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里的语言那样直白,从前裴长清从未这样坦诚地看待过她。

    聂怀瑾轻轻地笑了一下,她低下头,不知是不是该感谢裴长清对她的偏爱如此与众不同。

    “我很感激。”在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后,聂怀瑾抬头,她的眼晴好像在笑,嘴角却向下弯,流露出一副好似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像前半生的许多磨难都被她化解在了这一声叹息中。

    即便世道如此不公,她想,我也是被上天偏爱过的。

    他看见她亮晶晶的的眼睛。她的神情是带了些脆弱的,但是更多的是韧性。裴长清曾无数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个表情,他撩开她的发丝,想要吻在她的唇瓣上。

    屋里没有点香,聂怀瑾却觉得自己鼻尖氤氲着玉兰的香气。这场吻不轻柔,不温暖,但它发生在这样的夜里,就好像温柔而缱绻。裴长清抬手扣住她的后颈,他含吮着她的唇瓣,似乎要将她的一切都占为己有。他抱住搂住她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好像要把她的每一寸都化为齑粉。

    就好像他的心中有许多许多的不安,需要用这样的手段才能确定,确定她在他的身边。

    聂怀瑾看见窗外的月光。她想,月光真是像水色,水那样的温柔。颏下裸露的肩膀上沾染了许多另一个人的热气,让她觉得自己像某种连绵的高山,在肢体之间落下几捧温泉。

    他们确乎是某种平等的关系,而又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他是裴长清。而她是聂怀瑾。

    她觉得自己在某个荡漾在某个经久万年的山洞温泉水里,好似从亘古以来两人就是这样的关系。

    裴长清垂下头,他唇瓣之后隐藏着的那对尖利的虎牙细细磨在她的耳垂上,带着一种隐秘的欢喜。他一遍一遍的舔舐啮咬着,在她的耳边说着不为外人言的情话,看见她脖颈上因羞赧蒸腾出的汗水,绯红漫过耳根。她有时会瞪着他,用她那双发亮的眼睛,半是谴责地看着他。

    裴长清便看回去,一点也不担心她在心里怎样骂着他。

    两个人呆着一起,总是要等到胡闹够了,玩闹够了,才能开展下一步剧情。

    聂怀瑾拨开他的衣物,趴在他的腰上。她的神情从容又得意洋洋,看着他的眼睛透着几处餍足的满意。

    她又提起童年之事。

    “身份这件事,其实挺重要的。”时隔多年,她终于稍微可以坦然地看待当年发生的事,那场改名风波对于一个时时刻刻记着自己是谁的孩子来说并不是一件太开心的事,比起赏赐,当时的她更多的是觉得是一场逆来顺受。

    “当然后来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她掰着手指,眼神温情脉脉地看着裴长清。“有的人恭喜我,有的人嫉妒。很多人是可以在你落魄的时候不计一切地帮助你的,但是在你好起来后又第一个想咒你回到原来的位置。”

    当然更多的人是畏惧。没人敢把杂活重活交给她,在院子外,大家把她看成半个主子。

    “当然不同。”裴长清抬了抬眉,“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把你带出去喊你的名字的时候,谢逸之的眼睛瞪得有多大。”想起那个场景,裴长清仍觉得好笑。

    “毕竟谢逸之那么骄傲的人。”甚至是自负,聂怀瑾在裴长清的胸膛上画着圈,“你要他承认他和我平起平坐,别提他有多生气了。”

    谢逸之向来是带头欺负她欺负得最狠的人,聂怀瑾就没见过这么小心眼的孩童。

    她撇撇嘴。

    “谁在乎他的看法。”裴长清漫不经心地吻在她的眼尾,“他向来事多。”

    “再说了,他欺负你我只揍了他一次,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裴长清皱了皱眉,他虚虚握着拳,看起来好似真的没打够似的。

    聂怀瑾扑哧一笑。

    “可是夫人和老太君,不是这样认为的吧?”她偏着头,眉眼笑弯弯的,“我听大房的人说,夫人按着你去道歉的。”

    毕竟他回击谢逸之的时候,下手那么重。

    “当然是你重要。”裴长清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聂怀瑾也回视着他的眼神。他轻笑着看着她,可是慢慢的,他的眼神垂了下来。“这一路走过来,我做过不少错的事。”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音色有些黯淡,又有些哽咽。

    聂怀瑾几乎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能记起那些初逢时的不愉悦。

    “没事了。”她安抚似地搂住他的腰,言笑晏晏,“重要的是我们又在一起了,不是么?”

    裴长清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他有些压抑,“不能这么说。”

    他抬起头,聂怀瑾瞧见他有些发红的眼圈,看上去很脆弱。似乎今天与贺召的见面真的给了他某种打击。聂怀瑾想了想,好像很难理解他的不安感是从何而来。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给过贺召机会。她不能明白裴长清的心思。

    她搂住裴长清的脖颈,轻吻在他颈侧青色的血管上。她身下是怦怦的心跳声,她用大腿勾住裴长清的腰,细腻的皮肤像绸缎一样贴在他的身上。

    她唤,裴长清。

    她的声音又娇又柔,她用小腹蹭了蹭他,裸露上泛起缠绵的粉红。她轻轻勾住他,一双眉毛弯得像月牙。

    他看见她发出声音时牙齿之间一闪而过的舌尖。他承认他不是君子,让他看到她的时候脑海里都是不能登上大雅之堂的场景。

    聂怀瑾狡黠地笑了笑,她眨眨眼睛,指出他的情动。

    她是山精,是树妖,挑出他的情绪又抛下。裴长清被她逗弄得无法抑制住喘息,但他还是废了力地按住她,强制地压住自己的情欲。

    他问她,“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你有没有害怕?”

    “?”聂怀瑾停下来,紧了眉毛,“什么意思?”

    裴长清慢慢吐出一口气。

    “因为一开始,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想法。”他慢慢说道。

    聂怀瑾的睫毛扑闪了一会儿,她想她明白了一点他的意思。

    “是的。”她直白地承认。“是今天见到贺召让你意识到的么?”

    “是……”裴长清淡淡的,他摇摇头,“也不是。”

    “我只是很看不起自己。”他说。

    他隔了很久才想起来,在最早的时候,他只是想希望她能学到知识而已,可是在重逢后,他还是会因为她的身份大发雷霆。

    “明明最初我只是希望你同我是平等的两个人。”他看着她,眼里满是痛惜,“你是聂怀瑾,那当然很好,我们是两个人。”

    “可是我看到你了,却觉得你应该是裴黎书。”他似乎被自己的话所痛着,“永远待在我的后院里。”

    “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聂怀瑾握住他的小臂,她觉察到自己在发抖。在这样开诚布公的时间里,她却隐隐有着想要逃避的情绪。

    可是她刚有转头扭开的动作,裴长清却更快地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回来。聂怀瑾在他怀里小幅度地挣扎,几缕长发落在两人肌肤之间。

    她逃不动了。她向上仰着看到裴长清的下颌,他面上还是那样温柔的模样,但她知道这搂住自己的臂膀究竟蕴藏有多大力量,能将她牢牢地锁在怀里。

    “你在怕什么?”她问。她起了起身,贴在他的侧颈边。

    裴长清没有答话。她掌心下的肌肉一直紧绷着,不安地颤抖着什么。聂怀瑾的手指扫过他的耳尾,感受到他全身倏忽的抖动。她观察着他的神情,却是一如往常,只有眼睛中的水色,一直注视着她,那其中究竟在思考着什么,聂怀瑾却觉得自己看不明白。

    她的手从侧颈往下,一路抚摸到他的肩胛。那里有一处疤痕,是她亲手所做。她始终记得那一刻她将刀柄刻下去时的决绝。

    裴长清觉察到她顿住的地方,注视着她的眼睛澄澈明朗,神色没有任何不满。

    这样的清明让她触不到他的情绪的边界。

    “贺召同你说什么了?”她突然问。

    “他没有说什么。”裴长清低头含住她抚在他唇上的指尖,比聂怀瑾反应更快的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去。指尖处温热的感觉让她感觉有些奇怪,她花了一些时间才反应到裴长清在做什么,脸颊红了红,试图把手指收回去。

    “什么都没说,你倒是这么反常。”聂怀瑾嘟囔着。

    “我看到贺郎中之后在想,当时在行宫时,我是不是看起来也这般招烦。”裴长清问她。

    这样的形容还真是不客气。看裴长清这般弯弯绕绕地试图贬低贺召,聂怀瑾从心底里生出一丝得意和好笑。但她依然保持着面上的不显。

    “差不多。”她回答道。

    裴长清的身体僵了一僵。

    他不甘心地追问,“那你会原谅么?”

    聂怀瑾对上他漂亮的眼睛,两弯瞳眸笑盈盈地看着他,温柔地摇了摇头。

    这世上本就不会有什么原谅。可以宽容伤害的方式却有许多种。

    聂怀瑾的指尖环绕在疤痕外新生的肌肤上。

    可以一报还一报,也可以放弃。

    可当她爱上他的时候,她也可以选择遗忘。她可以选择忘了那些伤害,选择用自己的双眸去注视着他本身,那些伤害就会在爱的时候被遗忘掉。

    “我的想法可以有很多种。”聂怀瑾喃喃道,“我可以回敬回去,”她轻轻点在伤疤上,往裴长清的肩膀上吹了口气,“也可以算了。”

    “可是你知道的,算了,”她往后退了半寸,眼睛笑眯眯的,“那就什么都完了。”

    就像她对贺召。因为贺召是个路过她人生的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所以她可以漠视,可以选择算了。

    裴长清听懂了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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