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昏黄，掉落的雨滴夹着着空气中的灰尘和泥土席卷大地，萧笙抬头瞧着天，加快脚步回去。
“我回来了。”
“嗯。”
她将电脑丢在桌面上，习惯性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背靠椅子拿出兜里手机刷着短视屏。
舒服。
这算是为她机械生活添加为数不多的乐趣。
牛勿已添加您为好友。
这人是谁？
萧笙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以及遇到的人，她发现这一整天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倾向去加她联系方式，深入地想了解她所研究的课题。
她想着发点什么过去，好过于这么尴尬着空着。
牛勿：“你谁？”
……
对面这人倒是个急性子，还没等她发呢，自己就先问上了。
萧笙回了他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包。
笙笙不息：“我不知道我怎么加的你（我不知道你怎么加的我。）”
牛勿：“好好好。”
笙笙不息：“确实是这样，请问你是？”
牛勿：“把我问住了。”
萧笙眉头微蹙，不解地盯着对面的回复，不过就一名字，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把他给问住了，“没事，你也把我问住了，咱俩都挺懵的。”
她再一次翻开自己的列表，确信自己确实不认识这人，也不是之前不小心删了的。她想看对面怎么回复，看看对方是不是骗子，如果是，那可就太好了，毕竟一个班揪着一个骗子玩可不是谁都能遇到第二次。
她坐在手机的另一端等了好久，从太阳西沉到黑夜降临，对方也才慢吞吞回了她几个字，“好友+1。”
好吧，无趣的小骗子。
笙笙不息：“好。”
十月八号晚九点五十五分，断联了几天的骗子终于发来了消息。
牛勿：“你好，本来是不想打扰你的，十分抱歉。
“我有个朋友，她国庆放假回来后就突然喜欢听东北话，我想学给她听，可我又不会。网上的视频我看过，自己也偷偷学了几句，我担心我说的不标准，就想着问个当地的东北人帮我鉴定一下。我看过你的ip地址，你也是东北那一边的吧，你可以帮我看看或者教我说一些吗，不用太多，几句也行。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说的，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小骗子，和小骗子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他发过来的红包有多少，但骗子的东西绝对不能收，指不定里面藏着什么大的，但可以逗逗这个骗子，反正闲来无聊。
笙笙不息：“你朋友？”
牛勿：“嗯，很好的一个朋友。”
笙笙不息：“啊～她想听东北话。”
牛勿：“是的，你可以教我吗？”
笙笙不息：“教我是教不了你，我不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说的也不是那么标准，但好在我在这待了六七年了，听了那么久的东北话，纠正一下你倒也是可以的。”
对面回得很快，他先是道谢，就开始发一两秒的语音。对面发的不多，也就四五条的样子，内容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平常话语，问你吃了没，睡了没，在做什么。
萧笙一条条点开听了，对面声音的很青涩，十五六岁的样子，音色也不错，就是像一个人，暂时想不起来。
萧笙指导着对面发来的语音的每一句话，强调那一个该怎么发音，到哪里要停顿一会，就比如这个没字，用普通话就得说成妹字。
她们俩这一教一学，到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小骗子，还挺敬业嘛。
萧笙的生活很单调，每天四点一线，寝室，食堂，教学楼，实验室，整天睁开眼睛就就学，在她这个时代，如果自己不卷，迟早被别人卷死。
牛勿的出现，暂时打破了这一平静。
他活力，激情，对未来充满无限可能，是萧笙这几年以来难以遇到的，她想抓住这一机会，不为骗他玩，就想着和他多说几句话，和自己想象中的人生多说些。
从牛勿的只言片语中她猜到他是个高中生，还是个学习很不错的高中生。
牛勿不是一个好人，这么小就开始出来诈骗了，可他也是个可怜之人，他对任何人不好，但对他的这位朋友倒是真心实意的。
他喜欢他的这位朋友。
很喜欢。
超越了朋友之间的喜欢。
他甚至想把自己所有知道的，有的，能竭尽全力做到的一股脑的塞给他这位朋友。
可他是一个及其懦弱的人，他不敢正大光明对心爱之人说出自己的喜欢，或许是怕说出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也有可能她们连朋友都不是，他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暗恋者。
暗恋者，自己也曾当过，自己的喜欢是那么的明显，但是被暗恋的那个人啊，他就是不知道。
当真是应了那就话—暗恋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哑剧。
萧笙在前几次聊天中点破了牛勿的喜欢，她问他：“你既然喜欢他，那她知道吗。”
牛勿像是拿不准，迟了很久才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喜欢她，但我们班的同学都知道，你之前教我的东北话我和她说了，她没听见，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是瞎子吗，我这么明显的喜欢她都看不出来。”
萧笙问他是怎么和他这位朋友说的东北话的，他不说了，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回道：“就是到她旁边去，和我兄弟聊天，时不时在旁边说几句，就这样。”
萧笙又继续问道：“那你的这位朋友她在干什么。”
牛勿：“她在想题，化学老师给他留的大题。”
笙笙不息：“那你为什么要在她想题的这个时候去和她说呢，就不能换个时间，你之前也和我说过我，她喜欢挑战难题，喜欢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既然这样，难道你不知道人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大脑是高度集中的，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的吗。”
牛勿：“我……我忘了。”
过了一会，牛勿回道：“可她的那个题我会，她不会可以问我……我又不是不给她讲。”
看来这是一个只知道窝里横的小骗子。
萧笙劝他，不该这么想，她喜欢挑战难度，是因为她享受克服困难这个过程，而不是通过锁链直接到达山峰。你既然喜欢她，就该事事为她考虑。
你说你们全班都知道你喜欢她，可你想过你的这种喜欢对她来说好吗，她明明是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却不明不白背上你喜欢她的这一点，时不时被班上的人调侃几句，她不会困扰吗。
不清不楚的暧昧，对女生来说就是一种性骚扰。
你喜欢她，那就大胆告诉她，而不是靠班级同学通过各种方式告知她。
只有明确的喜欢，才配得上他人回复。
俗话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万一她也喜欢你呢。
萧笙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补道：“你要是敢空着手去告白，就等着被其他人嘲笑吧，空手套白狼的家伙。”
牛勿：“不能，基本的我还是知道。”
萧笙：“行，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你朋友的喜好忌口知道不。”
牛勿：“去找她多说说话。”
牛勿：“害羞（表情包）。”
牛勿：“当然知道，我早打听好了，不会弄错的。”
嗯，你知道。
去吧，窝里横的小骗子。
这一天天的，自己还母胎单身着，反倒还教起了别人谈恋爱。
真是……无聊死了。
东北的雪来得还是那么的快，和之前一样，雪覆盖了银杏树叶，将银杏果当成宝贝藏进雪里，掩盖了美丽迷人的恶臭味。
天可怜见，果然不能相信网图，秋天随风飘落的银杏叶，光是站在那里便能欣赏一整天，尽日台阶闲不扫，满园银杏落秋风。
美是美，但当时怎么没一个人告诉我银杏果能这么臭，萧笙之前不过是意外踩碎了一个，那脚就臭了一整天，整整一天，回寝室脱了写跟放了化学炸弹一样，还有那鞋子，也是必须重新洗过才能穿。
东北的雪当然也是极美的，满天飞雪，美得不似真的，温度也不是人能抗的。
室外零下二十几度，室内零上二十几度，冰火两重天，进了寝室第一件事不是休息，是脱衣服，再不脱就等着被热死吧。
但有一点萧笙是很喜欢的，冬天吃冰棍。
此时她正坐在被玻璃环抱的阳台上，咬着冰棍翘着二郎腿，欣赏今年的初雪。
对着初雪许愿，愿望是能实现的吧。
萧笙闭上双眼，在心里默念着：给我一个帅气多金，能力强脾气好的男朋友。
牛勿：“在不，和你说件事。”
哟，这小骗子，这么久没联系，还以为忘了他的老本行。
笙笙不息：“说，什么事。”
牛勿：“你绝对不敢相信，就是我那朋友，她今天终于主动来问我题。
“她主动来问我哎，她没有问其他人，她问的第一个人是我，是我，不是别人。
“还有她吃了我给她买的零食，青苹果味的软糖，我之前买来试过，很好吃，不愧是她喜欢的东西。
“而且……”
笙笙不息：“而且什么，我等着你继续说。”
牛勿：“……我听我们班女生说，她可能喜欢我。”
笙笙不息：“你？”
牛勿：“应该，是吧。”
萧笙嘁了一声，将咬完的冰棍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窝囊，瞧瞧你刚刚，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一个人。”
牛勿：“……”
笙笙不息：“你觉得你朋友现在对你怎么样。”
牛勿：“很好，我感觉她要接受我了。”
笙笙不息：“她吃个你的东西就是要接受你了？我也吃过师兄师姐的东西，怎么就不见我接受他们。”
牛勿：“反正她就是接受我了，她现在已经接受了我在她身边的存在，她也不反抗我。真心换真心，再加点攻势，她迟早有一天会答应我的喜欢。”
笙笙不息：“是是是，你说的都对，那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了吗，或者什么时候让你朋友接受你盛大的告白。”
牛勿：“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的希望还是很大。告白，我计划是定在元旦班级晚会那一天。”
笙笙不息：“为什么会是那天。”
牛勿：“我希望这是她给我的新年礼物。”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生活枯燥乏味，萧笙撑到现在全靠着心里的那点念想。
元旦了，那小骗子应该告白了。
不知道成功没有。
笙笙不息：“怎么样？”
……
估计还在和他朋友说话没说清楚，正着急呢。
算了，自己还是去洗洗澡，干干净净迎接新的一年。
牛勿：“哈哈，我表白成功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的排场有多大，教室里大半的东西都是我买的的，零食，灯光，彩带，音响，管够！
“当时找了几个人帮我调灯光，我就抱着一大束碎冰蓝玫瑰走到她面前，她当时都懵了，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还有她脸红的样子，我发誓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画面。
“我之前写了一页多的表白信，准备表白的时候慢慢念给她听，我都特意背下来了，妈的好死不死，都怪她们起哄声太大害得我都忘词，不然我可以表现得更好，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她答应我才是最重要的。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好小的一个，我买的碎冰蓝玫瑰她都抱不住，我还闲买小了呢，可老师和我说这就是全部了，不然我能给他弄个更大的。
“不行，太大了她抱着太吃力了，以后不能买这么大的，买小的抱着美观也不累，剩下的就放在她寝室，这样她每天看着话就会想到我。
“她好可爱啊，这么可爱的人怎么就这么容易接受我的告白呢。”
头疼，这小骗子还是个恋爱脑，加了她这么久就不开展一下他的事业吗，随便编个理由去骗她，说自己是她之前的同学，受伤了向她借钱什么的，她在迂回问他是她那个同学，伤得严不严重，要借对少钱，等时机成熟在拆穿他，再苦口婆心地劝解，告诉他回头是岸，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交他怎么去追姑娘。
回想这小半年来，萧笙都干了些什么。
她无奈苦笑，自己到现在还单着，怎么给别人又说成一对。
笙笙不息：“恭喜啊，（小骗子）以后就有地位去维护关心她了。”
牛勿：“谢谢，我们聊了这么久还没有给你看过我乖乖长什么样吧，给你发我今天才和她照的照片。”
笙笙不息：“发来吧。”
几乎是萧笙才发出这条消息，对面的照片就已经加载过来了。
这姑娘，真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
她将图片放大，背后的红字显得尤为突出—2018，新年快乐。
这骗子，表白也太不用心了。
笙笙不息：“你要不看看你买的帖子，教室窗户上的那张，年份都打错了。”
牛勿：“不可能。”
笙笙不息：“怎么不可能，现在是24年，你打成18年的去了。”
牛勿：“你糊涂了吧，现在是18年，不是24年。”
这小骗子还犟，等我截张图片过去，看你还嘴硬。
她将手往摄像头上一扫，图片截成了，但正当她要把图片发过去证明自己时，她看着图片陷入了沉默。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8分。
她不相信，又截了几张。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8分。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8分。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8分。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8分。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9分。
萧笙颤着手将桌上的眼镜重新架回到鼻子上，不断地揉搓这眼睛，等视线适应周围的光线重新看向那张照片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照片上的女孩戴着眼镜，红着脸，青涩不自然地对着镜头微笑，藏在花后的手紧紧抓着包花的纸。
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像高中时候的自己。
新年的欢呼随着时间最后一秒的结束随之到来，烟花在窗外绽放，大脑的弦应声断裂。
萧笙抬头茫然看着窗外，雪早就没了，炸裂的烟花在空中留下点点痕迹，周围的一切也变了。
自己哪还是坐在阳台上看风景，她现在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光被她遮得严严实实的，身上的衣服也变了，成了厚重的毛衣，头发乱糟糟的。
她看着自己的手点开牛勿的头像，死死盯着他的ip地址，“你是嘉平十二中学的。”
牛勿：“对。”
笙笙不息：“你朋友叫萧笙。”
牛勿：“是。”
笙笙不息：“你当时学的东北话是为了讲给她听得。”
牛勿：“不然呢。”
笙笙不息：“……你是陈物？”
牛勿：“嗯，我是陈物。”
嗯，我是陈物。
我是陈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陈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牛勿，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物，陈物，陈物。
陈物啊，你个骗子。
我怎么就听不出你的声音，怎么就忘了你，怎么就……帮你追其他女孩子，还出谋划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她追的那个女孩子不是高中时候的我吗。
是我啊。
骗子，你怎么就看不出来我当初喜欢你，我的喜欢那么明显，明显到全班都知道。
你怎么能这样。
你当初说一句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我要是当时在大胆一点，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如洪水决堤砸到手机上，模糊视线，她看不清眼前，不断用手擦着眼泪。
可为什么怎么也擦不干净，擦不完啊。
陈物。
周围的嘈杂显得她格格不入，刺耳的耳鸣连续不断。
她靠着仅有的视线，艰难地在键盘上输入一行字：“你喜欢萧笙吗？”
你喜欢我吗？
即使和牛勿聊了这么久，听了他说了无数次“他喜欢她”，可她还是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想再听一次他确切地说，是的，我喜欢她。
我喜欢她。
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手指随着重力落下，萧笙用沾着泪水的手去点右边的发送键。
怎么点不了，应该是她手上有水的缘故。
萧笙把手放在床单上蹭着，拉着一旁松下来的被单擦着手机，保证没有一点水渍后再次触碰那个键。
发不过去。
怎么回事，我明明把手机擦干净了。
萧笙将自己的衣服卷起来，使劲在手机上擦拭着，不停地触碰那个键。
发不过去，怎么都发不过去。
陈物。
手机怎么也变了，好卡啊。
这不是我现在用的手机，不是，我早就不用平板了，之前那个平板被我好好放在家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东西怎么这么卡，我发不过去。
萧笙把自己卷成一团，趴在床上无声哭泣。
周围好吵，他们能不能闭嘴。
她将双手捂住耳朵，还是止不住哭泣。
你喜欢萧笙吗。
好吵啊。
陈物。
你喜欢萧笙吗。
发不出去。
还是发不出去。
你喜欢我吗。
吵死了。
闭嘴。
还是发不出去。
“叮———”
萧笙猛得惊醒，眼角噙着泪，看着周围模糊不清的世界。
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好一会耳边的话语才清晰许多，不像刚刚一阵一阵的耳鸣。
“你怎么了？”
“做什么噩梦了，哭得那么伤心。”
“怎么了，我们刚刚都叫不醒你，你一直哭，嘴里还还念叨着什么。”
“做噩梦了。”
“不怕啊，我们都在呢。”
萧笙靠在其中一个室友的怀里，接过手纸擦着之前在梦中流过的眼泪，闷闷道：“梦到一个骗子。”
“他骗你什么没。”
萧笙摇头。
没有，他什么也没骗到。
“我回来了。”
“嗯。”
她将电脑丢在桌面上，习惯性拿起水杯喝了口水，背靠椅子拿出兜里手机刷着短视屏。
舒服。
这算是为她机械生活添加为数不多的乐趣。
牛勿已添加您为好友。
这人是谁？
萧笙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以及遇到的人，她发现这一整天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倾向去加她联系方式，深入地想了解她所研究的课题。
她想着发点什么过去，好过于这么尴尬着空着。
牛勿：“你谁？”
……
对面这人倒是个急性子，还没等她发呢，自己就先问上了。
萧笙回了他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包。
笙笙不息：“我不知道我怎么加的你（我不知道你怎么加的我。）”
牛勿：“好好好。”
笙笙不息：“确实是这样，请问你是？”
牛勿：“把我问住了。”
萧笙眉头微蹙，不解地盯着对面的回复，不过就一名字，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把他给问住了，“没事，你也把我问住了，咱俩都挺懵的。”
她再一次翻开自己的列表，确信自己确实不认识这人，也不是之前不小心删了的。她想看对面怎么回复，看看对方是不是骗子，如果是，那可就太好了，毕竟一个班揪着一个骗子玩可不是谁都能遇到第二次。
她坐在手机的另一端等了好久，从太阳西沉到黑夜降临，对方也才慢吞吞回了她几个字，“好友+1。”
好吧，无趣的小骗子。
笙笙不息：“好。”
十月八号晚九点五十五分，断联了几天的骗子终于发来了消息。
牛勿：“你好，本来是不想打扰你的，十分抱歉。
“我有个朋友，她国庆放假回来后就突然喜欢听东北话，我想学给她听，可我又不会。网上的视频我看过，自己也偷偷学了几句，我担心我说的不标准，就想着问个当地的东北人帮我鉴定一下。我看过你的ip地址，你也是东北那一边的吧，你可以帮我看看或者教我说一些吗，不用太多，几句也行。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说的，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
小骗子，和小骗子的朋友。
虽然不知道他发过来的红包有多少，但骗子的东西绝对不能收，指不定里面藏着什么大的，但可以逗逗这个骗子，反正闲来无聊。
笙笙不息：“你朋友？”
牛勿：“嗯，很好的一个朋友。”
笙笙不息：“啊～她想听东北话。”
牛勿：“是的，你可以教我吗？”
笙笙不息：“教我是教不了你，我不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说的也不是那么标准，但好在我在这待了六七年了，听了那么久的东北话，纠正一下你倒也是可以的。”
对面回得很快，他先是道谢，就开始发一两秒的语音。对面发的不多，也就四五条的样子，内容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平常话语，问你吃了没，睡了没，在做什么。
萧笙一条条点开听了，对面声音的很青涩，十五六岁的样子，音色也不错，就是像一个人，暂时想不起来。
萧笙指导着对面发来的语音的每一句话，强调那一个该怎么发音，到哪里要停顿一会，就比如这个没字，用普通话就得说成妹字。
她们俩这一教一学，到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小骗子，还挺敬业嘛。
萧笙的生活很单调，每天四点一线，寝室，食堂，教学楼，实验室，整天睁开眼睛就就学，在她这个时代，如果自己不卷，迟早被别人卷死。
牛勿的出现，暂时打破了这一平静。
他活力，激情，对未来充满无限可能，是萧笙这几年以来难以遇到的，她想抓住这一机会，不为骗他玩，就想着和他多说几句话，和自己想象中的人生多说些。
从牛勿的只言片语中她猜到他是个高中生，还是个学习很不错的高中生。
牛勿不是一个好人，这么小就开始出来诈骗了，可他也是个可怜之人，他对任何人不好，但对他的这位朋友倒是真心实意的。
他喜欢他的这位朋友。
很喜欢。
超越了朋友之间的喜欢。
他甚至想把自己所有知道的，有的，能竭尽全力做到的一股脑的塞给他这位朋友。
可他是一个及其懦弱的人，他不敢正大光明对心爱之人说出自己的喜欢，或许是怕说出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也有可能她们连朋友都不是，他只不过是一个卑微的暗恋者。
暗恋者，自己也曾当过，自己的喜欢是那么的明显，但是被暗恋的那个人啊，他就是不知道。
当真是应了那就话—暗恋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哑剧。
萧笙在前几次聊天中点破了牛勿的喜欢，她问他：“你既然喜欢他，那她知道吗。”
牛勿像是拿不准，迟了很久才回答：“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喜欢她，但我们班的同学都知道，你之前教我的东北话我和她说了，她没听见，一个字也没听见。
“她是瞎子吗，我这么明显的喜欢她都看不出来。”
萧笙问他是怎么和他这位朋友说的东北话的，他不说了，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回道：“就是到她旁边去，和我兄弟聊天，时不时在旁边说几句，就这样。”
萧笙又继续问道：“那你的这位朋友她在干什么。”
牛勿：“她在想题，化学老师给他留的大题。”
笙笙不息：“那你为什么要在她想题的这个时候去和她说呢，就不能换个时间，你之前也和我说过我，她喜欢挑战难题，喜欢一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既然这样，难道你不知道人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大脑是高度集中的，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的吗。”
牛勿：“我……我忘了。”
过了一会，牛勿回道：“可她的那个题我会，她不会可以问我……我又不是不给她讲。”
看来这是一个只知道窝里横的小骗子。
萧笙劝他，不该这么想，她喜欢挑战难度，是因为她享受克服困难这个过程，而不是通过锁链直接到达山峰。你既然喜欢她，就该事事为她考虑。
你说你们全班都知道你喜欢她，可你想过你的这种喜欢对她来说好吗，她明明是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却不明不白背上你喜欢她的这一点，时不时被班上的人调侃几句，她不会困扰吗。
不清不楚的暧昧，对女生来说就是一种性骚扰。
你喜欢她，那就大胆告诉她，而不是靠班级同学通过各种方式告知她。
只有明确的喜欢，才配得上他人回复。
俗话说，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万一她也喜欢你呢。
萧笙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补道：“你要是敢空着手去告白，就等着被其他人嘲笑吧，空手套白狼的家伙。”
牛勿：“不能，基本的我还是知道。”
萧笙：“行，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你朋友的喜好忌口知道不。”
牛勿：“去找她多说说话。”
牛勿：“害羞（表情包）。”
牛勿：“当然知道，我早打听好了，不会弄错的。”
嗯，你知道。
去吧，窝里横的小骗子。
这一天天的，自己还母胎单身着，反倒还教起了别人谈恋爱。
真是……无聊死了。
东北的雪来得还是那么的快，和之前一样，雪覆盖了银杏树叶，将银杏果当成宝贝藏进雪里，掩盖了美丽迷人的恶臭味。
天可怜见，果然不能相信网图，秋天随风飘落的银杏叶，光是站在那里便能欣赏一整天，尽日台阶闲不扫，满园银杏落秋风。
美是美，但当时怎么没一个人告诉我银杏果能这么臭，萧笙之前不过是意外踩碎了一个，那脚就臭了一整天，整整一天，回寝室脱了写跟放了化学炸弹一样，还有那鞋子，也是必须重新洗过才能穿。
东北的雪当然也是极美的，满天飞雪，美得不似真的，温度也不是人能抗的。
室外零下二十几度，室内零上二十几度，冰火两重天，进了寝室第一件事不是休息，是脱衣服，再不脱就等着被热死吧。
但有一点萧笙是很喜欢的，冬天吃冰棍。
此时她正坐在被玻璃环抱的阳台上，咬着冰棍翘着二郎腿，欣赏今年的初雪。
对着初雪许愿，愿望是能实现的吧。
萧笙闭上双眼，在心里默念着：给我一个帅气多金，能力强脾气好的男朋友。
牛勿：“在不，和你说件事。”
哟，这小骗子，这么久没联系，还以为忘了他的老本行。
笙笙不息：“说，什么事。”
牛勿：“你绝对不敢相信，就是我那朋友，她今天终于主动来问我题。
“她主动来问我哎，她没有问其他人，她问的第一个人是我，是我，不是别人。
“还有她吃了我给她买的零食，青苹果味的软糖，我之前买来试过，很好吃，不愧是她喜欢的东西。
“而且……”
笙笙不息：“而且什么，我等着你继续说。”
牛勿：“……我听我们班女生说，她可能喜欢我。”
笙笙不息：“你？”
牛勿：“应该，是吧。”
萧笙嘁了一声，将咬完的冰棍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窝囊，瞧瞧你刚刚，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一个人。”
牛勿：“……”
笙笙不息：“你觉得你朋友现在对你怎么样。”
牛勿：“很好，我感觉她要接受我了。”
笙笙不息：“她吃个你的东西就是要接受你了？我也吃过师兄师姐的东西，怎么就不见我接受他们。”
牛勿：“反正她就是接受我了，她现在已经接受了我在她身边的存在，她也不反抗我。真心换真心，再加点攻势，她迟早有一天会答应我的喜欢。”
笙笙不息：“是是是，你说的都对，那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了吗，或者什么时候让你朋友接受你盛大的告白。”
牛勿：“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的希望还是很大。告白，我计划是定在元旦班级晚会那一天。”
笙笙不息：“为什么会是那天。”
牛勿：“我希望这是她给我的新年礼物。”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生活枯燥乏味，萧笙撑到现在全靠着心里的那点念想。
元旦了，那小骗子应该告白了。
不知道成功没有。
笙笙不息：“怎么样？”
……
估计还在和他朋友说话没说清楚，正着急呢。
算了，自己还是去洗洗澡，干干净净迎接新的一年。
牛勿：“哈哈，我表白成功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的排场有多大，教室里大半的东西都是我买的的，零食，灯光，彩带，音响，管够！
“当时找了几个人帮我调灯光，我就抱着一大束碎冰蓝玫瑰走到她面前，她当时都懵了，那样子别提多可爱了，还有她脸红的样子，我发誓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画面。
“我之前写了一页多的表白信，准备表白的时候慢慢念给她听，我都特意背下来了，妈的好死不死，都怪她们起哄声太大害得我都忘词，不然我可以表现得更好，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她答应我才是最重要的。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好小的一个，我买的碎冰蓝玫瑰她都抱不住，我还闲买小了呢，可老师和我说这就是全部了，不然我能给他弄个更大的。
“不行，太大了她抱着太吃力了，以后不能买这么大的，买小的抱着美观也不累，剩下的就放在她寝室，这样她每天看着话就会想到我。
“她好可爱啊，这么可爱的人怎么就这么容易接受我的告白呢。”
头疼，这小骗子还是个恋爱脑，加了她这么久就不开展一下他的事业吗，随便编个理由去骗她，说自己是她之前的同学，受伤了向她借钱什么的，她在迂回问他是她那个同学，伤得严不严重，要借对少钱，等时机成熟在拆穿他，再苦口婆心地劝解，告诉他回头是岸，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交他怎么去追姑娘。
回想这小半年来，萧笙都干了些什么。
她无奈苦笑，自己到现在还单着，怎么给别人又说成一对。
笙笙不息：“恭喜啊，（小骗子）以后就有地位去维护关心她了。”
牛勿：“谢谢，我们聊了这么久还没有给你看过我乖乖长什么样吧，给你发我今天才和她照的照片。”
笙笙不息：“发来吧。”
几乎是萧笙才发出这条消息，对面的照片就已经加载过来了。
这姑娘，真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
她将图片放大，背后的红字显得尤为突出—2018，新年快乐。
这骗子，表白也太不用心了。
笙笙不息：“你要不看看你买的帖子，教室窗户上的那张，年份都打错了。”
牛勿：“不可能。”
笙笙不息：“怎么不可能，现在是24年，你打成18年的去了。”
牛勿：“你糊涂了吧，现在是18年，不是24年。”
这小骗子还犟，等我截张图片过去，看你还嘴硬。
她将手往摄像头上一扫，图片截成了，但正当她要把图片发过去证明自己时，她看着图片陷入了沉默。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8分。
她不相信，又截了几张。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8分。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8分。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8分。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8分。
2018年12月31日晚23点59分。
萧笙颤着手将桌上的眼镜重新架回到鼻子上，不断地揉搓这眼睛，等视线适应周围的光线重新看向那张照片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照片上的女孩戴着眼镜，红着脸，青涩不自然地对着镜头微笑，藏在花后的手紧紧抓着包花的纸。
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像高中时候的自己。
新年的欢呼随着时间最后一秒的结束随之到来，烟花在窗外绽放，大脑的弦应声断裂。
萧笙抬头茫然看着窗外，雪早就没了，炸裂的烟花在空中留下点点痕迹，周围的一切也变了。
自己哪还是坐在阳台上看风景，她现在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光被她遮得严严实实的，身上的衣服也变了，成了厚重的毛衣，头发乱糟糟的。
她看着自己的手点开牛勿的头像，死死盯着他的ip地址，“你是嘉平十二中学的。”
牛勿：“对。”
笙笙不息：“你朋友叫萧笙。”
牛勿：“是。”
笙笙不息：“你当时学的东北话是为了讲给她听得。”
牛勿：“不然呢。”
笙笙不息：“……你是陈物？”
牛勿：“嗯，我是陈物。”
嗯，我是陈物。
我是陈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陈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牛勿，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物，陈物，陈物。
陈物啊，你个骗子。
我怎么就听不出你的声音，怎么就忘了你，怎么就……帮你追其他女孩子，还出谋划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她追的那个女孩子不是高中时候的我吗。
是我啊。
骗子，你怎么就看不出来我当初喜欢你，我的喜欢那么明显，明显到全班都知道。
你怎么能这样。
你当初说一句喜欢我有那么难吗。
我要是当时在大胆一点，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如洪水决堤砸到手机上，模糊视线，她看不清眼前，不断用手擦着眼泪。
可为什么怎么也擦不干净，擦不完啊。
陈物。
周围的嘈杂显得她格格不入，刺耳的耳鸣连续不断。
她靠着仅有的视线，艰难地在键盘上输入一行字：“你喜欢萧笙吗？”
你喜欢我吗？
即使和牛勿聊了这么久，听了他说了无数次“他喜欢她”，可她还是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想再听一次他确切地说，是的，我喜欢她。
我喜欢她。
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手指随着重力落下，萧笙用沾着泪水的手去点右边的发送键。
怎么点不了，应该是她手上有水的缘故。
萧笙把手放在床单上蹭着，拉着一旁松下来的被单擦着手机，保证没有一点水渍后再次触碰那个键。
发不过去。
怎么回事，我明明把手机擦干净了。
萧笙将自己的衣服卷起来，使劲在手机上擦拭着，不停地触碰那个键。
发不过去，怎么都发不过去。
陈物。
手机怎么也变了，好卡啊。
这不是我现在用的手机，不是，我早就不用平板了，之前那个平板被我好好放在家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东西怎么这么卡，我发不过去。
萧笙把自己卷成一团，趴在床上无声哭泣。
周围好吵，他们能不能闭嘴。
她将双手捂住耳朵，还是止不住哭泣。
你喜欢萧笙吗。
好吵啊。
陈物。
你喜欢萧笙吗。
发不出去。
还是发不出去。
你喜欢我吗。
吵死了。
闭嘴。
还是发不出去。
“叮———”
萧笙猛得惊醒，眼角噙着泪，看着周围模糊不清的世界。
她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好一会耳边的话语才清晰许多，不像刚刚一阵一阵的耳鸣。
“你怎么了？”
“做什么噩梦了，哭得那么伤心。”
“怎么了，我们刚刚都叫不醒你，你一直哭，嘴里还还念叨着什么。”
“做噩梦了。”
“不怕啊，我们都在呢。”
萧笙靠在其中一个室友的怀里，接过手纸擦着之前在梦中流过的眼泪，闷闷道：“梦到一个骗子。”
“他骗你什么没。”
萧笙摇头。
没有，他什么也没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