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礼物

    扑面而来的,是带着灰和尘埃的风。

    遍布裂痕的天穹,焕发光芒。

    照亮了季觉的眼睛。

    户骨大蛇从深渊中升起,狂舞,纠缠,近乎无穷的身躯源源不断的从深渊之中升起,纠缠在播种者的手臂之上。

    透过了裂界的天穹,就像是隔着遍布裂痕的玻璃罩子一般,一切都被放大了,包括播种者的庞大身躯。

    巨蛇蠕动身躯,死死的纠缠在那一条震怒挣扎的手臂之上。,

    一道又一道恢宏的波澜从指尖、手腕和手臂上不断扩散开来,所过之处,一切尽数湮灭。

    在惊天动地的波澜里,却有一个焚烧着的身影从巨蛇的头颅之上浮现。

    同一切相较,宛如尘埃。

    「你好啊。」

    季觉漫步在铁的鳞片间,昂首,隔着裂界和动荡,向着播种者挥手示意:「又见面啦!」

    书中曾经说:人生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季觉初读的时候,只觉得文青酸鸡全是狗屁,此刻却莫名的明白和领悟,其中的道理。

    或许,所说的,就是如此吧。

    明明如此陌生,可是却注定熟悉,在看到的第一眼时,就感觉往后时光的漫长纠缠。

    而当他再次看到那一双眼晴的瞬间,就再忍不住微笑,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欣喜和愉快,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问候一句:

    「你过得还好么?」

    轰!!。

    天敌之刃的烈光进射,从播种者的背后穿出,井喷,烈光肆虐,烧尽苍白,

    无穷血液从创口中喷涌而出。

    贯穿,重创!

    看来不好。

    就仿佛对他的回应一般,令他大笑出声,欢欣鼓舞一一太好了,我等你等了这么久,你对我说话了!

    看到你过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没关系,过得不好也不用担心,不用害怕。

    因为,在我的帮助下,很快你就要过的更不好了!

    这蛇是我送你的礼物,我在祭庙里找了好久呢,你快拿着,别客气,拿回去,补一补身体!

    !1

    巨蛇嘶鸣,虽无血肉,却焕发出宛如无声钢铁摩擦的高亢声音,无以计数的骨节摩擦着,进射出锋锐的尖刺,就像是数不清的细小刀锋和针,随着身躯的蠕动,刺入巨手之中。

    苍白的幻光如血,不断的喷涌而出,却被大蛇的身躯尽数鲸吞,吸收,巨蛇之口愈发的坚固,愈发收缩,钳合。

    任由身躯之上的裂隙不断蔓延,死不松口!

    怨毒余恨不休!

    轰!!!

    又是一道裂隙从巨蛇的身躯之上浮现,几乎拦腰而断。

    在时隔了如此漫长的时光之中,它早已经不是那一只曾经横贯现世,血液令四海皆咸的现世之蛇了。

    生命流失无踪,凶威消散不再,所存留的,除了这一具作为武勋而存在的遗骨之外,就只剩下了不散的怨气。

    以此遗骸为凭,以冥海蠕虫的构造为灵,通过无数牺牲和献祭催发,最终凭着这一腔怨气运转。

    仿佛逝者还魂,从坟墓中再度爬出。

    再如何的凶戾和狂暴。

    同播种者这样的存在相较,依旧有限,再如何啃食,也有如吞象一般,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可那戾气和怨毒却震动不休,大蛇所残留的凶性再度爆发,癫狂,无穷尽的吞噬着播种者的手臂中所流出的幻光之血,甚至,就连裂界之外的血液都不放过。

    好像无底洞一般,不自量力的想要再次吞尽一切。

    尽属徒劳。

    非但没能如同天敌之剑一般撼动对方的根基,而且还反过来,被那诡异的苍白之血所侵蚀,感染。

    在血液的灌溉之中,迅速的异变。

    冥海蠕虫的灵质构造在经历了怨恨的冲击之后,又遭遇了如此恐怖的污染,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塌和毁灭。

    而诡异的血肉却从铁光之下迅速的,生长而出,带着丝丝缕缕的苍白,甚至,渐渐的,融入了播种者的身躯之中去。

    就要反过来,被吸收了。

    大蛇膨胀,膨胀,再膨胀!

    到最后,就连整个裂界都无从承载,几乎快要挤出裂隙,突破裂界到裂界之外去了—

    「对,没错,就这样——」

    季觉弯下腰来,抚摸着巨蛇颅骨之上的鳞片,仿佛嘉许:「多吃点,管够,

    再来两口,加油。」

    轰!!

    最后的伽锁和控制,彻底断裂。

    巨蛇癫狂,猩红的眼晴扭转,恢宏无尽的怨毒之中,竟然在渐渐浮现出一丝丝如人一般的挣狞,看向了季觉。

    饥渴难耐。

    季觉也在看着它,凝视着眼前仅仅只是相伴了短短不足一分钟的战友和伙伴,致以感激和谢意。

    「没关系,我相信你。」

    他说:「也请你相信我吧!」

    所谓的热血和羁绊,就是如此,毫无由来,但又如此切实。

    你可曾感受到了么,朋友。

    感受不到就对了。

    反正我感受到就行了!

    那一瞬间,当侵蚀异化的大蛇张口,想要吞向季觉的最后瞬间,他再一次的,伸出了手。

    按在了早在创造之初就已经架设好的,‘七寸’之上!

    就在异化的鳞片之下,那无数灵质回路的交汇之处,一切序列和模块的重叠的地方,至关重要的要害之地!

    解离术!

    啪!

    巨蛇僵硬,停滞,眼眸之中的那一缕微光之中,所浮现的究竟是迷惑,

    还是恐惧呢?实在是难以分辨。

    就好像有一只手,轻描淡写的抽出了乱麻最深处的那一根细丝,完整毛衣上至关重要的主线.

    于是,随着季觉的动作,崩裂。

    无可挽回的崩裂开始了!

    随着中枢的崩溃,‘心脏’彻底破碎,再紧接着,隐藏在灵质回路之下的自毁序列启动,仿佛连锁一般的爆炸随着‘血管’向着浑身上下蔓延而出。

    此刻,充斥着裂界的大蛇骤然巨震,在爆炸之中溶解开来,飞进,被聚合在一处的生命、怨恨、灵质溃散如雨,纷纷扬扬的洒落。

    可还未曾扩散和落地。

    季觉,再一次的伸出了手。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焰中之魔大笑,发动了,最后的献祭!

    在孽化的工匠们寄托滞腐的炼金术中,这是中至关重要的环节,通过仪式,

    和大孽之间的直接沟通,透过这一份共鸣和祭,献出海量的牺牲,降下邪愚之真髓!

    可此刻,它所指向的并非是任何大孽和漩涡,而是,季觉自身!

    一切恶行,悉自我手。

    一切恶果,归于我身!

    伴随着彻底的崩溃和解离,当那一具残破的骨架从天穹中坠落的时候,无穷尽的上善和大孽的精髓却向着季觉奔流而来,尽数没入了季觉胸前的【孔】中。

    再紧接着,通天彻地的焰光于此进发。

    白焰熊熊,黑炎狂暴,苍白和漆黑交错着,没入大地,升上天穹,环绕在季觉的身躯之上。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在以恐怖的速度成长,成长,再成长。

    只要吞尽这一切,就能够突破不知多少关隘,在转瞬间,真正的成为足以同昔日的卢长生相提并论的人世之孽!

    可就算是成为卢长生,又怎么样?

    就算是超越卢长生,成为下一个播种者,又如何?

    那除了创造更多的苦难和地狱之外,又有什么意义?

    此刻,涌动的烈焰之下,非攻的矩阵隐隐亮起,浮现,非命之火熊熊汇聚,

    炼成,开始!

    弹指之间,聚敛满天的血色和怨念,令一切萃变,纯化,再度扬升。

    就像是把持着一条震怒狂暴的巨蛇一样,一次次的弹压着它的挣扎和反抗然后,将它们,一股脑的全都灌进了巨蛇的颅骨之上———

    那一道虚空之中千年不散的斩痕之中!

    以此无穷怨恨和牺牲,催发、激化和重新唤醒,这一道赤霄存世之痕!

    「先代剑匠在上!」

    无视了撕裂血肉和魂灵的剧痛,任由自己的手掌被切裂粉碎,白骨裸露,他死死的握在了那一道裂痕之上,献上了最后的血祭,将一切尽数奉上。

    「恳请,借剑一用!」

    那一瞬间,随着剑痕的鸣动,怀中的含象鉴仿佛也焕发出阵阵光芒,震荡不休,九型之变中的天元之意自胸臆中流转,变化,重组构建,随着季觉灵质的流转,一同涌入了那虚无的裂痕之中。

    剑痕炽盛,烈光进射。

    仿佛活物一般,骤然变化。

    季觉,好像握紧了什么。

    感受到了,它的啸叫和桀骜。

    在瞬间吞尽了一切献祭之后,在大蛇的怨念、同源的呼唤、剑匠的威权和赤霄之造的领悟之中,骤然有一缕清亮而高远的鸣叫从其中,升腾而起。

    突破了裂界,响彻天地。

    袅扩散。

    出乎预料之外的变化,在此刻显现。

    恍中,季觉的灵魂好像也随着那鸣动而远去了。

    无穷的余音突破了狂风暴雨,天盖和地壳,笔直的上升,上升,再上升,一直到,好像,去往了过去和未来。

    隔着古老的时光,两道同源的铿锵之声共鸣一瞬。

    无穷碧波和海风之中,巨蛇那如山峦一般延绵不尽的户骸上,血色依旧豌,仿佛洪流一般,去往四海。

    而就在巨蛇头颅之上,高歌留念、醉眼悍松的中年剑匠抱着酒坛,忽得抬起了眼睛,仿佛预见到了来自未来的幻影和呼唤。

    愣了一下,紧接着,大笑出声,满怀欣喜。

    不假思索的,挥手。

    「区区一剑,又有何惜?」

    剑匠弹指,敲在膝前那一柄血迹未干的长剑之上:「拿去!」

    平平无奇的长剑铮鸣,抬起,随意的劈斩而下,紧接着,便有一道赤光冲霄而起,充斥天地。

    浩浩荡荡宛如长龙,无穷无尽,肆虐奔流,源源不断的灌入了那一道剑痕之中,消失不见。

    寂静之中,海风浩荡,再无异相。

    在最前面,催促着巨人们牵引绳索将巨蛇扯向祭庙的主事者回来了,看了一眼那道剑痕,疑惑皱眉:

    「殿下,是在跟谁说话?」

    「是啊,跟谁呢?」

    剑匠沉浸在醉意里,愉快一笑:「大概是后来者吧?」

    「如你这般喜欢倒行逆施的家伙,还能有后来可言么?」

    同伴笑冷哼:「搞不好,将来子孙后代里,就要出个独夫民贼,惹得天下共诛,遗祸无穷!」

    「哈哈,这也说不定呢。」

    剑匠满不在乎,他撑着膝盖,沐浴着阳光,有一下没一下的弹剑奏歌,嘴角便缓缓勾起:

    「不过,想象一下,千年万年之后,万事俱往,你我之形骸皆为土灰,姓名和过往化为乌有。

    可万事之后,却还有人能够如你我这般,拔剑而起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同伴沉默了,许久,油然轻叹:

    「简直不能再好。」

    「对吧?」

    剑匠仰天大笑,举起酒坛,仰头,一半自己饮尽,另一半,撒入海中:

    「此杯,且为后来者贺!」

    残酒与血一同,奔流四海,从此,四海皆咸,可动荡的海波之中,是否还存留着一分今日之酒呢?

    数千年之后的那一瞬,仿佛有幻觉一般的酒香氮氩在了鼻尖。

    后来者伸手,没入刻痕之中。

    终于,握紧了那一道等待了自己不知多久的烈光,悍然拔出!

    当播种者错回头的那一瞬间,便再一次看到了。

    复燃的死灰之中,所升腾起的,通天彻地的猩红··

    云霄皆赤,宛如有二十四重天第次而开,天门显现。

    碧海翻涌,海面之下的海床之上,顷刻之间,龙蛇起陆!

    天地之间,仿佛在瞬间迎来了真正的主宰,真正的掌控着,真正的审判者.塔的阴影之上,方圆高阙显现。

    大孽之后,上善君临!

    俯瞰孽魔手中,那一道通天彻地的剑光真真正正的天元之剑!

    天炉错,庞沛和埃利斯僵硬,不只是他们。

    此刻不知道多少人齐齐失声:

    一赤霄?!」

    那不是皇朝末代渐渐腐朽的皇帝之剑,也不是千岛之间的流传的同名作,

    而是真真正正的在曾经的二世之君手中重振造化、再开新天,奠定永恒万象的统御之剑!

    此刻,赤霄之影,应召而来!

    就在那焚烧之影的手中,举起!

    剑鸣声燎亮,响彻天地,震乾坤万象,化为世界的轴心——

    从今往后,恐怕再没有人会怀疑卢长生的手里是否有传国之印了!

    这一份赤霄之影的显现,便是天命和大统传承的最佳佐证!

    可季觉不在乎。

    当这一份主宰天地的权柄落入手中的瞬间,他脑子里,只有剩下了一个想法一个念头,一个疑问。

    看着眼前播种者伸入裂界的巨手.——

    一当年,是这一只手,将焰潮之祸送入了现世的吗?

    或许是另一只手呢。

    有可能,是他用的双手。

    但都无所谓..·

    你我初次见面,没带什么礼物,昔日滴水之恩,更无从厚报。干脆,暂且就将这一手,作为利息,寄存在这里吧!

    那一瞬间,孽魔狂笑着,向着那一只痉挛着想要抽出的手臂——

    一斩!

    天地俱动,万物震荡,高歌,欢唱。

    裹挟着流转的万象,令世间万物都汇聚其中,聚敛一切的意义,诀别过去,

    奠定现在,开创未来。

    那如火的焰光汇聚为一线,一闪而逝———·

    再紧接着,未曾有过的剧烈轰鸣,自裂界之中,轰然爆发。

    随着那一线赤霄之影的消散,苍白之血喷薄,铺天盖地的,宛如暴雨。

    播种者的手臂,整肘而断!

    再无从克制,怒吼!

    重创!

    不只是创伤,甚至,就连失去的手臂上丝毫的感应都不存在了,完全被分割成了两个不同的个体。

    仿佛,天生如此。

    一失永失。

    这便是天命在我,予取予夺!

    怒吼声中,最后传来的,是远去的大笑声。

    焚烧之魔从天穹之上坠落,向着深渊,最后向着他挥手示意,热情洋溢。

    满怀着恶意和狞,向着他,道别。

    再见吧,朋友。

    再见!

    终有一日,你我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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