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茗洲不是每天都在警察学校的——毕竟也没人把她在这里任教当做一份正经工作。

    她上课的内容基本上也都是操练操练和操练,尤其针对某几个成绩特别好的学生还有宫本由美,以及——在课堂上讲一些不适合给警校新生听的话。

    警察学校的校长连续堵了三天终于堵到路茗洲,一脸不好意思地拦下人问:“源教官,关于您之前的上课内容······确实是不符合我们教学大纲的······我想,这会不会给您带来什么不便?”

    校长没把话说清楚,但路茗洲知道他想问的是自己的危险操作会不会给警察学校带来什么不良影响。

    不说别的,第一天就当着学生的面公然开枪,说出了“樱花徽章丢在地上踩一脚也没关系”,后面上的几次课,连接对学生灌输了“警察中无能者的多得是”“不是所有国民都值得爱护的”,举例了不限于为了应付上级和媒体草草结案的民警,为了财产联手谋杀亲父,见不得女友移情别恋于是悍然情杀等等事例。这些就算了,嫉妒朋友家境于是入室杀人的7岁孩童,讨厌老师管教于是当庭作假证举报老师的中学生,失去了孩子于是连接右拐杀害其他无辜孩童长达十余年的“普通”老人······

    这些案子放在外面每一个都是震惊媒体的案子,但是他们从来没见过。这背后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校长知道这些言论出现在学校的时候脸都绿了。

    甚至这位祖宗还公开说“任务不是最重要的,活着才是。人才是警界最宝贵的资产”,警察学校校长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这样的话出现警察学校,他可是会被立刻约谈的。

    最重要的是他没法阻止对方!面前这位祖宗的级别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

    国家公安委员会的人都不是他平时能见到的,所以他过来也是想问问,路茗洲这些“不够正确”的言论会不会影响到警察学校。

    路茗洲根本没打算为难他:“你放心好了,这些话是我说的,当然不会追究到你头上。更何况,我来可不是白来的。”

    校长好像明白了什么:“难道是上面······?”

    路茗洲微微点头表示默认:“难不成,警察学校单是任教这件事,就值得我亲力亲为吗?”

    校长不停地点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告别校长之后,路茗洲走向站在一旁等自己的宫本由美。路过某间教室时,目光不经意往里面一瞥。什么都没有说。

    “宫本,你自己对你这段时间的表现满意吗?”

    宫本由美声音艰涩:“对不起,辜负了少主的期待。”

    路茗洲声音毫无波澜:“倒不如说对你一开始就没什么期待,执行局里比你优秀的能参与行动的人多得是。”

    宫本由美右手攥紧,垂眸一声不吭。

    “甚至在警校你都不能拿到优胜。”路茗洲语气温柔了些,但不明显,“你这样是没法参加任务的,宫本。”

    一说到这个宫本由美就来气:“那几个人根本是怪物吧!他们真的是普通人吗!”

    宫本由美在问排名靠前的那几个大猩猩是否是混血种。否则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就是打不赢他们。

    路茗洲:“他们和你一样。”

    有血统但是没有觉醒。

    警校生入校之前是需要体检的,中小学阶段也有大量体检机会,借由此,蛇岐八家掌握了几乎日本全境的未觉醒混血种名单。那些非八家成员处于他们的监控之下,但如果没有觉醒血统的话,可能一辈子也过的是普通人生活。

    宫本由美面色稍霁,但也不算好看。

    她自小在宫本家长大,虽然血统不算优秀,输给一两个野生混血种也不算什么,但这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

    “他们真的不是······”哪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吗?

    路茗洲觉得宫本由美在点自己一家,但她没有证据,脸色略僵地回答:“不是。”

    宫本由美自知失言:“对不起,少主,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路茗洲没有纠结这个,“这次行动并不一定会选在校期间最优秀的,那样的人太显眼了。但你现在的能力连进入考察的门槛都够呛。”

    “是······”宫本由美低头。但是她有必须参与进这个行动的理由!

    幼时家族中的玩伴,那个可爱的女孩——樱井小暮,她一定要把小暮从那里面带出来!

    看着对方的表情,路茗洲多少知道为什么宫本由美非要去酒厂。幼驯染的羁绊仿佛是某种不可撼动的规则,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有5个月的时间。我这里是没法给你走后门的,让他们看到你的能力和价值,宫本由美。”

    宫本由美眼睛一亮,猛地抬头:“谢谢少主!”

    谈话结束,路茗洲看着宫本由美离开。她轻轻靠在走廊的窗边,注视外面飞舞的樱花。4月份了,正是樱花绽放的季节。

    而这座学校里含苞待放的樱花,又不知道有多少会早早凋零。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回应宫本由美的期待,一是能力确实不够,宫本由美要进的不是普通的酒厂,而是加入了酒厂的猛鬼众,她很难在一大群高危混血种当中顺利存活下来。

    二是······【宫本由美】进入酒厂,并不符合路茗洲对剧情的认知。

    尽管很抱歉······但她依然想让熟悉的剧情在眼前上演,让她得以从这个虚假的世界中,一窥曾经熟悉的模样。

    她太想了,她太怀念了。来到这个世界近20年,只有每次闭眼的梦中,才能回到她的国她的家。

    所以······红与黑的故事必须如期上演,谁都不能阻止她。

    一声微不可查的“对不起”伴随忽然而至的风滚落在尘埃里。路茗洲利落地离开窗边,大步上前打开了隔壁教室的门。

    毫不意外地看到趴在门边的几个人:“你们还要听下去?人已经走了。”

    五人刷地一下作鸟兽散,但是发现一个都逃不掉,他们亲爱的教官已经把门给堵住了。

    “报告教官!我们是留在教室做卫生清洁所以现在还没离开教室!”萩原研二第一个举手报告。

    路茗洲双手抱胸好笑地看着他:“哦?真的吗?”

    “你们已经听到了涉密的事件,我有权利把你们押送进警察厅审问。万一有卧底呢?真正的好学生可是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的。”

    “所以,原来是在选卧底吗?”一旁的降谷零突然出声。

    路茗洲抬眼看去,那双灰紫色的眸子闪闪发亮。

    “嗯?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自从第一次上课教官告诉我们名字之后,我们其实偷偷查找过教官的资料。教官说自己来着警察厅,又对接国家公安委员长,但我们查过公开的国家公安委员会成员,其中并没有教官的名字。”

    路茗洲不意外他们去查了自己,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得到了鼓励,降谷零抿了抿嘴,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来:“根据我的推测,您的警衔——如果有的话,应该是比校长还高的。而且您的年纪看起来相当年轻,来警校当教官实在是大材小用。何况您也没有每次课都来。”

    说到这降谷零看了路茗洲一眼,确认对方神色并无不悦,才接着开口:

    “刚刚您和校长的谈话也证明了这一点,您来警校并不只是教学这么简单。”

    “所以你的猜测就是‘挑选卧底’?不会太果断了吗?”

    路茗洲此刻仿佛就是一个与学生核对答案的教师:“而且无论警视厅还是警察厅,挑选公安都是极为谨慎和秘密的,怎么会像我这样公开行事?”

    降谷零愣了一下,但他还有证据,不会这就放弃:“但是您的教学内容,虽然大多是按照常规大纲来的,但总会有一些更加危险和超规的内容。比如第一天您就让大家面对持枪犯罪;您对警察的身份不像其他教官那样看重,不仅说‘樱花徽章丢在地上踩一脚也没关系’,还说了‘任务不是最重要的,活着才是。人才是警界最宝贵的资产’。”

    “我想,寻常的警校生和警察,整个职业生涯中都不一定会用到这些话。”

    降谷零越说语速越快,越说面色越紧绷。他正在当着一位身份背景需要保密的高职位人员的面,尝试揭露她的秘密任务。

    刚进警校没多久的降谷零不太能判断这样做是否真的恰当,但是他实在有些不甘心······

    “据我观察,您确实在有意地对部分同学加强训练,比如我们几个还有宫本同学。而且,除了格斗能力,您会对我们有意识地进行其他考察。从第一节课开始,您就已经开始考察我们在高压下的心理素质,抗压与心里耐受,伪装和角色扮演的能力。”

    “而现在,您也在考察我们的情报搜集和推理能力,临危应变和沟通的技巧,不是吗?”

    金发的青年一口气说完,目光才终于聚焦到对方的脸上。不知为何,他突然从对方平静湛蓝的眼睛里看到了越来越亮的光芒,欣喜,惊讶,以及“果然如此”。

    他有了将就推理说完的勇气。

    “刚刚我们也听到了······”降谷零小麦色的脸上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红,“您对宫本同学说她这样是没办法参加行动的。”

    “宫本同学作为一个警校生已经很优秀了,却在您这里得到了‘根本没法参加行动’的评价。”

    “而只有最艰难的任务才需要最优秀的人员。”

    路茗洲笑了。笑得异常热烈。

    仿佛春日的风吹过西伯利亚的荒原冻土,洁白的樱于此绽放。她的眼中是苍蓝的天,她的发梢跃动着火焰。

    她的周身环绕着纯然的喜悦——不愧是······安室透啊。

    被湛蓝的目光注视着,降谷零似乎看到了太阳。一直纠结的事情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所以为什么没有在考察我呢?”

    “除了宫本同学以外,您的注意力更多放在了景光和研二身上。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合适,但我不应该是第一个被考虑的吗?”

    最艰难的任务需要最优秀的人员,而他,是这届警校生中的第一。明明第一节课就注意到他了,可之后的目光却从来没放在他身上。

    “噗哈哈哈,你们对保密机构的了解实在太少了。”路茗洲依然笑着,“就算是十分危险的任务,也不一定是卧底啊,公安也不止干这一件事情。虽然卧底确实很危险。”

    降谷零微微一愣,我们警校生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保密机构的情报,立刻转移话题:“那考察人选的事······”

    金发青年看着面前的教官,企图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答案。眼看对方的唇角上扬,笑意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趣味,唇齿开合间吐露的话语异常残忍:

    “这当然——是没有的事!”

    “诶——?!”

    不只是降谷零懵了,其他几个默默围观的也懵了。

    降谷零的推理是他们私下里聊过的,互相都觉得有把握,才趁今天这个机会顺势问教官。但——怎么会是没有的事?

    “不过,我来确实有别的事情。”路茗洲补充道。

    还是太年轻了,就算是有这种选拔任务,也是保密度极高的,怎么是他们一问就能回答的。

    路茗洲挑出了一些明面上能说的:“现在警界的一些规章制度和治理方法确实很有问题,我课堂上也给你们透露过一些了。”

    五人瞬间就被这个话题吸引过去了。

    “目前的官僚体系不是你们能撼动的,我也不行。国民的思想素质也不是一日就能改变的。但是,制度是可以推行的,权利与义务是可以明晰的。”

    路茗洲对即将推行的制度侃侃而谈:“部分基层警察的能力你们是清楚的,但是官僚尸位素餐的同样很多。”

    松田阵平点点头,对此深有所感。

    “未来要做的就是将权利下放给国民,将国民更紧密地融入社会治安管理,增加警察执法的透明度和公众信任。”

    “强化国民的舆论监督权,不能任由媒体说什么是什么。开通国民的合法上报渠道,建立独立的国民监督委员会,允许国民通过网络平台对重大案件、警察服务等进行匿名评价,结果公开并影响相关部门考核。”

    “具体的就不多说了,我目前在主导开发一个国民治安助手APP······啊不是,网站。”路茗洲眨眨眼,“这是一个警民共享网站,基础的系统已经调试完毕,马上就会试点开放——东京都警视厅警察学校就是第一批试点。”

    五人在此时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明白这是一个巨大的改革。

    “网站开设了智能举报系统,治安风险地图,区块链执法记录,虚拟治安实验室,疑案追踪,线索互助,法律援助与访谈,女性与儿童支援等等。”

    “同时,对积极参与治安的公民授予荣誉称号或实际金额奖励,提升国民的责任感和参与感。”

    路茗洲给他们提问的机会,并细致地讲解了每一项功能。

    “其实过几天你们应该能看到这个网站了,到时候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讲解的。”

    看了一眼降谷零兴奋到脸涨红,灰紫色的眼眸星星闪烁。路茗洲轻笑:“这么迫不及待听我讲吗?”

    “zero是觉得教官太可靠了。”诸伏景光笑着替眼神躲闪的好友解释。“这是教官推动的吧。”

    诸伏景光很能理解自己的好友。如果这个网站早一些推行的话,有治安风险地图,或许自己的父母······或者自己也能更早地找到凶手。

    松田阵平也在回想刚刚听到的几个功能。如果当初能有这个网站,他或许就能通过“线索互助”或者“法律援助”来帮助父亲。还能举报那些个不作为的警察。

    “小阵平······”萩原研二扯了扯松田阵平的袖子。

    他极快地捕捉到了幼驯染的情绪,但面对这个问题,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是啊,如果当初就有这样的网站和制度······

    还不等萩原研二再说什么,松田阵平就迅速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路茗洲:“教官,我能为这个网站做什么?”

    是啊!五人的目光都转向路茗洲。既然是推广阶段,就一定有他们能做的事情!

    他们也想为这个网站推广贡献力量。

    路茗洲歪了歪头:“你们如果有技术的话,可以去应聘网络维护,试行推广也需要很多志愿者,既然已经了解这个项目了,就由你们去给其他人介绍吧?”

    五个人就这个的乐颠颠地被哄骗去当志愿者,并且没有再纠结什么秘密卧底选拔任务。

    真好啊。路茗洲看着几人快乐离开的身影,目光落在那定耀眼的金色头发上。

    这时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是古老的颂歌。

    路茗洲看都没看备注就接起:“麻衣······”

    我如坠梦中般地遇见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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