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周末,段斐拖着大行李箱从家里返校。

    一到寝室她就打开箱子将一叠厚厚的本子放在舒澄桌上,“跟我弟要的,他当时考本校刷的试题。”

    足有五厘米厚。

    叶从容瞠目结舌,扯掉耳机拖鞋都没穿上就过来,“你说这些是你弟弟半个月刷的那些卷子?”

    她原本伸了一只手去拿,结果没拿起,又用两只手去拎,可算将这个板砖一样的本子捧在手里,“这是个砖头吧!我能打开看看吗?”

    段斐耸肩,“想看就看。”

    叶从容带着虔诚的表情打开,翻开第一页就表情一僵,“这,做哪了?”

    段斐指了指题干下面两行飘逸的字,“诺。”

    “诺?哪诺?哪呢?!”叶从容瞪大了眼,捧到舒澄面前,“别跟我说这一行公式就是啊?”

    舒澄看过去,那是一道几何大题。

    辅助线解题步骤啥啥没有,就一行干净的公式,下面接了个结论。

    叶从容大喊变态,“我算是知道弟弟这砖头是怎么在半个月刷完的了,真乃学霸中的学霸。”她一副被打击到的样子,摸着心口说自己能考上宜大真是祖坟冒了青烟,要是晚生几年那都是跟哪些神仙在打架。

    这卷子做的太打击普通人的信心了。

    舒澄看着,却是另一个想法。

    这本试题写得如此干净,省了她很多工作量。只要用涂改带将答案涂掉给邵遥遥就可以了。

    她将试题本收好,对段斐浅笑,“谢谢了。”

    “小事啊,反正他也用不到了,除非被附中开除回炉重造。”段斐摆手,开始整理行李箱里面带回来的行李。

    里面赫然放着两台违章电器。

    陈小雨每晚都会录占卜视频,她录视频的时候最安静,听到段斐那句话,忍不住点了暂停键回头加入群聊,“真是你亲弟弟吗?”

    “亲姐才说得出来。”段斐将违章电器摆在中间的长桌上,“从容,你那个变压插排不够插了啊,要不要再买一个。”

    叶从容回头一看,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家电市场,“姐姐,这是面包机?另一台是啥?”

    段斐:“榨汁机。”

    “你是真不怕被宿管抓啊。”

    “没事,小雨不是生活部的吗,要查寝提前告诉一声啊。”

    陈小雨:“我时常为加入生活部而感到后悔。”

    叶从容看了看正在埋头看书的舒澄,“咱寝室可有一位要冲国奖的学霸,你别连累人家。”

    段斐走到舒澄身边,搭住她的肩膀,“澄子,你别怕,我特地问过,查出来的话说都是我一个人的,怪不到你们头上,不影响评奖。”

    舒澄一笑,“那我喝橙汁。”

    “啧啧。”叶从容对这个寝室内唯一一个正经人也被段斐带歪而感到痛心疾首,从柜子里翻出两个拳头大的橙子,“先拿这两个开刀。”

    段斐带来的榨汁机特别好用,声音小,榨得快。

    四个人每人都被分到了小半杯。

    舒澄喝了一口,特酸。

    算得她忍不住咧嘴。

    回头一看其他三人也都是表情各异,龇牙咧嘴。

    她蓦地笑了一下。

    玻璃杯里的橙汁是橙黄色的,让她想起那天中午的炸猪排。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夹菜,那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跟别人一起吃饭的感觉好像还不错。她也是第一次理解为什么中国人喜欢坐在一起吃饭。原来饭桌上不是只会存在催促、谩骂和动作暴力。

    段斐骂了一句叶从容的橙子,陈小雨哈哈大笑。

    寝室外景色萧条,似乎飘起了小雪。

    宜宁的冬永远是这个温度,也永远是满目萧索的颜色。

    但今年的冬天,有一处不同。

    就是1221女寝的窗外映衬着灯光的暖黄,人影绰绰。

    是什么样的暖黄呢?

    像是炸猪排刚刚出锅的颜色。

    舒澄灵思泉涌,她合上书,拿出报告纸,低头开始写。

    …

    次日一早,附中的操场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

    学生们在雪地上踩出两排整齐的脚印。

    一条通往初中部教学楼。

    一台通往高中部。

    段叙抵达教室后,一群人正围着教室后面的宣传板讨论不停。

    杜尚兰站在人中央,扭头看见段叙,冲他招手,“老段我跟你说,咱们班主任真是牛逼大发了。”

    段叙瞥他一眼,并不感兴趣。

    径自走到位置将书包放下,“语文作业写完了?”

    “800字的作文,小菜一碟。”杜尚兰抬头看了眼钟表,“还有四十分钟呢,我一会儿现编完全来得及,你先过来看看。”

    “不感兴趣。”

    “你绝对感兴趣。”杜尚兰从人里挤出来,“班主任去校长那把举报信要过来了,贴在后面让咱们好好学学,我还以为她上周就那么一说呢,没想到真给整过来了。”

    听到是举报信,段叙动作停顿。

    “我知道你想看,我都看出来你心动了。”

    “你话真的很多。”段叙起身。

    杜尚兰笑嘻嘻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仗着身高优势站在人外。

    宣传板上整齐地贴着三页草纸,侧边还有参差不齐的撕痕,像是从笔记本上随手撕下来的。

    写信的人字体工整,很漂亮,每一个字都本本分分呆在线条内,极少出框。是班主任最喜欢的那种电脑阅卷得分字。

    段叙以极快的速度浏览完整篇举报信的内容。

    极其标准的议论文结构,被写信人用在了举报信里。

    是什么——我是谁。

    为什么——我为什么写这封信。

    怎么样——学校的举措。

    承上启下,论点新颖犀利。

    若放在考试里,绝对是一篇接近满分的作文。

    “班主任虽然是好心,但我感觉她在讽刺咱们,永远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

    段叙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杜尚兰,“知道班任为什么要让你看吗?”

    杜尚兰挠头,“为啥?”

    “告诉你以后写议论文,别再用‘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做开头了。”

    前面有看完举报信的女生,举起手机对着拍了几张照片,跟同伴说一会儿打印出来好好研究一下里面的转合节奏。

    同伴问你不觉得这信写得像讲相声吗?看到最后就觉得酣畅淋漓意犹未尽,学校要是不安排安保巡逻那简直不是中国人!

    拍照的女生笑着说现在放学不是都有巡逻了吗?挺好的,不然一中那些人总在附近晃。

    她没注意杜尚兰和段斐站在身后,一个转身差点撞上段叙。

    男生眉眼精致,颚角分明,一双狐狸似的眼睛正垂视着,好看的不像话。

    “不、不好意思啊,段叙,差点踩到你。”

    “没事。”段叙转身离开。

    身后两个女生闹了个红脸,拉着彼此的手摇晃,“好近!”

    “好帅!”

    杜尚兰哈腰,指指自己,自取其辱地问:“那我呢?”

    俩女生异口同声,“杜尚兰你……物理是真不错啊!”

    “谢谢啊。”取辱完毕,杜尚兰拉着一张脸回到座位,像条脱水的泥鳅一样翻来覆去不安生。

    段叙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以笔当刀在桌面一扎,“说。”

    “我以前在初中也算招风的,现在大家都觉得你帅,连开学以来唯一一个加我好友的女生都是为了要你微信。”

    杜尚兰:“我真的嫉妒。”

    “原来,”段叙冷笑,“是你把我微信给楚婷婷的?”

    操。

    把这事忘了。

    杜尚兰也算楚婷婷这事的始作俑者,后来眼见着楚婷婷把自己干哥哥叫出来,他更不敢坦白,没想到今天嘴一块给吐露出来了,“没没有的事,你听错了吧,我说我得开始写作文了,昨天是什么题目来着?配图是不是一个妈妈打了自己的孩子转头又说爱你?”

    找补不回来,杜尚兰深知段叙又不是傻逼,干脆脸一垮,哭腔道:“老段啊,段哥,段叙哥哥,是我错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你看后来谁跟我要你微信我都不给了,连问我你多高我都说一米七!谁也别想再在我嘴里撬出一个字!”

    段叙懒得跟他计较,想到他上次因为师生大会没写作业,语文老师罚着在讲台撅了一节课补作文,大发善心将自己的卷子扔给他,“自己看。”

    杜尚兰要接不接,朝作文卷子扫了两眼,踌躇道,“我还是找张然借卷子看看吧。”

    张然就是刚才差点撞上段叙那位。

    他把段叙的作文推回他桌子上,意思不明而喻。

    你写的也挺垃圾的,咱俩半斤八两,还给我看。

    看你卷子那不是找灵感,是在语文老师那里找死。

    段叙深吸口气。

    很好,他现在就想让杜尚兰血溅当场。

    杜尚兰到语文课代表张然那里连哄带骗把卷子要过来,埋头苦写。

    段叙一扫。

    第一句:俗话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历经了一番磨难而来,母爱也不例外,母亲十月怀胎……

    他嘴角一抽,收回目光,眼睛好痛。

    他抽出一张卷子打算做两道题清清眼,在看几何图形时,少有的走了神。

    那封举报信里,曾提到写信人自己也曾遭受过校园霸凌。字里行间不像生编硬套,更像确有其事。

    笔尖一顿,辅助线画歪了。

    …

    实践课临近下课,教授一一查看交上来的作业。

    她抽出一张,“嗬,这诗够长的。”

    底下一片窃笑。

    在翻到署名舒澄的报告时,她动作停顿,将上面的几行字读完,笑了笑,“看来我这次的作业留的还挺有意义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每次都让你们写报告吗?”

    教授视线投向某处,“因为有些人的文字里,透露着自救二字。”

    有人表示不解,“自救是什么意思?”

    “自救,顾名思义嘛就是自己拯救自己。”教授掐着时间整理课件,“像我第一节课跟大家说的,这个社会大部分人心理都或多或少不太健康,这不是骂人啊,是真如此,只不过有些人这种现象很短暂,有些人则影响的深,慢慢就会形成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

    “有些人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生病了,但有些人,却清醒地知道自己的问题,并且寻找一切机会拯救自己。大家知道有心理疾病是很可怕的事情,它会影响你的大脑、你的身体、你的神经,在我看来,自救的人就是在跟自己的大脑斗争,她克服生理本能,努力的活着。”

    “这很难。”

    下课铃响起,教授拿起课本和课件,“愿大家向阳而行,不被北风阻挡脚步。”

    临走前,教授折返回来,“忘记说了,期末作业集思广益,下次上课前每个人交一份期末实践主题。”

    “老师,期末作业还要我们自己出?”

    “集思广益嘛。”

    实践课都被安排在上午最后一节,上完课直接就是中午,大家都争抢着去食堂打饭。

    舒澄每次都在最后,她不在意能不能吃到新鲜热乎的午饭,只要可以吃饱就行。

    而且宜大食堂餐品丰富档口多,晚去一会儿还能有空位,没必要挤。

    段斐三人也都还没走,叶从容叫住舒澄,“舒澄,一会儿一起去校外的炭火火锅啊?今天小雨抽到了五五折优惠券,可划算了。”

    舒澄正要离开,面对叶从容的邀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你们去吃吧,我一会儿吃完饭要去图书馆整理一下晚上给学生的试题。”

    叶从容想说整理试题又不差吃饭那一个小时,却被段斐按住。

    段斐道:“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家里有个附中高中部的资源不用白不用啊。”

    舒澄笑笑,“好。”

    舒澄离开后,叶从容站在原地纳闷道,“我还以为咱们关系更进一步了呢。”

    段斐看着舒澄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外,“澄子慢热。”

    开学快三个月了。

    是挺慢热。

    叶从容捂着肚子,“饿了,炫他三盘肉!”

    …

    晚上,舒澄将段叙那本试题拿出来,邵遥遥脸都绿了。

    她拿过去翻了几页,脸色又肉眼可见变好,“舒老师,这题……含金量太高了吧!”

    她翻到最后,啪地合上,“这一看就是自己整理的,是从哪弄来的?”

    舒澄有点诧异,“这能看得出来?”

    “当然了。”邵遥遥得意道,“我妈妈找了很多渠道买了不少题,我见过不少,但一看就是见我妈人傻钱多坑钱的,天呢这本宝典你是咋搞到的?好牛啊,这里面全都是中考的重点题型,刷一道顶十道啊。”

    舒澄将宝典,阿不是,习题本拿在手里翻过来覆过去看了看,只能看出是自己打印装册的,不过从里面打印的状态能看得出来有些题是从卷子或者练习册上裁剪下来拼在一页,可见整理的人十分用心。

    这本习题本在她手里变得沉甸甸,“就从第一页第一题开始做吧。”

    “我用铅笔!”邵遥遥从笔袋里拿出一只粉色皇冠的自动铅,“舒老师,我觉得自己还真能考上高中部了。”

    邵遥遥在台灯下认真解题,舒澄在旁边看着,顺便将她做错的地方标注在自己的本子上。

    灯光下邵遥遥侧脸认真,到让她想起段叙。

    想来当时也是这么坐在书桌前刻苦读书吧。

    不愧是附中第二。

    不过,一个能整理出这种含金量极高试题本的人,怎么会只考第二呢?

    下课后。

    邵遥遥的妈妈对着那本习题本是又喜又惊,她自己费了好多力气在各种学霸学神那里买了不少笔记和错题本,但都不适合遥遥。

    她对舒澄连连夸奖、道谢,还问舒澄有没有意向下学期也给遥遥上课。

    舒澄自然高兴,这样一来下学期的生活费也有着落了。

    而且只要她足够节省,加上寒暑假在外兼职,大二的学费不用助学贷款就能解决。

    没有金钱的压力,让她瞧着今晚的月亮都格外明亮。

    附中高中部的期中考试就在明天,周三和周四,为期两天。

    高一还没文理分科,所以需要在两天考完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历史、地理九科。

    唯一人性的是,学校会将文科向和理科向的学生拆分出来,文科向学生期中考试答物化生时是一张综合套卷,并非分为三堂考试,考试内容也并不难,目标是让学生以A+通过会考即可。

    听邵遥遥说,排名出来也是理科向一个排行榜,文科向一个排行榜。所以有不少理科不好但是想学理的人为了高三的保送名额,会在高一勾选文科,用来保证排名。后来学校发现了这种操作,就把高一排名从保送审核的标准里拿掉了。

    邵遥遥还说,因为学校被人投了匿名举报信,这几天学校附近多了不少安保。

    想到期中考试结束后,打扰段叙的事情也能尘埃落定,她步伐轻快了几分。

    变故来时,是周四。

    也是附中高中部期中考试最后一天。

    那天舒澄她们在上体育课,她们寝室四人凭借抢课时优秀的网速成功抢到了网球课。

    体育老师在前方示范发球要领,“珍惜网球课吧,没准下周下大雪这课就停了。”

    大家表面惋惜,心里想的却是:不然我为什么大冬天选一个课外的体育课,老师你猜是为啥。

    这聪明的点子来自宜大论坛某位匿名账号:

    【温馨提示,体育课冬天选室外的,一下雪就停课。夏天选室内,有空调美滋滋。】

    电话就是这时打进来的。

    突兀的苹果铃声在网球场响起,网球老师皱眉环视,“第一节课就强调上我的课要静音,是哪位同学的手机?”

    段斐举起手,“老师对不起,立刻静音。”

    她挂掉电话前瞟到是吴姿打过来的。

    吴姿平时在医院很忙,不知今天怎么突然给她打了电话。

    挂断没多久,吴姿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段斐察觉不对,趁着自由活动跑到角落接起。

    没几分钟,就看见她神色慌张跑到网球老师身边。

    舒澄跟老师离得近,听清了段斐说的话。

    “老师,我弟弟出事了!在警察局,我妈说浑身是血,我得过去看看,能请个假吗?”

    舒澄捡球的动作一顿,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网球老师第一次遇到这么请假的,他也吓了一跳,“浑身是血怎么还在警察局,不赶紧送医院,你快去,有什么事赶紧给你们导员打电话。”

    “好的老师。”

    段斐头也不回跑走。

    舒澄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铺天盖地的愧疚与悔恨向她涌来。

    是一中那群人干的?他们还是去找段叙了?还把人给打了?

    舒澄啊舒澄你真是蠢,真是傻逼一个,真以为一封举报信能有什么用?你以为写了一封举报信学校加了几个人手就万事大吉了?

    你难道不知道那些混混是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

    你明明知道。

    却跟段叙一起瞒着他家人。

    段叙今天被打,跟你脱不了干系!

    你明知却选择忽视,选择一个这么傻逼的办法,你跟始作俑者有什么区别!

    她的指甲盖无意识抠着指节,直到刺痛传来她才发现,手指已经被她划破了。

    破皮的地方渗出血,她想到了段叙那天因那些混混而颤抖的手指,想到了段叙那本厚厚的习题集,想到了段斐,想到了碗里的那块炸猪排。

    她又一次不知所措。

    校园很大,宜宁很大,她再一次不知应该去向何方。

    她想去找段斐,却惭愧见她。

    她怕看见段叙浑身是血的模样,她不敢走出网球场,甚至不敢给段斐发一条消息询问。

    下课后,她没有去图书馆。如果段斐回来,肯定会先回寝室,舒澄就坐在位置上等她,度秒如年。

    段斐在闭寝后很久才回来。

    打开寝室门时,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舒澄没有上床,依旧保持着从体育课回来的动作坐在椅子上。

    叶从容听到开门声,从床上爬起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斐子,你去哪了,咋才回来?微信跟你说话也不回。”

    段斐没回答,到饮水机接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咽下去,才开口:“绝了。”

    舒澄看着她。

    段斐瘫倒在椅子里,“小雨是不是睡了?”

    陈小雨在黑暗中幽幽出声:“还没,大家都在等你。”

    一看三人都没睡,段斐打开寝室灯,一开口就是句脏话,“你们都不敢相信我今天经历了什么。”

    她指着自己破皮的嘴角,“看我在警察局跟人吵架吵到嘴都干裂了。谁有润唇膏给我用一下?”

    陈小雨和叶从容都没有,要是借口红,她俩到一大筐。

    舒澄咬了下嘴唇,“我有。”

    她从抽屉拿出一支没拆封的唇膏,“我在学校超市买的,有一支还没拆。”

    “就是有点……”便宜。

    没说完,段斐上前把唇膏拿走,三两下拆开在嘴唇上涂了厚厚一层。

    润唇膏是舒澄在超市买的,打折,两支十块。

    冬天太干,她的嘴唇有点皲裂,就买了两支备用。唇膏是最便宜的那种,包装是透明罩壳。上面打折特价的胶带还在。

    段斐没有嫌弃便宜的意思,她涂完道,“这个给我吧。”

    “我今天去了一趟警察局。”段斐坐回位置,“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段某人会去警察局。”

    床上两人摆出吃瓜的姿态,“细讲。”

    “说起来,都是我家那个小祖宗,红颜祸水一个。”

    叶从容温馨提示,“斐子,你这成语用的不恰当。”

    “反正是这个意思。”

    段斐道:“附中旁边有个一中,你们应该知道吧。”

    “听说过,一个普高。”

    “里面有个小姑娘看上我弟了,想跟他处对象,被我弟拒绝了。”段斐哼笑,语气带怒,“那小姑娘认了个干哥哥,也是一中的,就带人堵我弟。”

    说到这,段斐停下来,转头看向舒澄。

    舒澄心脏猛跳,她攥紧拳头,该来的总是要来。

    一会儿道歉一定要诚恳。

    “这事多亏了澄子。”段斐忽地站起身,拍了拍胸脯,语气诚恳发自肺腑,“澄子,你居然为了我弟弟当在他面前吓退那些混混,还写举报信让附中加强安保,我真的特别感动,以后我弟就是你弟,你就是他亲姐!”

    舒澄愣住,“你不怪我没告诉你吗?”

    “为啥要怪你?”段斐不解,“我都让我弟把你微信备注改成恩人了,我跟他说了以后你就是他亲姐。”

    舒澄停了停,“如果我一早告诉你,你弟弟被一中的人威胁,或许今天他今天就不会被人打了。”

    段斐:“谁打谁?”

    叶从容在旁边差不多听明白了,插嘴道:“你弟,今天被一中那群小混混,打了。”她看向舒澄,“我理解的对吧?”

    段斐露出个便秘的表情,“呃,差不多吧。”她心虚地摸了下鼻尖,老脸惭愧,“就是主语换一下,就对了。”

    舒澄再一次愣住。

    谁打谁?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理解能力产生质疑。

    半晌后,她听到自己缓缓开口询问,“难道是你弟,打了那群混混?”没记错,曹泉加上他的小弟,至少也有六七个人吧。

    “啊,对。”

    “刚开始是我妈接到警察局和学校的通知,说段叙在警察局、一身血什么的,一下子慌了,她下午有手术走不开,我爸又出差,只能给我打电话,急得不行,让我赶紧去警察局看段叙什么样。”

    “她慌我也慌,还真以为他怎么地了,结果一进警察局,发现好家伙么这祖宗就头破了点皮,血都没流到眉毛上就干了。他旁边那八个人才惨,那叫一鼻青脸肿,有一个牙还掉了。段叙身上的血就是掉牙那货弄上去的——怎么有点恶心。”

    “那几个混混知道我弟今天下午期末考试最后一科,故意挑这个时间来堵他,估计现在八个人肠子都悔青了吧,里面有一个叫曹泉的,当时给我吓一跳,那两双眼睛都肿成一条缝了,我那时候想这得打成什么样眼睛得肿这么严重,结果警察说那是他自己哭的。”

    舒澄抓住重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弟,很能打架?”

    “很能?”段斐摇摇食指,“那简直是一小霸王,你们别被他外表骗了啊,看他在附中学习挺好的,人模狗样,实际上混得要死,我严重怀疑他学习这么好就是怕我爸妈哪天一口气没上来给他打死。”

    “以前哪次打架那一堆里没他,人家小孩都是害怕打架,我看他自己可愿意往里扎,跟个野猴子似的。”

    舒澄沉默了。

    难怪那天她说段叙别过于害怕时,他表情那么奇怪,像听到了什么笑话。

    那时她还以为是高中生自尊心作祟不想承认,没想到小丑竟是她自己。

    原来手指颤抖不都跟她自己一样是害怕。

    也有可能是在局部热身——更或者按照段斐的描述,是兴奋也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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