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青云馆那日正好是十五,又到拿解药的日子。

    上午讲学结束,趁着晌午休憩,李穗儿出去了一趟,来到发财镖局。

    彼时两个信使正在屋里烤板栗,无双从厚重的斜刘海后睨着李穗儿,“你倒是把拿解药的日子记得挺清楚。”

    “生死攸关的事当然要上心。”李穗儿坐到二人对面,随手剥了个烤板栗丢尽嘴里,“给我吧,这个月的缓解药。”

    无生拿出黑色药瓶要丢过去,无双先一步夺过去。

    “这是何意?”李穗儿拧眉。

    无双往后背靠座椅,踹了下面前的炭炉,冷声问道:“你打算把任务拖到几时?我们可没空陪你在洛阳耗下去。”

    “我自有我的计划,会在期限前动手。”李穗儿抿唇道。

    “你的计划是什么,我只看到你在做无用的事情。”无双哼笑,“据我们的消息得知,你的夫君似乎和长公主关系不一般,你何不借此接近晋帝。”

    “你们去调查他了?”李穗儿也恼了,将炭炉踹回去,火星嘣出,“我不是说过不准去打扰他!”

    “穗儿姑娘莫要生气,我们只是防止任务出现差池,才帮你调查你夫君。”无生笑着说了句,伸手扶正炭炉,“你就不想知道我们还查到了什么?”

    “不想知道。”李穗儿冷眼看两人。

    无生无视她的意愿,自顾自道:“你夫君只是八品小官,身边跟的人却是龙影卫,你不觉得奇怪吗?”

    “龙影卫?”李穗儿第一次听说这个组织。

    “龙影卫是晋帝私下培养的一支暗卫,只效力皇室。”无双凉凉开口,“你府中名为阿七的那名小厮就是龙影卫的人。”

    怎么可能……

    阿七那么冒失,天天不着调的人竟是暗卫?李穗儿觉得脑子混乱。

    “那又如何,我夫君是长公主义弟,身边有一两个身份不平凡的人很正常。”李穗儿试图解释。

    “是吗,那你夫君这个八品官也是仰仗长公主才当上的吗,三四个月前,你夫君这个官位上坐的可是另一个人。”无双嘴角扯出讥讽。

    “官职调动不是正常吗,或许我夫君三四月前还只是个叫不出官名的小吏,后来升官了,就这也值得你们揣测?”

    不管如何,李穗儿就是不爽这两信使在这污蔑裴玄,假使裴玄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秘,她也要亲自听他解释,而不是听两句别人的风言风语就判他死刑。

    无双脸上的得意劲落下,气恼道:“你这女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怎么我们说什么你都有理由反驳?”

    “是你们不说人话怪我?”李穗儿斜睨他,“你们说的这些不就为了挑拨离间,若我夫君身份真有问题,你们还会坐这好好和我说?早就操刀动手了。”

    “你!”无双被戳中心思,勃然变色,扬声放狠话,“你最好一直都这么有底气,要是任务失败,我就把你的尸体喂狗!”

    “若是成功,我就把你假发扯下来,让你无颜见人!”李穗儿瞪他。

    “好了好了,别吵了,莫伤了和气,大家都是一个谷出来的,如今有着共同目标利益,应该站在同一阵营才对。”无生劝解道。

    李穗儿越想越来气,臭着脸道:“我没银子花了,预支报酬。”

    “你夫君不是很有钱吗,找他要去。”无双冷笑。

    李穗儿再次踹了下炭炉,围在边缘的栗子三三两滚下,“我夫君有钱是我夫君的事,我现在是拿我应有的东西,来晋国前我抵押了一部分报酬,你们给我吧,否则这任务你们爱找谁找谁。”

    “你在威胁我们?”无双怒起,居高临下俯视她,“信不信我们不给你解药,让你死。”

    “那就试试看!”李穗儿丝毫不怂,站在凳子上,与他怒眼平视,“既要马跑又不给马草,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不给钱,今天就毒死我吧!”

    “好,我这就毒死你!”

    两人你来我往,争吵不休,吵得无生头疼不已,他伸手将两人拉开,“够了,别吵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丢给李穗儿,“应该够你接下来几个月花了。”

    李穗儿打开荷包,里头是七颗红宝石,足够买下洛阳一座宅子。

    “行吧,药呢。”李穗儿故作勉强,实则内心乐开花,没想到无生出手这么大方,这下算是弥补了她之前丢的宝石。

    无生看向无双道:“把药给她。”

    无双冷哼,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药瓶丢过去。李穗儿不给他好脸色,嗤了声,倒出药吃下。

    “穗儿姑娘,还请抓紧任务。”无生提醒。

    “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中。”李穗儿丢回药瓶,转身离开。

    在李穗儿出门之际,一道人影闪身躲进长廊拐角,只有一角红色裙袍被风吹出,但李穗儿没发现,急匆匆下了楼。

    待楼梯间动静消失后,辛月娥才悄无声息走出来。

    李穗儿心事重重回了青云馆,一整个下午都在想信使的话。即便嘴上说不在意,到底还是留下一个小疙瘩。

    傍晚散学时她去了趟藏书阁,查阅关于龙影卫的史册,可惜史册约莫还没翻新,所记载的东西寥寥无几,只说龙影卫是当今这位还没继任时就成立的暗卫队,再多的信息就没有了。

    如今想来她的确不是那么了解她的夫君,他的过往经历她都一概不知。

    好不容熬到晚上,她想当面和裴玄谈谈,不想今晚他不爬窗了!

    望着大开的窗户,她坐在桌前如座雕像,直到天亮才有一丝睡意,奈何要上早课,她换了身衣下楼。

    岳菀卿从房门出来,迎面撞上萎靡不振的人,吓了一跳,李穗儿眼下的青黑比她还明显。

    “你不舒服吗?”

    岳菀卿难得主动开口,要是换做以往李穗儿一定欢喜不已,可今天却连笑都挤不出,一晚没睡只剩魂在飘,她摸出一袋酥糖给岳菀卿。

    “岳姑娘早,我去讲堂啦。”

    打完招呼,李穗儿虚浮着脚步走远。

    岳菀卿拿着那一袋酥糖,看着她颓丧的背影,眼里浮现担忧。

    持续了一上午的低迷,何柔亦看出李穗儿不对劲,以为她生病,要拉着她去看大夫。

    “不用了阿柔,我吃完饭回去睡一觉就好。”李穗儿趴在书案上恹恹道。

    “真的吗,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何柔探了探她额头,温度倒是正常,这是她第一次见李穗儿无精打采的模样,心也跟着揪在一起,“不然下午告假好了。”

    李穗儿想起什么,坐正身子,问道:“阿柔,你知道龙影卫吗?”

    “知道啊,是今圣养的暗卫,里边个个顶尖高手,只听命于圣上,保护圣上的安危。”何柔解释,不解看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龙影卫效力于别人,不止是今圣?”李穗儿又问。

    何柔思忖了下,答曰:“有的,比如被淘汰下来的,龙影卫内部每半年有一次考校,淘汰次末。被淘汰的人为了生计则多数流入官宦世家当侍卫或是打手。”

    她顿了顿,“我小叔身边跟着的小厮就是龙影卫淘汰下来的,每个月都和我小叔进山狩猎,功夫了得。”

    这一串听下来,李穗儿悬着总算落了一半,这么看的话阿七极有可能是龙影卫淘汰下来,才为白白所用。

    “对了,我说的这些你可不要外传,这都是我小叔告诉我的,他叮嘱过我不要出去乱说,龙影卫毕竟是圣上御用暗卫,要避讳着点。”何柔小声道。

    李穗儿点头:“放心阿柔,我不会对外说,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门下银铃晃动,菊香推开讲堂的门,手里领着一个食盒,来给李穗儿送午食的。

    “穗儿,你先吃饭,我也要去找我的丫鬟了。”何柔起身离开。

    正午日头温暖,菊香和李穗儿坐在槐树下,石桌上摆着丰富的食物。

    “对啦,家主让我告诉您,王上有差事留他在宫里,这几日都不能来看您。”菊香说道。

    李穗儿啃着鸡腿,点了点头,“嗯嗯,让他忙吧。”

    左右她的心情已经调整过来,不是非得马上见到他。

    五日的讲学很快过去,阿七拉着马车在外头等待,李穗儿跨出门槛下意识往车窗望去,阿七笑着迎上来:“夫人,家主还在忙,至今未归。”

    “什么差事啊,这么多天了。”李穗儿好奇问道。

    阿七卡壳了一下,抓耳挠腮道:“修葺宫殿,家主隶属工部,这回全工部上下都被派进宫里了。”

    李穗儿点了点头,爬上马车,临了问了句,“阿七,你是什么时候跟你家家主的?”

    “夫人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阿七脸上困惑。

    “好奇,想起来我对你们关心太少。”李穗儿干笑一声,坐进马车里。

    阿七驾马前行,一边回答道:“约莫半年前吧,误打误撞就跟了家主。”

    “怎么就误打误撞了?”李穗儿探出车门,继续问他。

    阿七默了下,长叹:“您也知道我能力不俗,为人亲和,长得又还算过得去,其实放哪都很吃香的。”

    李穗儿轻咳,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洗耳恭听。

    阿七接着说:“但是我爱喝酒,不着调,喜欢偷懒,故而被前一任东家嫌弃了。”

    这里前东家指的是卫松,本来卫松派他来静园是一种贬谪,纯粹看守大门的,没想到因为李穗儿,他又重新被任用了。

    “原来如此。”李穗儿叹了声,和她想得差不多,阿七光是爱喝酒这个毛病就不能在龙影卫待着,故而被淘汰下来跟了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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