好的一瞬间,红色的那一面像是盒子的盖子一样弹开了。

    “……喂!”

    不等袁宇反应过来,袁泽一把就把魔方抢到手里,惹得袁宇不满地抗议了一声。

    袁泽转过身去背对着妹妹,将盖子缓缓打开,往里面看。

    魔方里面,是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

    “里面有什么……让我看看!”袁宇试图凑过去,但哥哥一直背对着她,让她看不到一点。

    “啧,别凑过来……”他不耐烦地说。

    兄妹俩的争吵声引来了父母的关注。

    “发生什么了,你俩?”妈妈从后面拍了拍椅背,试图透过椅子间的缝隙看。

    “报告,袁宇她……”

    袁宇:“?!”

    “唔……”袁泽话还没说完,就被袁宇慌忙捂住了嘴。

    “闭嘴!你想让爸妈把魔方收走吗?”

    袁泽眨了眨眼:“想。”

    “拜托,哥们儿!”袁宇叹了口气,“这只是一张纸而已。”

    袁泽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透过厚厚的眼镜镜片,袁宇那几乎要被过长的刘海遮住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她昨晚几点睡的?黑眼圈这么重。袁泽无端想到。

    他推开她,说:“你先让我看看。”

    袁泽将魔方里的纸拿出来,缓缓展开,默不作声地看着。

    “好了没?可以给我看了吗。”袁宇没好气地说。

    “哈,就写得些有的没的。”袁泽将纸递给她,“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袁宇迫不及待地将纸拿到自己面前,只见上面写着:

    「致亲爱的乘客们:

    欢迎大家乘坐地狱列车!

    本次列车终点站——死亡。

    想要中途下车的旅客,需要解开谜题,拨开迷雾,寻找到冰山之下的真相。当然,这并非易事。但我相信,以你们的实力,也不是不能做到。只要你们能时刻保持理智,思路清晰,临危不乱,以及——在适当的时候拥有一点小小的运气。

    对此,善良的列车长给大家提出四点忠告:

    一、注意不合逻辑的细节,它们可能会要了您的命。

    二、永远不要说不可能,凡事皆有可能。

    三、好吧,不是凡事皆有可能。规则是不可打破的,逻辑悖论也是无解的,宇宙的基本定律依然适用。

    四、地球是圆的,在没有头绪的时候,可以尝试回到最初的起点。

    最后,真诚地祝您旅途愉快!

    ——列车长。」

    读完最后一个字,袁宇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啊——!”

    砰!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金属之间的摩擦声接踵而至,钻入她的脑海。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听到身后父母的惊呼声:

    “小宇!小泽——”

    她眼前一黑,瞬间感到头部受到重击,疼痛感如潮水般汹涌地袭来。

    ——

    ……

    好困,不想睁眼。

    袁宇感到自己的后背紧贴着地面,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

    ……可是背后有个东西硌着她的脊椎,怪难受的。

    好吧,还是睁眼吧。

    待视线恢复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高铁的天花板——不对,不是天花板。

    是高铁的地板。

    袁宇猛地惊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起,四肢立刻就软了。

    ……该死。她的视野逐渐被黑雾覆盖,连忙一手扶住墙壁,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哥哥说的是对的,她确实是个虚逼。连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再站起来都会眼前发黑。

    她重新站直,发现自己现在脚踩着高铁的天花板,头顶是一排排倒挂着的座椅。

    啊,刚刚发生什么来着?对了——高铁出事故了。

    看来这是翻了个底朝天啊,她还活着真是个奇迹。

    袁宇打量着满地的尸体,想到。

    当然,也不一定是尸体,可能有些人还能再抢救一下,但那也不是她的事。

    袁宇感到手里一片湿黏的触感,抬手一看,不出意外地看到一手的血液。

    她四下观望了一下,在人堆里寻找着,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刚刚硌到她背部的东西,是一只带血的手臂,那只手臂是属于一个男人的。

    那个男人面部朝下,一头扎在血液里,看不出生命迹象。

    袁宇的眼神沉了沉。

    那是她爸爸。

    在爸爸旁边,紧挨着他的,是一具女人的身体。她仰面躺在爸爸身上,嘴和眼睛都张的大大的,眼里满是惊恐。

    那是她妈妈。妈妈的脸惨白如雪,嘴角还有血迹。

    袁宇淡定地走到两具身体旁边,伸出手指抵在他们的鼻子下面——他们都没有了呼吸。

    她站起身,又扫视了一下周围,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她要找的第三个人。

    幽默的是,她哥哥的身体被压在一个天蓝色的行李箱下面,如同一个甲壳虫。

    她哥哥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不可能存活了的——他的脖子被扭了将近180°,嘴里的血在地上流下了长长的一道。

    而压在他尸体上的行李箱,正是在高铁刚开始行驶时他拒绝帮袁宇搬的行李箱——那是袁宇的行李箱。

    “……让你当时不帮我搬行李。”袁宇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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