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接你散值。”李穗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远去的马车,问道:“你的马车呢,我方才看到有个官员和你的马车一样。”

    裴玄面不改色道:“那是朝中的右相叶文钦,他马车坏了,又逢皇帝派了他一个急差,故而借走我的马车。”

    “原来如此。”李穗儿恍然大悟,又觉得不对,“既然是一品大臣,马车坏了,皇帝为何不直接赏他个?”

    裴玄被问得无话可说,沉吟片刻道:“......因为他抠。”

    “嘘!”李穗儿忙扑跳过去,捂住他的嘴,左看右看,小声警告:“这话可不兴说,这么多侍卫都听着呢,小心掉脑袋。”

    “嗯,不说了。”裴玄乖巧点了点头,继而抓住她的手放下,问道:“馆举结果出来了吧,怎么样?”

    李穗儿笑弯了眼,露出两颗小虎牙,喜滋滋道:“我考上啦!走,回去和你说,这儿太冷了。”

    “好。”他牵住她的手,慢悠悠往回走。

    阿七和菊香推着四轮椅跟上,等一行人走远后,先前苦苦装严肃,不苟言笑的侍卫们全沸腾了。

    传闻王上在宫外金屋藏娇,原以为是臣子们苦于后宫无主,失心疯杜撰出来的,今日一见竟然是真的。且看王上方才那样子,似乎被那姑娘拿捏了?兄弟们,说出去谁信啊,只会以为又是一个谣言,因为太离谱。

    卫松在这时出现,重重咳了声,打断侍卫们交头接耳,肃着声音道:“把刚才所见所闻全都忘了,胆敢传出去,板子伺候。”

    “是!”

    马车里,叶文钦兴致勃勃地抚着车厢里的摆设物件,兴奋难耐,这可是王上乘坐的马车,竟被他蹭上了,说出去定会羡慕死那些老家伙。他想起什么,敲了敲车门,对外头的车夫道:“去姜府。”

    车夫:“姜大人约莫还在吏部没回去,方才在宫门还看到他家的小厮在等候。”

    叶文钦:“折返折返,去吏部,我有要事和他商谈。”

    翌日,坊间忽地流传起皇帝惧内的传闻,据说是从吏部传来的,流言的发起人是大嘴巴姜时发,全朝上下都知姜时发总是说些假大空的东西,如今竟造谣到皇帝头上。

    偏就这股流言还愈演愈烈,传到宫外去,再经过说书人的添油加醋,最后演变成当朝皇帝不仅惧内还极度宠爱这个夫人,各类戏本印得飞起,当初能止小儿啼哭的形象被痴情种取而代之。

    一小戳世家贵族的算盘又开始打起来,想往宫里送家族里未婚且适龄的女孩,毕竟人一旦馋了情爱的滋味,绝大部分会沦为凡夫俗子,那道阀门不是想关就能关,有了一就会有二。

    其中不安分的就有宁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秦氏,自从儿子宁安患上癫症后,秦氏亦是受了刺激,几次对宁国公大打出手,有一次拿着剑差点刺入自家夫君的心口,自那以后秦氏便被关进佛堂。

    后来不知怎的又清醒过来,松口答应让宁远道认祖归宗,并且立宁远道为世子,秦氏这才能从佛堂出来,重新执掌中馈。

    秦氏本是左相秦越之女,未出阁前受尽家中宠爱,不识人间疾苦,不想到头来嫁给了个负心汉,自以为美满姻缘之下尽是血淋漓的疮口。宁远道母子的存在就是她心中的肉瘤,一辈子梗在心中的刺,她恨不得将那对母子千刀万剐。

    可眼下儿子靠不住,宁远道又成世子,她怕有一天宁远道会发现她买通了给他母亲看病的大夫,让其在药里下慢性毒药。所以她必须另谋出路,找到将来能与宁远道抗衡的东西,便盘算着将女儿送到宫里,若能被看上得盛宠,就不用惊惧宁远道有朝一日得势握权。可还没开始着手计划,宫里就传出昨夜妄图爬龙床的美人被赐死了,吓得秦氏一夜惊梦。

    死了个美人后,百官们又开始人心惶惶,夹紧尾巴不敢再做小动作,不论流言传成什么样,皇权从来就不是可以轻易挑战,揣摩圣心更是需要掂量一二。

    七日后,青云馆正式开馆,中举的学子们要在接下来五到六个月内学习为官之道,通过结业考排名来授官。

    天光微亮,浓雾笼罩天地,极寒的冬日,不光是人快冻僵,连瓦檐上积的雪冻得厚厚一层。静园里的灯相继亮起,台阶上阿七冷得直跺脚,吸溜着鼻涕在扫前院里的雪,余光瞥见柳嬷嬷和菊香提着膳食走来,忙凑过去,对柳嬷嬷道:“怎么样柳嬷嬷,老刘有给你东西吗?”

    老刘是王上派人找来静园做吴地菜系的厨师,不光做菜好吃,还酿了一手好酒,前几日说好要给他酒喝,奈何他这几日被卫松等人管的严,不让喝酒,便连厨房也不能去,这不暗中贿赂了柳嬷嬷,让其偷偷摸摸地带酒给他。

    柳嬷嬷从袖子里掏出巴掌大的圆肚子酒瓶,无奈道:“就帮你这一次,阿七小郎君你这爱喝酒的毛病还是尽早戒了,伤不伤身就不说了,回头要是因喝酒误了差事,有你好苦头吃。”

    “知道啦柳嬷嬷,我心里有数,只在晚上的时候喝,这天太冷,需得喝点酒暖暖才能睡得着。”阿七笑呵呵的,实际上并不把这劝戒酒的话当回事,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关于这一点,何柔姑娘倒是和他有共通的语言,等下回见到何柔姑娘,一定要和她推销老刘的酒。

    “不和你说了,我给主子们送膳了。”柳嬷嬷欲走,阿七及时拉住。

    “嬷嬷再等等吧,主子们正忙。”阿七说着不好意思挠挠额。

    “再不送就来不及了。”柳嬷嬷一时没领悟画外音,这早膳是王上叫的,即使现在主子们在忙也要给送进去,否则就是当奴才的办事不力。

    柳嬷嬷执意领着菊香前往主院,右脚刚跨进月亮门便听见一声女子媚意横生的嘤咛,模糊却暗昧,其间夹杂男子难耐的低喘。

    柳嬷嬷臊得老脸红了一霎,暗念一声罪过,忙收回右脚,关上院门。

    跟在后头的菊香不解问道:“嬷嬷咋了这是,不是要给主子们送进去吗?”

    “主子们正忙,一会再进去。”柳嬷嬷赶紧拉着菊香走人。

    屋内,温暖如春,炭火烘得人热汗淋漓,逶迤垂下的床帘随着动静晃动不止 。

    李穗儿小脸绯红,迷蒙着一双眼,费劲地咬住被角起起伏伏,宛如海上的小船,被风浪打得狼狈又无力,每次总是濒死之际被裴玄渡上一口气。

    细腿坚持不住滑落,再度被捞上去,又一波巨浪袭来。

    李穗儿心里悔恨,早知道不逼他换官袍!就那天在宫门口看到那些八品官员们穿着粉色官袍,而裴玄还穿着青色官袍,便想看他抗拒又不得不从的模样,遂逼着他穿粉色官袍,结果反被收拾。

    风浪持续半个时辰才结束,裴玄将自家娘子里里外外欺负了一遍,后果就是要穿着粉色官袍去上早朝。

    花了这般长功夫来博弈,早朝自然是迟了,也顾不上换衣服,他直接穿着一身俏坐上了龙座,吓得站在队伍末端那一撮粉直愣愣跪下,恨不得当场扒下身上的朝服,要知道和皇帝穿一样的衣服,那可是大忌。

    裴玄轻咳声,用着和风细雨的口吻道:“尚服局新出的官袍做的不错,众爱卿若想更改官袍颜色可以上报吴全,到时朕帮爱卿们试穿。”

    一时间众大臣纷纷跪下,深感圣恩浩大,皇帝亲自为臣子试衣,这是何等的恩赐!

    另一边,李穗儿也迟了,刚爬下马车就被被巡纪史抓住。

    “哪家的,姓甚名甚,讲学第一天竟敢迟到!”

    巡纪史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名叫魏怀林,乃去年科举探花,长着一张好皮相,浓眉丹凤眼,奈何拉着一张脸,阴沉沉的,当即罚李穗儿一百个蛙跳,幸好裴琅桦及时出现 ,救了她一把。

    李穗儿惊问:“桦姐姐你怎会来青云馆?”

    裴琅桦携她往馆里走,先是问了她脚上的伤,见大好才回答了她的问题,说自己老早就被皇帝任命当青云馆的女夫子,接下来将教授他们礼仪和诗赋。

    “那太好了,以后都能见到桦姐姐了。”李穗儿大喜,亲密地挽住裴琅桦手臂,“阿柔若是知道了一定也很高兴!”

    何家和公主府有生意上的往来,因此何柔和裴琅桦的关系算是很不错,何柔就经常把公主府里的点心挂在嘴上,可见没少去公主府。

    裴琅桦也笑,捏了捏李穗儿的脸蛋,问了句:“今儿怎会迟到?”

    说起这个李穗儿就脸红,支吾了一下,只说睡迟。

    裴琅桦才不信呢,她可听说今天的早朝裴玄也迟到了,还穿着八品官袍,吓坏一众人,一看就是太匆忙没工夫换衣导致的。裴玄一向自律,过去几年里就没早朝迟到过,这还是头一次。作为过来人的裴琅桦,稍一想内里原因便通了。

    于是笑道:“青云馆有书舍,按规定讲学这段日子都要住在馆内,五日一休。一会你让菊香把行李从静园送来,今晚就歇在书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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