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墙根下有侍卫巡逻,李穗儿差点以为来错地方。宫墙高塔上不仅没人放哨,途中还碰见好几个侍卫打瞌睡,当值懒懒散散,与昨夜严阵以待的情形相差甚远。

    畅通无阻进到皇宫内墙,李穗儿反而心里没底了,太顺利反而不正常。

    她猫在不起眼的树上,犹豫着要不要回去,万一这是一招空城计,就为了请君入瓮……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

    她算哪块小点心啊,需要大费周章引她入网?而且昨夜只是个小插曲,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干吧!

    拿出手绘的舆图,开始逐个踩点。

    皇宫比想象中的还要宏伟,差不多有两个洛阳城那么大,若是将宫墙作为分界线,皇宫可以作为独立的城池了。

    只能说晋王室积攒的财富是吴国几百年都赶不上。

    李穗儿往舆图上勾勾画画,边想着,杀了一个皇帝有什么用,晋国根基底蕴在这了,死了一个君主还会有下一个上位,吴王想要用晋帝之死绊倒晋国就是天方夜谭。

    夜里行动对她来说到底不方便,需得往光亮处走,否则视物不清晰,幸好太极广场附近一圈都是官署,灯笼也放的多,没有复杂的建筑,和说书人所说的相差无几,溜完一圈后就往皇宫内城奔去。

    那里才是重头戏,皇帝住的地方。

    内城总该有人放哨了吧,她躲在暗影里,借着墙掩下的灯笼薄光努力寻找侍卫的身影,结果高塔上还是无人当值,不过城门到时有人看守。

    李穗儿绕到巡逻侍卫背后,跃上了宫墙,站到城楼顶上才看到内城的情景,底下一片灯火通明,数不清的宫殿花园像棋盘一样铺排开,壮阔又宏丽。她震惊地眨眨眼,一时不知该从哪里下脚,这么多宫殿该从哪里踩点……

    算了先从眼前的开始,李穗儿勒紧腰带,闪身进了某座无人的宫殿。

    花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她才探查了五十来间宫殿,离中心区域还差了百来间宫殿,这皇宫真是空的可怕,除了太监宫女以及侍卫外就没有其他人,要不是亮着这么灯笼,还真不敢一个人在这些空殿之间闲逛。

    看了眼开始泛白的天色,李穗儿打算明晚再继续确认剩下的宫殿坐标,转身离开。

    檐铃被风吹得叮叮当当,小玄凤不知何时从屋里偷跑出来,立在主屋门前的笼架上,见到暗处鬼鬼祟祟的人影,忽而叫出声。

    “小猪,小猪,小猪……”

    李穗儿吓得扑过去捏住鸟嘴,低声威胁,“不许叫!再叫把你炖了!”

    小玄凤瞪着一双豆豆眼,与她无辜对视。

    “听懂就点头。”

    小玄凤不动,豆豆眼里写着清澈的愚蠢,好像在说我是真的鸟,你不是真的人。

    嘎吱一声,屋门被大风吹开,李穗儿顾不上玄凤鸟,挤身进屋,先去床榻边看了眼,男人依旧沉沉睡着,这两日他似乎格外好眠,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吵不醒,这让她很是安心,最好他一直都这么好眠。

    将怀里揣着舆图放到书案上,拿出空白的纸抄镌出正确的舆图,画完后再把两份舆图压在书架最底下。

    做完这一切李穗儿早已困得不行,浑身疲惫酸痛,三两下脱去外衣上床,滚进裴玄怀里睡了过去。

    约莫等了一刻钟,怀中人呼吸渐深,本该熟睡的男人睁开眼,静静望着她,眼里尽是清明,不见丝毫困意。

    他抽出手臂,悄然下床,走到外头的书案,轻而易举找到李穗儿藏的两份舆图。

    其中一份舆图错误百出,一看就是初稿,右下角一片宫殿名称画了不少红叉,大概就是今晚的成果了,若是按照这进度,她还要去五六次皇宫才能将正确的舆图制出。

    裴玄一左一右铺放舆图至案上,随后执起相同墨色的笔圈圈画画。

    翌日。

    李穗儿再次睡晚,比昨日还夸张,睡到晌午才悠悠醒来,她手忙脚乱从榻上爬起来,随手从搁架上拉了件裙袍往身上套,然后打开房门。

    喧嚣的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袭来,今日天色不好,阴云蒙蒙,气温极冷。

    “夫人,你醒啦!”菊香端着热水出现。

    李穗儿揉了揉头,问道:“你们怎的不叫我,连续两日不去青云馆要拉下进度了。”

    “夫人别担心,今日青云馆闭馆了,因为再过十几日就过年,长公主考虑到有不少人是外乡来的,便提前休假,好让他们能回家过个好年。”菊香解释道。

    “早说嘛,我还紧张了一下,不用去青云馆太好了!”李穗儿欢呼,激动抓着菊香的手,“快让老刘师傅做几道好菜,庆祝一下。”

    菊香哭笑不得,“奴婢以为您很喜欢去青云馆呢。”

    “此话从何说起,我看着像是很爱学习的?”李穗儿纳闷问道。

    菊香默了下,诚实摇头,“不像。”

    李穗儿笑眼弯弯地接过她手里的铜盆,催促道:“快去让老刘师傅备菜。”

    “喏。”

    一盘手撕葱油鸡,一只炙烤羊羔腿,外加一碗鲜汤面,吃得李穗儿心满意足,浑身暖洋洋,疲倦感不翼而飞。

    用麦茶漱了口,她起身去书案,打算给舆图加点细节,从书架底下摸出舆图展开,发现初始图上的红叉多了几个,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记错。

    李穗儿用毛笔挠着额头,努力回忆了一下,想不出个所以然,便默认是自己记错。

    -

    下了早朝,卫松行色匆匆路过大庆殿,卫大铁伸手逮住他,“小卫大人脸色这么严肃,是发什么什么事了?”

    卫松顾不上和老爹叙旧,拱手道:“爹,我有重要差事在身,等休沐了回府找您。”

    卫大铁看着儿子十万火急背影,唏嘘一声,“这臭小子比他老爹还忙……”

    文德殿西间里,窗户大开,面朝冰冻的湖面。百花凋零的季节,唯有岸上梅花怒放斗艳。待到夏天时又会是另一种景象,青荷游曳,碧波荡漾。

    许是夏日更符合她的气质,明明对着漫天冬景,笔下的景却是小船在碧影间穿梭,船尾坐着一娇俏女子,身着薄衫,眉眼灵动,笑容狡黠灿烂,两颗虎牙可爱又甜蜜,在为女子衣服上色时,裴玄手顿了下。

    遇见李穗儿时是在初秋,未见过她穿夏装的模样,即便能想象得到,但笔尖依然迟迟无法落下去。

    卫松在这时进来,双膝跪在下,惶恐地磕头,“王,辛月娥的口供出来了。”

    画算是完不成了。

    裴玄丢开笔,揉了揉眉心问道:“说。”

    用说的方式自然是无法张口,卫松递上了折子。

    裴玄打开,一页页翻过去,直到最后一页,他眼里压抑的情绪像碎冰的湖面,四分五裂。

    ——

    元丰六年端月十六,辛家里通外国,勾结吴王室,贩卖情报,企图卖国求荣,证据确凿。辛家族人共五十一人,皆押入御刑所,静候发落。

    另,辛家幺女辛月娥供出一名吴国派来刺杀晋帝的杀手,此人名叫李穗儿,是无崖谷杀手,来晋国以前以男装示人。

    …

    往下还有很长一段供词,但只看到这裴玄就掀翻了桌案,纸笔墨散落一地,那张画纸幸免于墨水的侵染,却被风吹远。

    卫松头紧紧贴着地上,此时他什么话都不能说,否则就是火上浇油。

    之所以知道李穗儿过去以男装示人,是因为他们还抓到了无崖谷两个信使,重重拷问下才得出这点信息。

    屋里安静下来,空气传来焦味,卫松抬头看了眼裴玄,他的脸色阴沉如水,正在炭炉旁烧那份折子。

    “王,要把夫人……抓起来吗?”卫松犹豫问道。他能确定王上肯定在意李穗儿,就是不知道这份在意能不能抵过她对他的欺骗。

    “抓起来?没那么便宜,她不是要杀我吗,那就让她来杀。”裴玄冷笑,想起与李穗儿相处的种种,他一向愿意迁就她,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这次,也不例外。

    …

    那种不安感又来了,李穗儿发现今天的裴玄比昨天的还奇怪,不仅话更少,还总盯着她看,目光冰冷又陌生,好像变了个人。

    在床榻上时也是,要的比以往都要狠,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拆吃入腹,饶是她这副习武的身躯也承受不了这番蛮干。可越反抗他越变本加厉,她只要说个不字,他就咬着她的唇,不让她说话,直到无力反抗才善罢甘休。

    三更后,静园上下都睡了,李穗儿拖着比昨夜还破碎的身体再次潜入皇宫。

    卫松站在主屋窗外,对里头的人问道:“王,今晚还要把当值的人调走吗?”

    “嗯。”

    “那需要在文德殿里备糕点吗?夫人今晚可能会到文德殿。”卫松问道。

    昨夜就是这样,王以为李穗儿脚程快,一晚上就能把王宫逛一遍下来,便在多个宫殿备下了点心,好让夫人逛累了吃点。

    “不用,让她饿着。”房间里传来极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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