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聂怀瑾立起腰背活动了筋骨,张口却只能发出极为干涩的声音。

    “食水无进。”裴长清静静地看着她,“你便是这样看顾自己。”

    “我有要事当做。”聂怀瑾压着桌角起身,在屋内寻得一枚杯盏,落了茶水递给裴长清,“倒是裴大人,私闯民宅不说,此时还颇有闲心对我妄加指责。”

    裴长清抬手,温柔地拭去她刚刚因梦境而落于眼角的薄泪,语意平和,“我只是来提醒聂大人履行约定。”

    聂怀瑾一怔,将杯盏置于桌上。再抬起眸,眼神便似笑非笑,“裴大人好生急色,聂某陋室也肯下榻。”

    裴长清不答,只是站在她的窗边,指了指外面的几抹亮光。

    聂怀瑾探头相望,隔壁那间从未有人的居室如今被打扫得干净,在雨帘之间挂起了几盏灯笼。

    想来是裴府多年未有清扫未能入住,如今这里是裴长清的暂歇之地。

    “因我?”

    “因你。”裴长清坦然对上她的眼神,并未躲闪分毫。

    “此地地属京郊,”聂怀瑾松下来,靠于椅背舒展颈背,“地价低廉。是以我当初以底价购之,居于此处。”聂怀瑾抬头瞧了一眼裴长清,“裴二公子何必因此屈尊,落魄于此地惹人笑话。”

    “暂住之地,便宜即可。”裴长清并不在意,他的手指掠过她的发丝,寸寸往下,被聂怀瑾将其捏住。

    “不至急于一时吧。”聂怀瑾握住裴长清的手,将其从胸前拿开,“我食水未进,正当落魄,裴公子向来高风亮节,怕是不会伐人与饥饿之时。”

    裴长清反手握住聂怀瑾的指尖,心情颇好地捏了捏,伸手将聂怀瑾从桌前抱了起来。

    “这可未必。”

    ☆

    镜中显出她模糊不清的容颜,裴长清的指节揉过她发髻上的珠钗,聂怀瑾躲闪不及,只见铜镜之中发尾流苏如雨滴,轻轻慢慢地拂动着耳垂。

    他还记得七年之前这张脸上的眉眼,十几岁的女孩五官都还未来得及长开,唯有细眉之下那双眼睛格外明亮,清楚明晰地照彻他的影子。如今七年过去了,这双眼睛还似如从前,明净夺目,学馆朝堂之间见过世事洞明。

    裴长清伸出手,指尖微微触及她眉梢的一点尾宇。

    铜镜里,男人的指节一路向下。聂怀瑾听见他轻如叹息的声音,“我一直在想,如果你长大了,该是什么样子。”

    不解的神色于她眼中稍纵即逝,下一瞬,裴长清从怀里掏出一枚锦盒,将其中的簪钗插入她的发髻中央。

    聂怀瑾抬手,在触及此物的时候微微一怔,她紧紧盯着镜中这件造价不菲的簪子,声音似乎十分平静。

    “这是何物?”

    “保祐十五年,我为心上人打的及笄之礼。”裴长清的指腹掠过簪末的宝石,覆盖上聂怀瑾轻沾于上的指尖,从相接的微末之处传来一阵一阵的热度。聂怀瑾试图收回胳膊想要放下,却被裴长清握住,攥在手心按下,微微抵在唇畔细细地吻上去。

    “裴黎书当时已经死了。”聂怀瑾望向镜中,但男人并不看她,只是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好似看过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这枚簪子于保祐十三年做出图样,所需材料难得,历经两年方才制成。”裴长清的目光落在她头顶的发髻上。

    聂怀瑾不再说话,她低垂着眉眼,余光里见烛火被风吹过,在地上落下扭曲的影子。

    “我时常将此簪取出翻看,想象她戴上时候的神色。”

    裴长清的动作顺着她的臂展往上,停在她的肩甲之处。

    “长京城内风气时变,这簪子上的珠宝也换过几次花色,得以呈现今日之模样。”裴长清的手指勾住她微散落下的几缕发丝,他的眼神顺着发丝向上,对上聂怀瑾状似渊海的眼眸。

    裴长清温润地笑了笑,他挽起手上的发丝,将其抿至她耳后。

    “我的心上人,她从来不拘此事,我不知她是否在意旁人的绸缎绫罗,亦无从知晓她是否同其他女孩一般对珠宝首饰流露过渴慕之情,她似乎从未在意俗事。”裴长清的指触无意碰及她的耳垂,聂怀瑾抑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安静地听他诉说。

    “时至今日,我方知她或许只是有更为要紧的事需要在意。”裴长清自嘲地笑笑,“但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倘若她不在意,我总可以为她在意……”

    “别说了!”聂怀瑾似是终于忍受不了这样钝刀割肉的法子,她猛地扑进裴长清的怀里,右手紧紧捂住他的嘴唇,神色凶狠,“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什么?”裴长清动作轻慢地搂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从脖颈之处顺着脊柱徐徐往下。他体温略高的指腹从轻薄的春衫间将温度透过肌肤,所及之处掀起一阵战栗。而他动作刻意地放缓,似乎并未察觉她轻微颤抖的指尖。

    “我……”他的手指从她衣衫的下摆探进去,按在她的腰窝之间。聂怀瑾握住他的手臂,神色镇定。裴长清收回搂腰的手,见她几站不住的往下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裴长清吐在她耳畔的声音好似呓语,他的手按住她的发髻,径直取下她发间的主钗。满头青丝瞬间洒满肩头,发尾的珠钗毫无阻碍地从发间滑下,叮当落于地面。珠玉与钗体分离,崩落于下,一刻不停地发出动听的声响。

    “我该如何是好呢?”裴长清抚过她的长发,“我的小黎书……”

    可她已很难发出完整的声音。聂怀瑾抬眸瞪他,张口咬在他的肩上泄愤。裴长清毫不在意地将她压至榻上。柔滑的衣服贴着泛着绯红的肌肤滑下,层层叠叠地落在床边。

    风卷云消。聂怀瑾半身倚于墙壁,焰火于桌畔斜斜照过来,映过软榻之下处处狼藉。

    裴长清看着她的眸光所在,将短衫递给她。

    聂怀瑾斜觑着看了他一眼,“裴二公子下榻一次便把我这儿折腾得好难收拾。”聂怀瑾蹙紧了眉头,苦恼之色难掩。

    “那往后去我那儿。”裴长清为她穿好衣服,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她的腰背。

    “哪来的往后?”聂怀瑾惊得往后一缩,她蜷在被单里,目光警惕地看着裴长清。

    “学堂之事并非一朝一夕。”裴长清慢条斯理地说道,“料想聂大人也不愿意在学堂里仅寥寥数日便要离开吧。”裴长清握住她的手,“若是如此,怕是聂大人在孝宁公主那里也难以交代,不是么?”

    窗外雨下未歇,聂怀瑾觉得喉咙眼里都泛着渴。

    “你要多久?”沉默了许久,聂怀瑾抬头,喑哑着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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