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海边城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让我想起阿勒泰。

    我睡不着,翻了个身,又转过来,睁着眼睛听雨的声音。夏牧场经常下雨,巴太把我们的毡房补好后,去年又有一个地方漏水了,是苏力坦来帮忙修好的。

    “文秀,过去这几年,你都去过几个地方呢?”黑暗中,巴太的声音响起。我能听得出,他的话是侧身冲着我说的。

    我盯着天花板,窗帘里透进来的走廊的灯光在屋顶打下一道粗粗的线。那道线也许是细细的,但我平躺着,没有戴眼镜,看不清。

    “让我想想。北京,乌鲁木齐,塔城,青岛。”我平静地在心里查着。

    “还有西安。”巴太轻轻补充。

    “你怎么知道?”我忍不住转过脸去面对他。

    黑暗中,我听到他一声开心的轻笑:“你在西安的活动,我在呢。”

    心里有什么地方好像打开了一瓶被摇晃过的汽水,嘭得一声炸了一下。

    “你路过吗?”我问。

    “我去看你。”巴太小心翼翼地回答,“好多厉害的文化人呢。”

    我转过来,又盯着天花板,嘴角微微翘起来,轻轻说:“我还以为,你不会想要再见到我了。”

    “文秀,你怎么会这么想呢。”他微微叹了口气。

    我不再说话。窗外的雨好像下大了。

    “文秀,爸爸说,你的胳膊,下雨会疼呢?”巴太的声音低沉,恍惚间叫我听出一丝心疼来。

    “是谁告诉苏力坦大叔的?”我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平静问。又是一个多此一举的问题,除了张凤侠女士,还能有谁呢?

    那时的我狼狈又绝望,整天挂着绷带天南海北跑来跑去,顾不上爱惜自己。

    “你妈妈说的。”巴太的手攀上床沿,精准地握住我的左腕,他的手掌温热,好像一下就把我整个小臂盖住了。

    巴太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问:“现在疼吗?”

    他这样,倒叫我不得不暂时分心关注起我的手臂来。可是他手掌的温度那么舒服,一丝不差地传达到曾经断骨的地方,好像中和了那些隐隐作痛。已经计算不清是疼痛多一些,还是温热的快乐多一些,这让我该如何分辨呢?

    窗外的雨好缠绵啊,终于下到了我心里。

    “巴太,对不起。我忘记了踏雪是你最珍爱的,忘记了她还没有完全恢复,该死的是,我骑马也很差劲。如果不是我执意要骑着踏雪去追赶高晓亮的话,你就不会失去她了。”

    天花板上的光线变得更粗更模糊了一些,我眨眨眼,让眼泪静静地流下,隐去在散落的头发里。

    感谢黑暗,感谢这场雨。追逐了三年他的脚步,而一直无法让他听到的话,终于说出来。

    我听到巴太起身,过来坐在床下我旁边。

    他把手抚上我的脸颊,顿了一下,像是沾到了我的泪水。

    “文秀,你怪我吗?”黑暗中,他的声音发颤,话也简短了。

    “怪你什么?”我问。

    “踏雪是我最心爱的小马,你是我最心爱的人,我却没有保护好你,让踏雪差点伤害了你。我一直觉得,你不会原谅我了。”

    “所以你就决定不理我?”该死,眼泪怎么又来了?怎么还带了鼻音?

    巴太着急地站起来,又坐下在我床边:“文秀,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了。”

    让他这样对着躺在床上的我说话,好像我是病入膏肓的人一样。我也坐起来,好好地把眼泪擦干。

    感谢黑夜,感谢不顺手的眼镜,我看不清他的脸,就理直气壮:“巴太,妈妈告诉我,你需要时间,就好像夏牧场也需要时间休息。可是,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告诉我,哪怕一次,告诉我给你时间就好了。我会等的,我会耐心等你的。”

    巴太一把把我拥进怀里。

    诶,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些什么吗?他们哈萨克族男人,都这么直截了当吗?

    “嘶,疼……”我轻轻叫了一声。

    那是手臂顶到他过于急切的胸膛。

    他赶紧放开我,不知所措的歉意都含在他的慌张里。

    他揉着我的手臂,小心翼翼抬头看我,问:“文秀,你还会喜欢我吗?”

    真会挑时候,我呲牙咧嘴,恨不得把他推开。

    “我怎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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