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苏木恢复的时间里,少年细细交代这一路的经历,重点讲述锦城之事。

    收到书院来信后,他骑着白麟马一路赶来。路过锦城休息,第二天发现城门被封锁。

    他向客栈小哥打听封城原因。锦城地处荒漠附近,常年干旱,百姓缺衣少食。但近些时日,城主意外得到不挑种植环境的灵稻,他想分发给百姓,一同渡过难关。

    黑风寨的人不知道从哪听到了这个消息,不远百里赶来索要。锦城城主不愿交出灵稻,黑风寨派人就围攻锦城。

    锦城城主刚刚筑基,不敌曹三虎,被活活锤成肉泥。

    曹三虎将其做成肉饼,对城主儿子说:“你要能吃下这肉饼,我考虑放过这一城的百姓。”

    城主儿子不过六岁,满目泪光,口含着肉饼,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少年心中愤愤不平又无可奈何,策马救下寻死的孩子,因此被曹三虎带宾追杀。

    逃跑路上,他将孩子藏在一处山洞里,解下孩子腰间的玉佩作为证据,驱使白麟马赶往约见地点,希望能够得到师兄的帮助。

    “哥。”苏木闭着眼,用剑撑着自己起身。

    苏青远摇响手中的铃铛,一辆马车凭空出现。

    少年连忙过去扶助苏木,却被苏木一拦:“我身上的煞气还没收回来,你扶我会做噩梦。”

    “小师姐救了我,连做十天噩梦我也愿意。” 少年一把挽上苏木胳膊,看见苏青远拉着白麟马一同上马车,他眼睛没花吧,白麟马能上马车?

    上车之后,他才发现里面藏了个二层小院。这空间的折叠能力如同储物袋一般精妙,也不知是哪个天才所为。

    “师兄,外面的尸体怎么办?”少年发问。

    “小孩子,别操心大人的事。”苏青远拿出一碟糕点,“你还未辟谷,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眼前的师兄分明才二十来岁,自己今年已有十六,师兄怎么还将自己视作小孩子。

    少年想着,一块糕点被人塞入自己嘴里。

    “小师弟,这是我师父为你精心制作的见面礼,你最好一个不剩全部吃完。”

    咬着糕点的少年抬头看去,小师姐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她双眼已经恢复正常,面色还有些苍白。小师姐好生厉害,这才过了半日伤就好了大半。

    少年咽下糕点,拱手行礼,他还不知道这师兄和小师姐的姓名:“在下盛泽稷,敢问师兄师姐尊姓大名。”

    苏青远和苏木被少年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

    “我是苏木的哥哥苏青远,善布阵,师从陈夫子。”

    “我是苏青远的妹妹苏木,剑修,我师父是秋霞剑仙。”

    据说十八年前结界震动,白鹭书院陈夫子带领沧澜界阵法师修补了七七四十九天,才以让沧澜界结界不至于坍塌,是沧澜界当之无愧的阵法大师。

    而秋霞剑仙被认为是最接近飞升的剑客,关于她的样貌和年龄都没有记载,但沧澜界处处都有她的传说。

    苏青远见他被糕点噎着,倒了一杯清茶,递与他。

    盛泽稷刚喝一口茶,还未咽下,听苏青远道:“你口中的糟老头是院长景行,也是你即将拜师的夫子。”

    他直接将口中茶水喷出,他只不过在街上捡了一个被打断腿的脏老头带回家。

    在老头的养伤之余,和老头讨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老头后来给他写信,他在白鹭书院当夫子,现在缺学生。问他愿不愿意去读书,如果愿意,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地赴约。家族族长,也就是他的长姐一拍大腿就同意,还托关系买到千金难求的白麟马,送他一程。

    大喜之下,盛泽稷眼前一黑。

    苏木一把接住他,扶着他回房间。

    她不明白景夫子为何不让哥哥直接去小师弟家中接人,而是在这里等。百思不得其解,也没继续纠结,轻轻掩上门离开。

    地下室中,苏青远端坐于太师椅上。满堂灯光摇曳,他眼中神色忽暗忽明。

    骨节分明的手指放下一枚黑子:“妹妹,曹三虎的神魂。”

    “收在剑里呢。”

    苏木一眼看过去,尸体排排站立,额头上都贴了一道符箓。

    她捧起棋罐,跟着下了一枚白子。

    “回去前,先用法器装起来。”

    “知道了,啰嗦。”

    “你觉得景行新收的弟子如何?”

    “善良,勇敢,就是太爱哭了。”

    苏青远再下一黑子,将白子的路尽数堵住,唯留一条可行之路。

    恢复伤势的白麟马带路找到藏匿薛礼的山洞。

    山洞门口的杂草早已被掀开,薛礼也没了踪迹。

    盛泽稷不死心,到处翻找。

    苏青远手拿罗星盘,细细推演,指针忽的亮起,他轻声道:“小师弟,薛礼被人救走了。”

    “真的?”盛泽稷稚嫩的双眼望向苏青远,他不想师兄为了安慰他而骗他。

    “我哥跟你师父学习过推演术,你不信我哥,总得相信你师父。”苏木依靠在马车边上,嘴里叼着一根杂草。

    “那,那能找到他吗?”盛泽稷期待能听见想要的答案。

    苏青远回答:“暂时找不到,有人掩藏了他踪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命中的机缘到了。”

    一连赶了几日路,三人到了锦城。

    城门破败,城墙也垮了大半,连个看守的士兵都没了。

    三人缓缓入城,沿街铺面被人抢夺打砸的痕迹还残存着。

    偶有路过的百姓,见到有人就慌忙躲起来。

    城主府大门紧闭,苏木上前敲门。

    盛泽稷正纳闷师姐为何要敲门,城主府当日被屠了满门,门口的地上还残存着血迹。

    吱呀一声,有人开门。

    苏木脸上带笑,看见开门之人满头白发,她笑容一滞。

    “你们兄妹怎么来了。”城主夫人沙哑的声音像把锯子来回拉扯众人的心。

    锦城城主名为薛淮。其夫人姓刘,名春花。

    苏木道:“刘夫人,曹三虎死了。”

    “你们两人饿了吧,我让小翠给你们做好吃的。”刘夫人像是没听清,还转头喊,“小翠。”

    见到这样的刘夫人,苏木看向哥哥。

    苏青远又看向盛泽稷:“拿出来。”

    盛泽稷从怀中拿出擦拭干净的玉佩,送到刘夫人跟前:“刘夫人,薛礼被高人救走了。”

    刘夫人混浊的目光一下子亮起来,她一把夺过玉佩,反复确认后将玉佩紧紧贴在胸口,喃喃道:“这是我儿的玉佩。”

    过了好一阵,刘夫人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我儿还活着,当真?”

    盛泽稷解释道:“城破那天,我带走了薛礼,为了躲避曹三虎的追杀,我把他藏在山洞里。后来回去找,发现他被人救走。”说到这里,他看向苏青远,“师兄说那是薛礼的机缘。”

    刘夫人似是想起什么,激动道:“你是那个是骑白马的孩子。”

    盛泽稷点头。

    对于苏家兄妹的神通,刘夫人从不怀疑:“随我进来。”

    几人步入城主府,庭院中的尸体被人收走,残存着清洗的痕迹。

    一个丫鬟从后院出来,看见苏木与苏青远,欣喜道:“是你们啊。”

    没来得及高兴,她又看到一旁刘夫人,连忙过去搀扶住,责备道:“夫人,大夫说了要多修养,还有百姓等着你呢。”

    刘夫人神采奕奕道:“小翠,礼儿没死,他还活着。”

    见到小翠往后看,似乎是在找礼儿。她久违地露出笑容,声音和语气也变得轻快:“礼儿像你薛叔叔当年一眼,被高人救走,说不得日后还会回来看我们。”

    小翠欣慰道:“那夫人更应该修养好身体,等少爷回来。”

    安顿好刘夫人,小翠才同他们解释夫人家中老人身体抱恙,她随夫人回家看望,两人正好躲过黑风寨的屠杀。一回来,夫人就因丈夫和儿子双双去世的消息而一夜白发。

    苏木走出城主府。

    锦城不大,苏木很快走遍整个城池。

    有个带着孩子的老人认出了苏木:“女娃,你回来做甚?听老头子一句劝,赶紧走吧。”

    苏木拿出食物分给他和孩子:“那你们呢?”

    “还能怎么办,等死。锦城大旱,家家户户吃不饱饭,城主好不容易找来灵稻,没想到引来了贼人。后面的事,老头子我也不想说了,都是天杀的作孽哟。”

    老头搂着孙女,叹道:“可怜我的孙女,日后该怎么办。”

    女童满脸污渍,双眼澄澈如水,充满着纯真与好奇,拉着苏木的袖子道:“姐姐,你还有饼子吗?我想分给小虎子,小狗子…”

    苏木思忖片刻,将一袋干粮放到女童手中,对着老头道:“曹三虎已死,明日城主府会分发粮食,请您老务必带着孩子去。”

    老头目光一愣,随即拉着女童给苏木磕头:“多谢,多谢。”

    苏木心中五味杂陈,她与哥哥好心留下灵稻,却没想到会有贼人觊觎。她本应直奔任务,却让恶人多活了几天,犯下灭城之祸。

    此事由她而起,也应由她解决。贼人要杀,这里的百姓也要安家。

    曹三虎筑基大圆满,她筑基二阶就敢越级挑战,倚仗的是一身奇骨,于叔说即使是锻体修士也不敢像这么折腾自己的骨头。

    这身奇骨最大的特点是,断后可重塑。随着修为的提升,其重塑的速度就越快。

    她凭借一手血莲幻剑斩杀曹三虎,但二者实力的差距还是让曹三虎有机会看破幻阵,她被生生锤碎半身肩骨。这些天,她运转灵力重塑碎骨,灵力所到之处不仅有像无数根针扎般的刺痛,还有骨头愈合发出的嘎吱声响让人难以入眠。

    仅仅除去曹三虎还不够,黑风寨还有邪修周老怪,她不信周老怪没半点参与。若放任他自在逍遥,锦城之祸还会再次发生。就算他是金丹修士又如何,她苏木的字典里没有胆怯二字。

    苏木一回城主府,先与哥哥商量她的计划,得到同意后就喊来盛泽稷与小翠。

    她将储物戒中所有食物如数拿出,交给盛泽稷和小翠。

    明日小翠负责按人头发食物,盛泽稷负责统计姓名与人数。

    盛泽稷暗中嘀咕:小师姐这是在统计幸存者的名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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