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什么?”

    待到晚间李穗儿再醒来时,问了宁远道关于自己的名字。

    宁远道犹豫了下,想起下午小九回来时说外头已经贴满了寻人帖。

    当今皇后下落不明,皇帝悲痛难消,只要提供一条有效线索,赏黄金万两,若是找到人则封爵加官,福荫子孙。

    没人能抵抗这等诱惑,是以百姓们开始铆足劲找失踪的皇后,哪怕已有消息传出皇后已死,但只要没见到尸体就还有希望。

    李穗儿这个名字如今怕是不能用了。

    宁远道略思量,说道:“你叫阿穗。”

    李穗儿懵懵点头,“没有姓氏吗?”

    宁远道摇头,“没有,你是孤儿出生,无父无母没有姓氏,你我成婚后,你便冠了我的姓。”

    宁阿穗?

    李穗儿在嘴里念了两遍这名字,总觉得没有归属感。

    院外传来开门声,小九在外头叫唤宁远道,宁远道扶李穗儿躺下。

    “你再歇歇,我去给你弄吃的。”

    李穗儿点点头,目送他走出去。

    待门关闭后,她摸了摸胸口位置,发胀疼痛像堵着两块石头,□□似乎也有异样。

    她拉下床幔差看了一番身体,然后就哭了。

    好丑的肚子,肚皮松松垮垮收不回去,还有□□之所以出现异样是因为在流血。

    她这是得了什么比失忆还严重的病吗……

    院子里,小九带回不少补身子的食材,另有两只鸡关进了笼子里。

    宁远道走过来,低声问道:“路引有办法弄到吗?”

    在晋国没有路引寸步难行,何况如今各关口查验严格,若没有路引带人走,估计连这片地方都走不出去。

    小九看了看屋子方向,随后小声回答:“公子,现在怕是弄不到路引,朝廷为了寻人连黑市都给端了,没人敢在这时候冒头。”

    宁远道脸色凝重。

    没有路引,难不成要困死在这。

    小九又道:“不过我大哥说村里每半年都会集结村名出海捕鱼,那渔船不归官府管,下次开船在两个月后,若是需要,我大哥可以弄到上船的名额。”

    宁远道略思忖,问道:“渔船会经过哪里?”

    小九摸出一张图递过去,上头绘着简单的路线,宁远道大致扫了眼,心里有了底。

    “那就两月后动身,刚好这期间给她做个月子。”

    小九欲言又止,觉得公子大约是魔障了,那可是当朝皇后,虽然未举行大典,但小皇子都生了,属于板上钉钉的事,就这么贸然将人带走要是被抓到,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宁远道看出小九的恐慌,淡声道:“若是害怕你可以现在就离开撇清关系,我会给你一笔丰厚的银子。”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九不甚惶恐,忙跪下来,“当初小的性命就是公子救的,这条命已经是公子的,小的愿意誓死追随公子。”

    闻言,宁远道脸色稍缓,亲手扶起他,“既是如此,这场戏还需要你配合演下去。我母亲的牌位尚未迁进宁国公府,接下来的日子需要你在这里守着她,待我完成母亲的心愿,我们就离开。”

    “喏。”

    这时,大地隐隐传来震动,似铁骑经过时的动静,宁远道拧眉,心想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军队出动。

    正思量,院门被推开,进来个身量壮硕的大汉,小九见着人就喊大哥,询问这么晚了怎么会过来。

    小九大哥在村里有两个院落,一个在村头,一个在村尾,给宁远道住的这处就在村尾。

    “村头来了一群官兵搜查,你们快躲躲吧。”石头满脸是汗,裤脚上还有泥巴,看着像是匆忙赶过来。

    小九当即急的跳脚,“糟了糟了,给穗儿姑娘看过大夫就住在村头,他会不会乱说话。”

    宁远道抿唇,脸色凝重,不想石头说了句惊天的话。

    “早一步我路过那大夫家的时候将他勒死藏在米缸了。”

    石头神色冷漠,像是不觉得那是条认命,他干的是杀猪的活,杀个人和杀只猪又有何区别。

    既然他弟弟跟的主子有这般胆量,敢跟皇帝抢女人,那他也要尽可能为他们兜底,否则死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那么简单。

    宁远道很快反应过来,拱手作揖道谢。小九则被话砸懵,晕乎乎地看着他哥,石头敲了下他后脑,轻笑声,“怕什么,那老头一个月里有一半上山采药,就当他摔下悬崖死了,不会有人发现。”

    说完转而对宁远道肃道:“厨房可以藏人,宁公子和那姑娘先躲进去,我和小九在外面应付官兵。”

    里屋,李穗儿正要下床,就见宁远道急匆匆进门,取下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拉着她奔向厨房。

    “这是怎么了?”李穗儿问道。

    宁远道推开橱柜,回答道:“官兵搜查吴人,我们需要躲一躲。”

    那橱柜后别有洞天,墙面被挖空,可容纳三四个人。

    宁远道和李穗儿一前一后进去,石头和小九则在外面推上橱柜。

    整座塘鱼村亮如白昼,村民们早听闻附近的几个村落这两天在大搜查,他们还以为只是来几个官兵盘问,没想到这么大阵仗,来了大概有两百多个精兵,个个着甲胄骑高马,手里武器锐利得吓人。

    村长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知县,被一群人高马大的士兵吓得拐杖都拄不稳,当看到廖青山拿出李穗儿画像时抖得更厉害。

    “老人家,你见过画上这女子吗?”

    自然是见过,在石头将人带进村的时候,还是他亲自引路,可他什么都不能说,石头那畜生劫持了他两个孙子,若是说了,他就等着收尸。

    村长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嗫喏道:“老夫记性不好。”

    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廖青山皱起眉头,什么叫记性不好,这么说的话是见过但忘了?

    “老实交代,若是撒谎吃不了兜着走。”廖青山瞪圆眼,恶声恶气威胁。

    村长拐杖直接拿不住,跪下来,抖着声音道:“饶命啊官老爷,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廖青山被老人哭嚎得头疼,说了句算了就往下一户人家走去。

    等到人走远,村长才卸了口气,连滚带爬回了屋子,上了三炷香,祈求各路英灵保佑。

    塘鱼村的布局像条鱼的形状,头尾小,中间大,村民们大多居住在中部位置,村头和村尾就几户人家。

    卫松陪同着皇帝一路走下来,这是他们今天探查的第十个村子,若是这个村子再没有线索,只能往阴山方向找,可阴山距离事发地有一定距离,天灾的威力再怎么大也不可能将人卷到那么远。

    可皇帝还没放弃,他们更不能放弃,这个时候谁都不能提起死这个字。

    路过村尾一户人家时,前头的人停下脚步。

    “王,怎么了?”卫松小声询问。

    裴玄没吭声,转身推开了面前的院门,村里大部分百姓都出来接受查验,唯独此间院子安安静静,但里屋还亮着灯。

    彼时石头和小九刚张罗着藏好人,转头就见一个通身贵气,气势非凡的男人站在院子里,在对视上的那一刻,石头只觉浑身汗毛炸开,无形的威压让他本能地想要臣服。

    他搓了搓手指,努力保持镇定,迈步过去恭敬道:“二位官老爷可是来搜查的,小人与舍弟住在塘鱼村已有十多年,这是户籍帖。”

    不想男人看都没看,掠过他,径直入了里屋,小九沉不住气想要阻拦,石头及时拽住了他袖子。

    这间院子就三个屋子,一个大堂,一个厢房,还有一个厨房,三房呈品字。

    内间的桌椅布置和外头倒塌的篱笆一样寒碜,缺胳膊少腿,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不过床榻上的被褥倒是上等货,一套都是由杭缎丝绸制成,没个五百两绝对买不到。

    “这家人是不是把钱都拿去买被子了。”卫松纳闷地嘀咕。

    裴玄蹙起眉头,显然也觉得古怪,抬手掀开被子便看到床单上星点的血迹,像是女子癸水留下的。

    卫松当即拔剑发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还藏了人?!”

    石头差点没稳住,得亏反应快,扑通一声跪下,露出胳膊上包扎粗糙的伤口,这是在勒死大夫时不甚留下的抓痕,没想到派上用场。

    他道:“小人今天上山打猎时不慎被猛禽伤到,在包扎伤口时不小心将血染到了被褥上。”

    卫松眯了眯眼,上下将他打量,又问:“你们不过是普通的猎户,竟然能豪掷百两购置一床被褥,你们哪里的这些钱?”

    这话将石头问懵,这天杀的什么被子这么贵,瞧这质感也就比他的擦脚布好上那么一点,竟然值百两?

    还好被子是小九亲手买的,瞎扯了两句,什么他们兄弟太穷了,前几天去喜宴上偷新娘子的嫁妆,还拿出一盒还没来得及送给李穗儿的首饰奉上。

    “这些,包括那床被褥都是劫来的。”小九瑟缩地说道。

    卫松颠来倒去思考着他的话,发现没什么漏洞,转头看向一直未发话的男人。

    裴玄扫了眼那首饰盒,不做表示,旋身去了厨房,石头和小九的脸色在这时惊变,皆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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