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2931年 11月26日上午

    时间在上午8:21。

    一辆普通的马车驶入城镇,在旅馆前停下,放下一位鹿人和两位兔人后,车夫驾马缓缓离去。

    玛玛露,现化形为外商鹿人杰特,带着两位分别名叫小雪和小白的兔人仆从,三人进入旅馆暂住。

    她们一路上都在欣赏乡村、城镇的烟火气息。多种族高度混居的城镇平淡而忙碌,让她们隐隐想起羽族的生活。安置好行李后,三人便到集市上去逛了逛,熟悉下普通的生活。

    “意外的还不错。”玛玛露心里想着,“但俗话又说,‘夫祸患常积于忽微。’这里一旦起了种族冲突,很容易发展成战争吧。”当她看见兔人在和狐狸摊主讨价还价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在心里捏了把冷汗。

    也有一些乞讨者,独身或结伴地倚在灰暗的巷墙边,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他们多是素食种的亚人小孩或老人。“这个国家才建起来没几年,我们没有余力去管他们。”玛玛露想着,却也还是把沿途买来的面包放去他们的手上。她不去看他们感激涕零的样子,大多数人也只会想看见他们能正常生活工作的样子。追着索要的蛮横者也是有的,但往往在看见鹿人锐利凶猛的眼神后,就收心了。

    “人数一旦多了,社会治安就成问题了。设置一个收容所……或孤儿院?经费……让他们去工作……?”她对这个问题有些头疼,在羽族的“巢”,不会存在流浪乞讨的情况。孤儿会被成年的兄弟姐妹、父母朋友或邻居收养,祭司也会直接收养孤儿,等孤儿年纪稍大一些,就可以进行社会化抚养。羽族没有货币体系……衣食无忧,生活用品也是均分的,物品交换全凭双方意愿,军/事防卫虽受身体条件影响,但几乎是全员参与……所有人都会找到自己在社会上的位置。

    她对经济的认知十分欠缺,却要扮演一个外商?与两只“小兔”进行短暂讨论后,为完成任务,开始了旁听闲聊了解物价的努力……!

    时间在上午9:15。

    三人到了当地人事局的业务办理大厅。

    厅里已经有了二十几个人,在排队拿到号后,三人无所事事地在长椅上等待中。片刻后,小白、小雪和一旁的兔人老妇开心地聊了起来——她们扮出不谙世事的样子,即便说些没常识的话,慈祥的老妇也只是耐心地哄小孩一般为她们解释。“外商鹿人杰特”在等待他的业务办理,玛玛露也要执行她的任务了——观察,并辨识出罗尔罗培。

    在大厅内值班的两位狼人警官,前台处的8个工作人员,坐在前台的行政办事员有5位,分别是一位雌性猫亚人、一位羊角人面狮尾的奇美拉(三种及以上混血诞生的亚人被统称为奇美拉)、两位雄性兔人、一位雄性丘提诺(类似于超大型袋鼠的两足兽,菱形耳朵,脸更似狼,但雄性体型偏小);还有一只火精灵(魔法生物,严格意义上不算亚人)在后方负责印制身份证明(一种可以浮现文字的晶片,可以通过魔法修改、制成和触发);在后边的办公室里还有位雄性猫亚人,似乎是档案员,他正被一位看上去像是领导的狼人训斥。

    请从以下10人中找出罗尔罗培。

    玛玛露开始了分析:“两位警官先排除,罗尔是文员。还剩8人,先观察他们的行为吧,再听听谈话……”

    奇美拉手忙脚乱地在向申请人解释:此处是专门处理身份证明及许可的地方,不是直接驱逐外来人的地方,他们该先去法院判决——但申请人与外来人的矛盾,也仅是口角,完全达不到驱逐出境的条件……但申请人好像听不太懂他的解释。

    雌性猫亚人在和科诺美里人争辩:科诺美里人认为自己属亚人种,申请变更居住地。而猫人认为科诺美里人就是人类的一种,不是亚人,以不合适为由拒绝帮他变更居住地。

    卷毛的兔人懒散地浏览了一遍申请人资料,表示店铺申请不在这里业务范围,申请人应当去找工商行会。申请人说是工商行会要他来这里开个长期居留许可,卷毛兔人却说没必要……

    蓬毛兔人在向申请者说明,他们的法律和办事手则,并没有提及该如何处理,暂时停留的境外人员在本国生下的孩子的归属问题……

    丘提诺口音很重,勉强能听出来是关于办理出境许可的事。申请人是个老年人,又有些耳背。丘提诺态度很差的解释了一遍又一遍,看起来快自暴自弃了……

    玛玛露为这混乱的景象感到窒息,而且,说实在的……

    效!率!太!低!了!!

    到底要排多久啊啊啊啊啊啊!前台在吵,排队的人在大声聊天,吵死了!!

    “要聊滚出去聊!这里是做事的地方!”她以凶猛的鹿人模样怒斥一声,周遭便立即噤声,一会后人们只敢窃窃私语。她起身,走近大门边的两位狼人警官低声询问:

    “大哥,还有多久才会排到我?”

    “嗯……不确定,我们中午会关门休息。说不定要到下午?”两位狼人居然被一只鹿的气势唬住了?

    ……还是先找出罗尔罗培吧。

    她坐回原位,思忖着:“丘提诺口音太重了,应该不是罗尔能装出来的,先排除了。”她往后方望去,炎灵正勤勤恳恳地工作,猫人档案员在和前台的奇美拉交接,听不清他们的声音。

    “作为新人,他的能力尚不足以独立领导工作,从基层做起,更会好好表现。”玛玛露扫了眼趾高气扬的狼人领导,他正坐在后方办公室内,“这个也排除。”

    “手忙脚乱,倒也挺符合他的。”她看向奇美拉,他在档案员的协助下总算让申请人明白了事实,让申请人放弃了。“那只蓬蓬的兔人也挺像他的。卷毛的……不太认真工作。”可她并没有亲眼见过罗尔工作的状态,一切猜想都缺乏说服力。没办法,再凑近点观察吧。她起身,去到前台,从台上的书架上拿了一折报纸,原地看起报来。

    卷毛兔人从余光看到,这只高大的鹿人就这么站在这了,于是他认真听了当前申请人的解释。

    “挺有眼力见的,可惜只是表面功夫。”她在心中嫌弃道,反观蓬毛兔人倒一直认真地工作着,他谨言慎行,却又看起来有些腼腆、不善解释说明。

    她时不时偷看后方的炎灵,它体内的燃火翻腾着,光膜状的表皮让体内的火焰不会四溅。它偶尔用短手将木炭条塞进嘴里,像吃威化饼干一样。“它让整个大厅都暖暖的——我猜它只在冬季时到这边工作,通常它们都在锅炉房烧火。这种稀罕生物很容易引人关注吧……”她想,制作晶片是门技术活,可她没见过罗尔主动使用魔法——他用过一枚存有魔法的项链。

    可以听见前台接待员们和档案员的交谈声:

    “出境的!”丘提诺喊的似乎是文件名。

    “来了来了!”档案员忙前忙后的。

    “弗兰,科诺美里人不是人类吗?”猫人问旁边的奇美拉。

    “我不懂啊!再说住在人类那边怎么你了——”“那些人类根本不把我们当人!”名叫弗兰的奇美拉戳痛了科诺美里人,他们开始争辩起来了。

    “嘉里,嘉里,拿下东西!”炎灵只能固定待在它的位置上,名叫嘉里的档案员拿了那一小叠证明,笨拙地跑到前台去叫名字、核对人员、分发身份证。

    “嘉里!不是申请,是许可!”“那是我这边的!”卷毛兔人正反馈档案员的错误,蓬毛兔人则迅速拿走了他手上的申请表。“那我这边的呢?”

    好不容易搞完了东西,档案员转身却撞掉了整理好的文件,“啊……对不起!”他蹲下身去收拾。

    狼人领导从办公室走出来,“你在搞什么?!这叫我怎么盖章?莉莉刚按时间分好,现在哪有空分它!”

    雌性猫人妩媚地回头叫道:“先生!麻烦您来解释给这个科诺美里人吧!嘉里,你先去忙你的吧!”这个姿态……也不是罗尔罗培能扮出来的吧?

    “莉莉……谢谢……”档案员弱声回应。

    中午的钟声敲响,工作人员解决完手头上的活便光速下班了。高大的鹿人唤过两位小兔,长腿一迈,飒爽地大步离开大厅。

    中午,13:40。

    “好像只是去吃个午饭。”小白说,远处是那群人事局的工作人员。三人刚刚交换完各自的情报。

    “我们也去。”玛玛露说完,随后走进了餐馆。

    那群人中有自己带饭的,也有直接在餐馆点餐的,似乎已经和餐馆老板熟识了。玛玛露上了二楼,从那里比较好观察他们。当侍者来问点餐时,她差点下意识要点鱼:“我要一份鱼……芋块粥。”对了,她现在是以素食为主的鹿人呢,虽说以这种形态吃肉也不是不行,但最好尽量做出更符合身份的行为吧。

    底下的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聊得开心:

    名叫“莉莉”的雌性猫亚人自己带了饭,饭盒里是烟熏鱼和肉。不愧是猫。

    名叫“弗兰”的奇美拉点了面包和烤肉,配上蘑菇浓汤。他吃的倒是和人类没什么区别。

    丘提诺点了小份的炖肉和土豆泥。炖肉烂烂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肉。

    卷毛和蓬毛的兔人都是自己带饭,是一些蔬菜沙拉,里面还拌有像是苜蓿、提摩西草的叶子。

    狼人领导在喝蛋奶酒,他请了大家一大盘烤肉和酒,真是爱吃肉啊。

    只有名叫嘉里的雄性猫亚人,这位档案员独自地坐在角落里,吃着自己带来的饭。他时不时看看不远处的其他人。

    “哟。”嘉里被这一招呼声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见了今天早上在大厅里怒斥的鹿人。

    “你不和他们一起吃吗?”鹿人很自来熟地坐去了嘉里的对面,“我是杰特,幸会。”

    “你好,杰特先生。我是嘉里。”他拘束地回道。

    “我得一直等到下午,才能等到你们办我的事。”

    “抱歉……我们能力有限,有时候也忙不过来。”

    “坐在那干等也容易烦躁,你们应该再提高点效率……你不和他们一起吗?”

    “哦……我今天又给他们添乱了,我不好意思过去。”嘉里低下头,尴尬地看着饭盒。饭盒里只是市场上随处可见的平价食材,却做得很好:煎得有些焦香、撒了胡椒盐的白鱼排和香肠,配着缀了白酱土豆青瓜沙拉和甜口的冬花汤。

    “那又怎样。就算你今天给他们添乱了,下午还要一起工作,又不是被辞退了,天天见面的日子还长着咧。”鹿人爽朗的笑着,“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

    “……也对。”

    “别因为关系不和影响了工作效率,所谓对事不对人。”

    嘉里歪歪头笑了下,这位鹿先生的目的性可真强,算了……“谢谢杰特先生的好言相劝。那我去那边了。”他端起饭盒,礼貌地说着,鹿人抬抬手表示没关系,嘉里便离开了。杰特也大跨步地回到楼上去用餐了。

    从楼上向下看:猫猫档案员走向了聚餐的同事身边。同事们很惊讶他今天愿意过来聚餐,高兴地给他挪了个位置。狼人领导嫌弃了几句他今天的表现,之后就热情地给他装满了蛋奶酒,把工作的事情完全抛之脑后,开始侃大山。

    杰特点了支烟,夹在两指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一旁的两只小兔趁他不注意,用茶水浇灭了烟头。

    下午,16:04。

    外商杰特的出境许可办理完成了。之后他就要离开这里,去外面未知的世界了……

    还有点时间,三人便在街上随意逛逛,买些看上的小东西,和摊主闲聊两句。看看城镇的风景,有时也会像普通人一样,产生“今天真好”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之后又会在未来某个遥远的日子,捡起相似之景的记忆碎片。玛玛露过去一直都有想象过这些平凡可贵的日常,但过去的她,肯定想象不到自己会去联姻、长年留在异族的领地。好在,她一直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她想,罗尔罗培一定也喜欢这种平凡的日子。他像个普通人,却被放在了不合适的高位上。

    不知不觉地到了时间点,外商鹿人杰特上了他出境的马车——玛玛露上了她回到领地居所的马车。两只小兔转头上了另一辆车——雪心和白令之后会和她汇合。

    等到了隐蔽地点后,她们汇合同坐一辆马车,白令便问:“玛玛露,你是怎么认出罗尔罗培的?”

    “是嘉里,对吧。”雪心见玛玛露应声给了她答复。

    “这个啊……”玛玛露微微一笑,“我是有些把握,但靠近细看后就很好认了。”

    “比如……?”

    “猫,猫科亚人都是纯肉食的动物。就算人类喂猫时会掺些谷物进去,但它们的首选一直都是肉。莉莉也是猫猫,但她的饭盒里就只有鱼和肉。考虑荤素搭配基本上是人类和杂食性亚人才会干的事,更何况罗尔还把普通食材做出花来了。”她捂着嘴偷笑道,“不过,那只蓬蓬的兔兔也挺像他的,手忙脚乱的。”

    “因为厨艺太好,被认出来了。”雪心信服地点点头。

    “我不觉得罗尔这么软绵绵的性格,在外敢大呼小叫。那三只狼人是我最先排除的。然后是丘提诺,口音太重了,那种是演不出来的。卷毛的兔人太懒散,不像是下班后还会担心工作上人际关系的人。炎灵太独特了,不够平平无奇。奇美拉直觉上觉得不像,另一只猫猫感觉不是他能演的。”

    她们又讨论起回去之后怎么写报告书来。

    上古2931年 11月27日清晨

    一支笔,三个人,一个夜晚,一个奇迹。

    因为不清楚要写成怎样,那四个人才会满意,便反反复复修改了很久。三个人到了凌晨才晚晚睡下,结果以西玛一大早就跑来敲门了:

    “玛玛露姐姐!我听说你昨天出去玩了!为什么不带我去,我不想上课啦!”

    “就是因为你要上课,所以才没办法带你去嘛……”玛玛露很困,小玛一直在甩她的手玩。

    “那你带我去,我就不用上课了呀!”她超理直气壮的,直到被妈妈拎了起来。

    “好了,不要打扰姐姐休息,今早把该做的东西做完,就让你玩一下午。”普里季娅把女儿扛在肩上,和玛玛露道声歉,便出去了。

    玛玛露仰面倒回床上,今天不做早起鸟了,今天是回笼觉鸟。至于报告的结果……算了,等醒来再处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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