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血的长刀还被他提在手中,刀鞘横在两人之间,场面有些尴尬。

    林珑有点生气。

    她承认刚才盯着对方看不礼貌,但这人直接用刀鞘把她推开,未免太过分!她二话不说退得老远,动作快得好似撞上了瘟神。

    刀者淡淡看了她一眼,走到河边仔细清洗刀上的血迹。

    巨蜥的尸体倒下后不久就消失了,只有地上的深坑还在,林珑气不过,刚想回敬一句,眼一凝:“小心!”

    河中猛地窜出第二只蜥蜴,这一只体型稍小,形似鳄鱼,齿列森寒,动作迅捷无比!

    然而刀者反应更快,他连头都没抬,手腕一动,刀气划破河面,溅起一串水珠,化为扇形水刀,干脆利落斩下了魔蜥的头颅。

    柳师姐和刀师弟都看傻了:“好、好快的刀。”

    林珑哼了一声,耍什么帅!早知道刚才就不提醒他了。

    唉,她还是太善良。

    她哼哼唧唧的动静引来对方回头一瞥,她立刻瞪视回去,毫不认输。

    刀者:……

    刀师弟悄声问:“这人是谁啊?”

    柳若眉想了想,“可能是守梦人。”

    听到陌生的词汇,林珑下意识竖起耳朵,往这边凑了凑。

    “百年来,噩妖肆虐,传说有一位刀修,一直在狩猎噩妖,守护梦境,众人叫他‘守梦人’。据在梦境中见过他的修士说,守梦人拿着一把漆黑长刀,刀法精绝,独来独往……”

    她一边说,刀师弟一边点头,这不是都对上了吗?

    他缩在林珑身边,好像有些怕那人。

    “前辈,请问咱们如何才能从梦境里出去?”对方的气场太强,柳若眉不自觉用上了敬称。

    “找梦核。”

    守梦人收刀还鞘,冷冷说了一句。

    “梦核又是什么?”林珑忍不住插嘴问。

    柳若眉沉思。

    刀豆挠头。

    此情此景,仿佛三个学渣在学霸面前对答案,一问一个不吱声。

    “我想起来了……”柳师姐道,“梦境一旦形成,做梦的人就会成为‘梦核’,意思是支撑梦境存在的核心,只要梦核存在,梦境就不会消失。而噩妖一旦找到梦核,就会吸取其情绪和生命力,直到将梦核抽干为止。”

    所以,死于噩妖的人,都会变成一具干尸。

    刀师弟舔了下干燥的唇,好像紧张过了头。

    “所以噩妖没来找我们,是因为它在找梦核?”林珑问。

    “很有可能。咱们要是能抢在它前面找到梦核,将人唤醒,就能离开梦境!”柳若眉激动起来,“前辈可否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的目标,只有斩杀噩妖。”

    他提刀起身,漠然前行。

    三人略一迟疑,跟在了后面,他们找梦核,他找噩妖,也算是同路吧?重要的是,跟着他比较有安全感。

    *

    梦境中不辨时间流逝,太阳和月亮依然高高挂在天上,没有挪过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林珑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忍不住开口道:“喂——”

    黑衣人脚步一顿。

    林珑擦了擦汗,揉了揉两条面筋一样的腿,这一趟梦境,都要赶上她十年的运动量了,她出去之后一定要在榻上躺十天不动弹!

    一抬头,守梦人正看着她,面具下一双眼睛清冷,看起来相当不近人情。

    不久前,他们四人经过一片赤地,脚下的地面忽然化为流沙,将师姐师弟两人卷了进去,事发太过突然,连他都没来得及出手相救。

    “只要还在梦境中,总能找到他们。”

    他这么说,林珑只好继续上路,盼着他们两运气好点,别被噩妖给吃了。

    这一路走来,除了累,就是闷,都要闷死了。

    这么久了,这人没说超过三句话,还要和她保持距离,一直走在她前方四步远的地方,连站位都在上风向。

    她闻了闻自己,也没啥味啊。想了想安慰自己,一定不是她的问题,也许他只是单纯的闻不得人味。

    这可能是洁癖的一种。

    林珑:确认过眼神,症状很严重。

    早知如此,与其跟这人想看两厌,还不如跟师姐一起被流沙卷走呢。

    她再次叹气。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休息片刻。”

    “大侠,前辈。”她胡乱称呼,“你为何不丢下我,自己去找噩妖呢?”

    “你不想走了。”他一针见血。

    林珑尴尬一笑,她岂止是不想走了,她是想在哪里累了,就在哪里躺下。

    “梦境中危机四伏。”

    “没关系,我睡眠质量一向很好。”

    就算死神哐哐砸门,她也不带醒的。

    守梦人:。

    两人对视一眼,林珑的肚子忽然咕咕响了起来。

    她按住空空如也的胃,心道这简直不合理,怎么人在梦里还能饿的?

    守梦人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林珑:?

    这是听劝了?知道她不想走了,便独自上路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心情一放松,她在路边拾掇了些柔软的干草,堆在一棵枯树下,弄成一个舒服的小窝,整个人窝了进去,不禁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啊……舒服。”

    想起上辈子,半夜两点改方案,早上六点赶地铁,饭点开会,周末加班,人比狗累,最后活脱脱把自己累死了,太划不来了。

    果然,睡觉才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如果她睡着后,在梦境里再做一个梦,会怎么样呢?

    想着想着,人已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人事不知,最后是被一阵香味给熏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见天色昏暗,风啸于野,暗红色砂砾四处滚动,不远处生着火堆,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坐在火堆边,翻烤着一只野味,香气四溢。

    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林珑心生戒备,但又抗不过腹中饥饿,小心谨慎走了过去。在离他四步远的地方坐下,他烤的是只拔干净毛的鸭子,外酥里嫩,肉香扑鼻。

    她的肚子再次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只是这鸭子长着三对翅膀八只脚,让人眼前一晕,一下想到那些年她看过的谣言。

    她果然是在做梦吧!

    眼前这人,也是她梦到的?

    她谨慎的问了一句,“天怎么暗了?”

    守梦人抬眼,示意她看天上。

    一片浓厚的乌云飘过来,遮住了烈日,只剩下一轮孤月挂在天上,连气温都似乎有些阴冷了。她蹲在火堆边,问,“这鸭子能吃吗?”

    面具下眉梢轻挑,似乎在问“有何吃不得”。

    “你听说过激素吗?”

    “?”

    没反应。

    莫非这不是她的梦?

    胡思乱想间,隔着火堆,烤好的鸭腿递到了面前,她吞了吞口水。

    “不吃?”

    “吃!”

    管它是什么,先吃了再说。

    这鸭肉烤得恰到好处,一口下去鸭油满嘴,酥香软嫩,据说人饿到了一定地步,吃啥都会觉得好吃,这鸭肉简直绝了,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呜呜。”简直要流下幸福的眼泪。

    “好好吃!”

    “你怎么不吃?”

    他冷淡翻着鸭肉,“梦境由灵气构成,梦中的一切都是做梦之人的想象。鸭肉吃到你嘴里,味道也不过是你想象出来的。”

    林珑恍然。

    那她还挺会想的。

    看来这不是她的梦中梦,他也不是自己梦中的想象,因为凭她自己一定编不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难怪她之前看到那巨大的魔蜥凭空出现,之后尸体又消失了,按照这个解释,魔蜥也是灵气构成的,死后又分解成了灵气。

    她觉得饿,可能也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她吃进去的,也只是灵气而已。

    她瞟了一眼守梦人,他只是随意坐着,脊背也挺得笔直,身形孤拔,不像她,坐着坐着就会不自觉瘫成一团。

    拨弄竹签的手指修长,白皙如玉,凝着一层月晕清辉,霎是好看。

    他辛辛苦苦烤了鸭子,自己却不吃,好像是专门为她烤的一样。之前离开,是因为察觉到她饿了吗?

    林珑捏着喷香的鸭腿,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吃人嘴软。

    仔细想想,他好像也不那么讨厌了。

    也许他只是有些冷淡,有些乖僻,但是个好人。

    而且,他还这么好看。

    可惜美人只可远观,不可靠近,她不会自讨没趣,更不会凑上去,手里的鸭腿它不香吗?

    吃饱喝足,她又开始打盹。

    守梦人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他还没见过这么能睡的人,回来的时候她就在睡,这会儿又困了。

    “又要睡?”

    “别打扰我,我要做美梦了。”

    她一手托着腮,眼睛已经闭上了,几缕长发垂到肩侧,火光映着桃腮粉面,浓翘睫毛在眼底投下浅浅阴影,唇角微微翘起,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守梦人浓睫微垂,投下一片阴翳。

    哪有什么美梦?

    梦,就是世界上最可恨的东西。

    四野寂静,火堆哔剥炸响,掩盖了草堆中的悉索轻响声,林珑察觉脚踝一痛的时候,一道刀风同时斩下。

    她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先看到了一缕长发随风飘下,低头就见腿边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被刀气断为了两截,半截身子正在飙血,蛇头那半截还贴在她腿上,神经性的扭动,毒牙嵌进脚踝,带来一阵针刺般的痛。

    “啊啊啊!!!”

    她怕蛇啊!!

    她脑子一空,下意识往前一扑。

    男人面前不知何时升起了一道透明屏障,她一下扑在屏障上,毫无预警弹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半截死蛇缓缓从脚边滑落,林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脚踝有点发麻,她怔怔睁着眼睛,似有些委屈,眼尾泛起了红。

    守梦人沉默片刻,撤去屏障,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林珑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被吓飞的魂缓缓回归体内,几乎是本能握住了那只手。

    他的手冰冷。

    简直不像是正常人类该有的温度。

    她觉得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块寒玉,这玉石在手心迅速升温,像是烈日炙烤冰面,雪顶火山喷发,一下子变得灼烫,像握住了一块炭。

    她被烫得猛地松开。

    松手时,她感觉对方颤了一下。

    她抬起头,隔着面具,看到对方的眼睛,清冷眼中泛起了血丝,浑身紧绷成了一根弦,他收回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了拳,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的反应把林珑吓了一跳。

    “你——”

    刚要开口,对方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没入阴影不见了。

    留下林珑满脸不解,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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