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药了。”

    门外传来沈蓝絮柔和的嗓音,只见她一手端着药碗走进来,李珩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沈蓝絮将药递给他,贴心地叮嘱他有些烫。

    “好多了。”

    “伤口可还疼,有没有流血?”沈蓝絮细心地询问他的情况,毕竟是自己大老远扛回来的,得仔细的照顾妥当。

    “无妨,多谢。”

    沈蓝絮看着他把药喝完,心里犯起嘀咕:这人好生冷淡,从醒来到现在拢共说的几个字,我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了。

    “伤口流血了。”李珩把碗递给沈蓝絮的时候,突然感觉胸口处有些温热,抬手摸了摸,手上沾上淡淡的嫣红。

    “这天儿阴下来了,我先出去把药收回来,然后再给你换药。”沈蓝絮不紧不慢地端着碗出去。

    李珩一怔,这姑娘竟如此淡定,我这都出血了,她还能镇定自若的出去收草药。

    “沈姑娘。”沈蓝絮停下脚步,回眸。

    “那个……没事。”李珩想了想,话到嘴边翻了个滚儿又吞了回去。

    沈蓝絮转过身去,嘴里嘟囔:“奇奇怪怪的。”

    她到连廊下拿了簸箕,将药材分拣出来,送到屋内,她干活井然有序,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便全部收拾妥当。

    随后沈蓝絮找来了金疮药和药酒,桌上的盘里放了剪刀纱布,她一并端到床边。

    沈蓝絮整理好裙摆,坐到床沿上,李珩撑着一条腿靠在墙边,两人的距离大约一尺有余,再加上沈蓝絮的眼神直直的落在他的胸口处,李珩顿感周围空气有些稀薄,呼吸困难。

    “把外衫脱掉,被子掀开。”沈蓝絮轻飘飘道。

    李珩啊了一声,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啊什么呀,我要给你换药,你腿上还有伤,不掀开被子怎么上药。”沈蓝絮默默翻了个白眼,挺大个人还不好意思了,吃亏的是我好吗。

    李珩反应过来是自己理解有误,脸上一红,手慢慢伸向被子一角。

    沈蓝絮解开他胸前的绷带,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经过了一夜的休养,伤口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是刚才无意的牵扯到,加重了伤口的严重程度。

    “怎么更严重了。”沈蓝絮眉头紧促,心里升起一股愧疚。

    “我去帮你请个郎中吧。”沈蓝絮转身就要去请陈掌柜。

    李珩见状,立马拉住她,“不必。”

    李珩本就是被人追杀,况且这才过了一天,说不定那伙人还在四处寻找自己,越少人知道自己的处境越好。

    “我的医术有限,我怕……我怕我治不好你的伤。”沈蓝絮低下脑袋,底气愈发不足,“要不我还是帮你请个郎中吧。”

    “我信你。”沈蓝絮抬眸,和他深邃而又坚毅的目光碰撞,这三个字给了沈蓝絮莫大的信心。

    “好吧,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治好你。”

    沈蓝絮用竹镊夹着浸了酒的棉絮给他擦拭伤口,“忍着点。”

    李珩抿唇,闷声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你请郎中啊?怕被人发现?你这伤口是剑伤,你是被人追杀了吗?”沈蓝絮带着答案问道,想要确定自己的猜测。

    他迟迟不语,沈蓝絮抬头看他,只见他正低头凝视着自己,空气瞬间凝固,沈蓝絮有些无措的摸了摸鼻尖。

    他不会是误会我要去报官吧?

    “你别多想啊,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好奇,况且你是我救回来的,我让一个陌生人住在家里,总得了解清楚情况吧。”

    经过一上午的观察,李珩发现沈蓝絮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一个女儿家总归是不安全,想要了解自己的过往也情有可原,他也不打算遮掩,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她。

    “你还真是被人追杀的啊!那我现在救了你,我会不会被他们盯上啊。那要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很危险!”沈蓝絮“蹭”地从床上站起来,仔细分析了下,怎么算,自己都没有好处,反而一个不注意,自己也可能没命。

    这可不是一笔好买卖啊。

    看她极其认真地盘算,李珩忍俊不禁,心里道:这姑娘倒是傻的可爱。

    “你还笑,我都是被你连累的。”李珩现在的模样在沈蓝絮看来就是幸灾乐祸,她气的直跺脚。

    好不容易躲了阿爹和家里哥哥们才逃婚出来,这才安稳过了不到两个月就惹来了杀身之祸,沈蓝絮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划算。

    她心里计划着搬家,但是看看床上浑身是伤的男人,又于心不忍。正陷入纠结时,李珩突然开口。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的小心思引得李珩本性大发,想要逗逗她。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他们怎么会追杀你啊,甚至,甚至还连累了我。”一说起这个,沈蓝絮忍不住的牢骚。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连累你呢。”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沈蓝絮气急却不能冲着病人发火,焦急的她转过身去攥紧了拳头。

    “喂,我的伤还没包扎完呢。”李珩对着她的背影喊了句。

    沈蓝絮无奈回过身,李珩手指了指身上的伤口,沈蓝絮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给他上药。

    “你现在不怕我了?”沈蓝絮认真仔细地上药,手法轻柔,没有丝毫着急担心的意思。

    “怕有什么用,你不是都说了嘛,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不了一起死,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沈蓝絮轻飘飘的道。

    “你倒是看得开。”他轻轻一笑。

    “反正两相都是死,我倒不如选个痛快的死法,也免得回去活受罪。”

    李珩没听明白沈蓝絮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奇怪,他误以为住在山野里,每日无味的生活对她来说非常难受。

    “好了。”缠完最后一圈纱布,再打上个结就包扎好了,沈蓝絮将东西系数收拾起来,放归原位。

    “躺在床上别乱动,伤口再扯开我可不给你重新包扎。”李珩默默收回刚要触地的脚,在床上老实坐着。

    沈蓝絮从簸箕里拣出些药材,放到研钵里,挽起袖子,一点点研磨药材,李珩盯着看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

    “喂,有没有什么消遣的玩意儿啊,太无聊了。”

    “喏。”沈蓝絮盯着他愣了两秒,从书架上随意拣了两本书扔给他。

    书?

    李珩翻看了两页又合上,叹了口气:“算了,你在忙什么?我帮你。”

    “我在磨药,你要试试吗?”

    “行。”他立马下床,跑到沈蓝絮身旁,凑到她眼前询问需要自己做什么。

    “你帮我把这边的药磨成粉,越细越好。”

    力气活,李珩在行,兴趣高昂,卖力地磨着药粉。

    沈蓝絮看着他卖力干活的样子,心里疑惑不解:他怎么好像变了个人,现在话这么多。

    ……不知不觉已到酉正时分,外面又下起了小雨。

    “到雨季了。”沈蓝絮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踌躇万分。

    “是啊。”李珩扶着床沿坐下,附和一声,却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你是有心事吗?”

    “雨天路滑,更不能上山采药,赚不到钱,日常生活更是个问题。”沈蓝絮懊悔,出来时为何不多带些钱财。

    以前沈蓝絮一个人的时候,靠从家带出来的金银钱财,加上卖药材赚的钱,日常开销不是问题。但是现在,不只是多了一张嘴吃饭那么简单,治病买药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他低头沉默不语,沈蓝絮发觉异常,回眸瞧见他的神色,估摸着他心里是过意不去,急忙改口:“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嗯……怎么说呢,我的意思是不碰巧赶上雨季。”

    她啧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心地善良,没有怪我打扰到你。但是你心思善良不代表我就可以赖在这里白吃白喝。”

    李珩从一旁的衣裳里掏出一枚玉佩,放到她手上,“这枚玉佩应该值些银子,你等天气好了去当了还可以换点钱回来。”

    沈蓝絮细细端详着手中玉佩,巴掌大小的圆形玉佩,通体温润洁白,质地细腻,纯净通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沈蓝絮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有这等上好的羊脂白玉,他定是被人追杀的富家公子。

    “这个太贵重了,你收好吧,银子的事情不用你担心,我自会解决。”沈蓝絮将玉佩塞回他的手里。

    他既已经拿出来了,又哪有收回的道理,说什么都不要玉佩。

    “哎呀,你这人可真轴。”沈蓝絮说不过他,只能先答应把玉佩放在自己这里暂为保管。

    “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沈蓝絮从橱柜里翻出一床棉被,往大厅走去。

    李珩不确定这么小的院子还有其他的房间可以睡觉,追问道:“诶!你去哪?”

    “我的意思是……我睡了你的房间,你睡哪?”李珩的观察能力很强,仅从被子的花纹和书架的布置便能看出,这是姑娘家的房间。

    “大厅凑合一下呗。”沈蓝絮撇撇嘴,耸肩,轻快一笑。

    “大厅怎么能凑合呢,况且现在才开春,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寒。”李珩蹙眉,自责在心里又加深一分。

    “我睡大厅。”

    沈蓝絮打小习武,身体素质比一般女子强一些,她认为她不能与病人抢房间,坚持要去大厅睡。

    李珩眼珠一转,心生一计,立马装病,沈蓝絮没有看出来他是装的,只以为他真的是伤口疼,赶忙扔下被子跑去查看他的伤势。

    沈蓝絮扶他躺下,问他有没有好些。

    李珩回答的模棱两可,沈蓝絮犯了难,看他的样子自己也走不开,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也对自己名声不好。

    李珩猜到沈蓝絮心中的担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出有损你名声的事,这件事情更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沈蓝絮思忱一番,把一旁的卧榻收拾出来,暂时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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