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太爷紧盯着钱月问:“那你对小时候的事一点都不记得了?”

    钱月苦恼回想,片刻后才说道:“不记得。”

    钱老太爷紧追着问:“那你怎会记得自己姓钱,你进邵府时又是几岁?”

    钱月无奈说道:“妾身小时脑子不太灵光,除了姓氏别得一点也没印象,府里老妈子说妾身是三岁多进府的,便一直当做丫鬟培养。”

    钱老太爷得到答案后,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眼神不停在钱月和大老爷钱通和大太太杨氏身上转。

    几人都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寻常,尤其是杨氏聪明,神色竟然变得激动起来,钱氏一脸思索模样,只有钱通仿佛抓不住思绪,眼中有些迷茫。

    钱月看见众人反应,心中也激动起来,面上装作不解问:“敢问钱老太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钱老太爷直直看着钱月,仿佛要从钱月身上看到她灵魂深处,据她所说,她幼时蠢笨模样也不好,这点正好遗传他那傻儿子,且自己孙女丢之前也确实如此。

    但如今这样貌、这智慧倒与儿媳杨氏颇为相像,一个人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吗。

    而这时杨氏出言道:

    “钱娘子不要误会,不瞒你说,你是知道我丢过一个女儿的,今日听父亲所言,才发觉钱娘子的身世可能与我们有些关联。”

    钱月帕子捂住嘴巴,一脸惊讶,她说:“可这也太巧了。”她目光不停在在场之人身上轮换,似乎还觉得此事不在她接受范围内,她口中不停道:“这,这,这要如何辨认呢?”

    而大老爷钱通终于反应过来,他竟然一下子走到钱月面前,中间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钱月本能反应后退。

    “大哥,您越界了。”钱氏出言提醒。

    钱通却丝毫未闻,他睁大眼睛,指着钱月说:“父亲、夫人,你、你们的意思是这是我的、我的女儿?”

    钱老太爷斥道:“不像话,事情还未有定论,你像什么样子?”

    钱通最怕钱老太爷,他这一训斥,钱通回过神来,朝后退了两步,但目光始终不离钱月。

    钱老太爷对杨氏说道:“老夫记得雪儿是有一处胎记。”

    杨氏忙点头说:“是,在臀部上有两个小红点挨着的,十分不起眼。”

    钱老太爷又看向钱月不好意思说道:“钱娘子,不知你是何想法,若不介意的话就让她们查看一下,再滴一滴血,若你真是我的孙女,岂不皆大欢喜,若不是,也能了却咱们心中遗憾。”

    杨氏和钱通都一脸急切的看着钱月,仿佛她一点头,事情马上就办。

    他们却不知钱月此刻心跳如雷,这何尝不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呢,她目光坚定说:“妾身也想找到自己生身父母,麻烦杨太太了。”

    杨氏连忙摇头,拉着钱月就去往卧室内,钱氏见状也跟在身后,钱老太爷道:“取一碗净水来。”

    下人自然知晓发生了何等重要之事,紧忙去取水。

    卧室内,钱月在两人目光下脱掉衣服,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处有没有胎记,毕竟自己也看不到。

    只好趴在那里让杨氏查看,杨氏直接用手指轻轻掰开闭合的肉,两个暗红的痣贴近里面,十分不显眼,可杨氏看到的那一刹,直接大哭出声。

    钱月听到哭声,眼睛呆愣,虽然早有预料,可事情明了,她却不知所措。

    钱氏的眼泪也控制不住,但她还算有些理智,对钱月说:“好孩子,先把衣服穿上。”

    钱月呆呆的穿好衣服,杨氏突然将钱月抱进怀里,脸上的泪如雨点流进钱月发丝中、衣服上。

    这个怀抱温暖又紧实,让钱月有种不曾感受过得安心。

    “夫人,你怎么了?”钱通在外面急急地喊。

    杨氏已经哭得说不出话,钱月迟钝的抬起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杨氏缓过来些后,手捧上钱月的脸,如珍宝般不敢用力,一毫一寸的细细观看,眼中的泪始终没停。

    越看越止不住她的眼泪,最后哭喊着说:“雪儿,你受苦了。”

    钱月再也绷不住情绪,瞬间抱住杨氏,痛哭出来。

    外面的钱老太爷踉踉跄跄的向前走着,口中颤颤巍巍的问:“大丫头,父亲能进去吗?”

    钱氏听到父亲的声音,连忙去掀帘子,一进来,钱老太爷的目光就定在互拥大哭的二人身上。

    他老态龙钟的眼里迸发亮光,轻声问:“有?”

    钱氏重重点头。

    钱老太爷忽的大笑,又即刻止住,用拐杖敲了钱通一下,说:“快把碗端来。”

    钱通人已经傻了,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端来碗就递给钱老太爷,钱老太爷急说道:“拿那里去!”

    钱通“哦” 了一声,向钱月二人走去,傻傻说:“夫人,水来了。”

    钱月先反应过来,破涕为笑,拿起细针没有犹豫,对着食指扎下,然后看向钱通。

    钱通回看过去,眼中仿佛空洞洞的,一旁的钱氏看不过去,抓起钱通的手,刺出血珠,这样钱通都没有反应。

    钱老太爷走近碗处,哭着的杨氏已经认定钱月就是自己的女儿,都不必看。

    碗中的两滴血,慢慢相融,彻底变为一滴。

    钱老太爷重重朝地上敲拐杖,后哈哈大笑,再接着老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看向钱月的眼中满是慈爱。

    他拍向钱月肩膀,感叹说:“让你丢失二十年,是家族对不住你。”

    钱月却没有丝毫觉得委屈,或许没有变化之前的她会委屈,但现在她只有高兴。

    可她此刻需要装作失落的样子,这样才是正常的反应。

    钱月低下头默不作声。

    钱老太爷叹口气,说:“先出来吧。”

    钱月上前扶起杨氏,杨氏紧紧握着钱月的手,不肯撒开。

    直到到了堂中,钱通似乎才有知觉,他上前轻轻对钱月说道:“你真是我的女儿?我的雪儿?”

    钱月看着钱通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之前的自己,她笑着点点头。

    钱通却大叫出声来,一把抱住钱月,痛哭出声:“都是爹不好,非要带你去那林子里玩,还玩什么捉迷藏,都是爹不好啊。”

    钱通的力气很大,钱月都要喘不过气来,她也确实没想到自己丢失的原因竟然是这样。

    钱月感觉没一会自己的衣衫就被浸湿,想来他十分自责吧。

    杨氏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又哭了出来,上前抱住两人,钱老太爷也是泪眼婆娑。

    过了许久,三人才渐渐止住情绪,钱月整理了一下妆容,抚平自己的衣裳,看着钱老太爷、钱通、杨氏,直直跪了下来。

    她说道:“儿不孝,未能在祖父、父亲母亲身边侍奉,二十年后得以相认,想必老天也不忍我们骨肉分离,今日祖父、父亲母亲在上,受儿一拜。”

    钱月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钱老太爷上前扶起钱月说:“好孩子,快快起来,你既是我钱家子孙,择个好日子带你进祠堂,写族谱,认祖归宗。”

    钱月只是笑,她也不知说些什么,身份的突然转变,让几人有些不知所措,想亲昵也亲昵不起来,毕竟她丢的时候只有三岁,这么多年,一直是她一个人,突然有了家人,她不知道怎么和家人相处。

    杨氏和钱氏都是女人,心思细腻,杨氏对钱老太爷说道:“父亲,不如今晚就让雪儿和我一同睡。”

    钱老太爷赞同的点头,他说道:“明日一早,叫其钱家主脉,老夫要郑重宣布此事。”

    钱老太爷的重视让钱月心中感动,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女孩,还是别人家的妾室,这层身份说出去钱家也不好听。

    可这层身份,也无形之中给了钱月底气。

    晚间,杨氏和钱月睡在同一张床上,杨氏说了半宿的话,从钱月出生时说起,一直说到钱家这些年,从未停止寻找自己,丢失那年正好赶上水灾,浙江无数孩童走丢。

    找起人来比登天还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杨氏一直不怎么待见钱通。

    钱月听杨氏细细地说,轻轻握住她的手,靠在她的肩头,此刻竟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心。

    ……

    第二日一早,九小姐便听丫鬟说起昨晚大太太竟和钱娘子睡在一处,这让不知情的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她们为何同住。

    九小姐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她心中突然前所未有的慌张,正好此时钱老太爷让所有人前去正院。

    九小姐来不及多想,先去正院。

    钱老太爷一共八子五女,在府中的现在全都聚集在此处,钱通和杨氏除了钱月和九小姐,还有三个儿子,长子在外做官,只有三少爷和七少爷在此。

    钱月站在钱老太爷身后,看着这一大家和自己有血脉的人,既陌生又熟悉。

    旁人也不知发生何事,只有九小姐眼睛直勾勾看着钱月。

    钱老太爷咳嗽一声,众人肃穆端正,他站得笔直,神色庄重,大声说道:

    “二十年前,大老爷和大太太所生四小姐钱雪意外丢失,这是我钱府唯一丢失的孩子,也是老祖宗我的心中之痛,但苍天有眼。”

    “经昨晚查验,已经确认她就是钱雪,我钱府的嫡出四小姐!”

    钱月在钱老太爷手势下,缓缓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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