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该死,这样让巴太长久纠结的,如噩梦一般的心事,我却没能看出来。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起身,想要追着巴太走过去,蔓蔓过来拉住我,把我稍稍拽到一边:“文秀,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连忙再次向她表示恭喜和感谢。

    “你们还会去青岛吗?”蔓蔓问。

    “怎么了?”

    “察合说,踏浪到乌鲁木齐了,但是它的主人不愿意再花钱把它送回青岛训练场。”

    “那踏浪要怎么办?”即使我再笨,都快要猜到答案了,可是我不敢问。

    “文秀。”蔓蔓语含抱歉地挽住我的胳膊,陪我走着,“刚才仪式结束后,察合才告诉巴太踏浪的伤势其实很严重。过去这几年我陪他参加过几次赛马的比赛,他也给我讲过很多事情。如果马伤人了,或者在比赛里受了伤,再也不能参加比赛,马的主人,通常都会把它们安乐死的。但是这次踏浪拿了冠军才受的伤,主人觉得马上就把它安乐死不太好,所以送回来。”

    “那踏浪……会被安乐死吗?”巴太一整晚,是因为这件事心神不宁吗?

    “巴太回去家乡后,是察合在训练踏浪的,他舍不得它,巴太也舍不得它。他们可能会想要和训练场的老板商量吧。”

    “你问我还去不去青岛,是巴太想去乌鲁木齐了吗?”入夜后草原的风有点冷,我看不清巴太和察合去了哪里,只是让蔓蔓牵着我走着。

    “是呢呀。察合和巴太都想去,想把踏浪带走。”蔓蔓四周看了看,指指一个小山坡,带着我往那个方向走去。

    “他们可以把踏浪接回草原养吗?”就像踏雪那样。我燃起一丝希望。

    “赛马和牧马不一样的,而且如果要把赛马领走,要看马的主人同不同意,毕竟赛马都很贵的。”蔓蔓回头说,又补充了一句:“察合说,去年有一个外国的赛马骑手,他的马在比赛里受伤了,他不同意马的主人把它安乐死,于是把自己比赛的奖金都拿了出来,又掏了不少钱,把这匹马买下来带回去养,骑手也退役了。”

    蔓蔓说的这些,对我全都是新鲜的知识,从没接触过的世界,都是察合教给她的。听上去,就像是作为一个驯马师的女朋友应当知道的常识一样理所当然。

    我又开始为自己缺失了的三年黯然神伤起来。

    我认认真真地学习哈语,我能在牧场上骑着骆驼穿过羊群,给头羊指路。我开始不再畏惧骑马,我在不知不觉中,自以为是地走出了九十九步。

    可是所有赛马的事情,我一窍不通。就连那个漂亮的汉族姑娘,蔓蔓的朋友看到的奥运会的赛马新闻,我也从来没有注意过。

    哪怕我们似乎是重新开始了,可我真的了解他的世界吗?

    踏雪,曾是他一半的生命。他是那么地热爱着啊!

    我又回忆起来毡房里那些哈萨克人的话。好像所有哈萨克男人都知道,这三年里,苏力坦的小儿子在努力工作还债。我不知道为了踏雪,他和苏力坦到底背了多少债务。苏力坦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许村主任都不知道,也许妈妈都不知道。

    如果为了救踏浪,他又要再经历这样的事情,他还能承受得住吗?

    蔓蔓带着我走到山坡上,察合和巴太在拴马的地方说话。

    “文秀,你累了吗?要走了吗?”巴太见蔓蔓拉着我,向我走来。

    “不累的,你们忙完事情再说。”我摇头。

    “你累了,我们走吧。”巴太看了我一眼。我不再反驳,默默地等他走来牵起我的手,向着察合和蔓蔓道别。

    他的手掌大而温暖,我没有说话,跟着他向我们的马走去。他偶尔转头看我,冲着我笑。

    我突然想,三年里,他不想见我,是真的放弃我了吗?是不是如果我没有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我们真的彼此放过了,会更好一些呢?

    “文秀,你今天吃好了吗?”巴太问。

    “啊?吃好了,蔓蔓的家人带了汉人的食物,我吃的很开心。”我回答。

    “是蘑菇和草吗?”巴太又问。

    “我们是兔子吗!”我朝他胳膊上狠狠拍了一下。

    他也不躲,开心地笑起来,把我拉过来,我又没有站稳,跌在他怀里。

    巴太只是紧紧抱了抱我,叹了口气,又摸了摸我的头,就把我松开,继续牵着我的手往前走。

    “巴太,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我终于还是没忍住。

    “说什么?”巴太的表情有些疑惑。

    “就是,踏浪的事。蔓蔓说,它的主人要把它安乐死,是真的吗?”我问。

    “哦。这个,我和察合会想办法的。”巴太平静地回答。

    我手指用力,要他感觉到我握紧了他的手。巴太转头看我,目光中带着询问。

    “巴太,如果是钱的事,你知道,这几年我挣了一些稿费,给你爸爸寄的钱他都没有要,都退给我了。如果需要花钱买踏浪的话,这些钱可以派上用场的。”

    巴太松开我的手停住脚步,皱着眉头问:“蔓蔓跟你说的?”

    好像也不存在出卖朋友的道德谴责,毕竟除了蔓蔓,还有谁会告诉我呢?

    巴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李文秀,我是男人,我不会要你的钱的。”

    那他要到哪里弄钱呢?我急了,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可你也是我的男人呀!”

    我说话真是越来越不过脑子了。

    巴太张了张嘴,双手叉腰,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远远的,苏力坦的马看到我们来了,快乐地嘶叫一声。

    巴太大踏步向马走去,一言不发地解缰绳。

    “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察合都告诉蔓蔓了。”我站在他旁边,有些委屈。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 巴太无奈地看着我,伸手拨了拨我鬓角的乱发,顺势用指头擦擦我的脸,“文秀,我和察合要去一趟乌鲁木齐。你不要担心,好吗?”

    除了点头,我还能做什么呢?

    巴太好像要把我的刘海仔细整理好,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察合说,你们女孩子总是担心太多事情。怎么你也是这样。”

    我瞪他一眼,刚要对他的言论表示抗议,他就轻轻笑了一下,趁我不备在我额头轻轻印下一个软软的记号。

    “上马。” 他得意地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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