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黑色的天空,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日月星辰。广袤无垠的大地被黑暗笼罩着,每往前走一步,暗色就更重一分。

    “这是快到了吗?”

    桃夭谨慎地观察着四周,她想瞥一眼身旁的熟人,奈何黑暗无边,根本看不见道路。

    疾风如同鬼魅般嘶吼,声音足以令人发指。

    桃夭又回忆起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正在狰狞地瞪着她,仿佛要将她撕扯成碎块。

    魔物三年没有动静了。

    “是……的。”  炽羽和陶枝行异口同声道,可是声音被风分散拼凑,听起来极其诡异。

    桃夭默默地点点头,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至少她的身边还有师姐师兄。

    她回想起那日万花神王的话,娘娘会在乌灵山之下等着她。

    这个黑灯瞎火的时候,就算琉璃娘娘站在她身旁,她自己也看不清楚啊。

    她突发奇想,炽羽是火系的,又并非是邪火。她的神力会不会击退黑暗呢?

    “师姐,你快试试能不能释放点神力,这地方实在是太昏暗了。”  桃夭对着炽羽说道,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并没有什么直接证据。

    炽羽闻言一愣,她还真没听过这种说法,这简直是异想天开,疑心是小妖怪又开始胡编乱造。不过,她还是选择听桃夭的话,指尖瞬时绽放出明亮的火光。

    天空之中,一团团黑色的雾气,猛烈地朝着光亮处发起攻势,仿佛要把这束光彻底熄灭,奈何神王的神力怎么可能会轻易泯灭?

    “不错,还是有作用的。” 炽羽玉指一挥,那团雾气便散失在空中,随后解释道,“这厚重的雾气弥漫了整片天空,挡住原本的日光,所以会显得晦暗不明。”

    桃夭面露欣喜之色,她原本不起眼的主意,还是帮助到了师姐。

    “火神核/第八式/佛怒红莲——!”

    炽羽改变原有的攻击招式,将所有神力汇聚成一颗硕大的火球,一只手轻松抬起,这颗火球酷似冉冉升起的太阳。随后她一挥手,那颗火球便直接被引爆。

    “嘭————”

    爆炸声响彻云霄,炽热的火光仿佛要吞没整片土地。炽羽从空中一跃而下,犹如燕雀般点地。

    所有的雾气全部消散,几乎在同一时刻,众人一齐仰头望天。

    苍穹之上,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似乎很快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浇灌整片土地。

    阴风袭袭,人心惶惶,唯恐是要变天了。

    桃夭挂在脸上的笑容,在刹那间消散地无影无踪,她惶恐地望着炽羽,眼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她攥紧衣角,对炽羽喊道:

    “师姐,冰儿前辈和师尊不见了!”

    这句话简直是晴天霹雳,给人毁灭性的打击。到节骨眼上,两个主心骨倏忽间消失。

    任谁都难以接受。

    炽羽闻言即刻回头,她的心跳也漏了几拍。连忙用目光扫视周遭,探寻无果后,她连续发送了数次神力波动,奈何每次都被屏蔽。

    “桃夭,别怕。师姐在你的身边。”

    炽羽挡在桃夭身前,师姐比师妹高了半尺,挡在身前格外有安全感。尽管炽羽心里自然也是焦灼,但还是选择保护好自己的师妹。

    桃夭反而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炽羽会说出那句话,抓住机会便紧紧拉住她的手。

    “好,我们先往前走吧。” 桃夭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目的达成般地望着炽羽,“有师姐在,我才不怕呢。”

    炽羽有些扭捏,任凭小桃夭牵着手,脸上出现一片红晕,那抹红艳若桃花。

    这只小妖怪一肚子坏水,可真是坏到骨子眼啦。

    …………

    路途遥远,山坡陡峭,一花一木、流水细石。每一种景物,都是那么的熟悉。

    “师姐,这不对劲儿!你要小心一点。”

    桃夭顿时停住脚步,她沿途做过标记,这是又绕了一个大圈,再次回到了原地。

    炽羽先是点点头,随后痛苦地闷哼一声,倏忽间蹲下身子,后因体力不支跪在地上,狼狈地捂住额头。

    “师姐——!你怎么样?”

    桃夭瞧见师姐这番样子,刹那间慌神,不顾自身安危,瞬时朝炽羽扑过去,想要瞧瞧她的情况。

    她像是中了什么幻境,一边往后退,一边泪如雨下,一边念叨着那个名字。

    “陶枝行。”

    桃夭闻言一愣,还没来得及细想,她就被炽羽的护盾弹开数米,自己脸上尽是无尽的担忧。

    她知晓炽羽对陶枝行是什么情感,也知道所谓的敌意从何而来。

    不管如何,眼前的人永远是自己的师姐。

    师姐可以厌恶她,但她绝对不可反过来憎恶师姐。

    她对炽羽从没有过任何恶意,取而代之的是百年师门的情谊,是刻入骨髓的恩情。

    两个女人为何要为了一个男人,相互撕破脸皮、斗得你死我活呢?

    桃夭是绝不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忘却炽羽所有的好,从此厌烦了她。

    “陶枝行……?”

    炽羽痛苦地呜咽起来,她的声音颤抖,自己蹲在一个小角落里面,垂首望着地面。

    桃夭一眼望去,她得想方设法地近炽羽的身,否则别无他法。

    “陶枝行——!”

    炽羽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整个人失去所有理智,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头上又重新长出犄角。

    “你只是把我当做师姐!”

    炽羽泪如雨下,她无力地喊着,最终改变不了什么事实,说出来的话语句句诛心。

    这么多年,她也清楚陶枝行是什么样的人。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谁也无法改变他什么。

    “你只是把我当做师姐罢了……”

    炽羽又复述一遍,将心中委屈全部诉诸于口,百年的爱恋,恐怕要穷尽一生都无法忘却。

    陶枝行会是她一生的遗憾。

    抚不平、忘不了。

    “师姐……”

    桃夭欲言又止,看炽羽伤心欲绝的样子,她也是痛心疾首,就是不知如何去安慰炽羽。

    炽羽爱上了陶枝行,桃夭又是陶枝行的妻子。

    桃夭是万分不愿因为情情爱爱,疏远她心心念念的师姐。师姐好,师兄也好,她不愿意割舍任何一方。

    同出一个师门,又怎可因为这些小事分道扬镳?

    “轰隆————”

    一声惊雷横劈在桃夭脚旁,迷雾骤然剧增,大地四分五裂,自己与炽羽之间隔了一条裂缝,像是凶兽的血盆大口,要把两人拆吃入腹。

    她忍不住惊呼一声,随后赶紧抬眼去看一眼炽羽。

    “师姐,你要小心——!”

    桃夭拼命向炽羽喊道,她彼时最担忧的就是师姐。只见,炽羽被紫色的链锁捆绑住,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整个人犹如失了魂。

    桃夭心中暗叫不好,这又超出她的知识范围。她在心里痛斥,那个年少无知、忙里偷闲的自己。

    “师姐不要着急!桃夭会想办法救你的!”

    她焦灼地望着炽羽,接连不断地呼唤着师姐,但是始终未得一句回应。

    “咕嘟咕嘟——”

    裂缝中被填满了岩浆,整个地面不断下沉,跳动又炽热的火苗如同厉鬼的把戏,似乎要将两人埋葬在这无人之地。

    桃夭强行稳定住心态,她用护盾将师姐的身体包裹起来,额头神印亮起,随时为战斗做准备。

    “还记得我吗?”

    一个庞然大物从地底飞出来,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瞪她一眼,参差不齐的牙齿沾染了血迹。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曾经一度成为桃夭的噩梦。

    桃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仿佛在看此生最大的敌人,要狠狠地扒开他几层皮,那嫉恶如仇的眼神,令魔物非常不爽。

    “如今你已经达到了虚神境,我来找你玩玩啊。” 魔物戏谑地一笑,他随手一挥,召唤出几个半神级的弟子,“当然,这几个弟子可能入不了你的眼。”

    伴随几声沉雷炸裂,数只鬼魂一同降生。他们相貌大同小异,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无法通过肉眼去依次辨别。

    桃夭没有理睬魔物的挑衅,用神力波动不断地探测那几只鬼魂,想要了解具体的水平,可惜都是徒劳无功。

    这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用剑器进攻。”  心境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却又平和,能够予她心安, “桃夭,不要怕。”

    桃夭聆听着那个温柔的声音,仿佛是琉璃娘娘在她耳边低语,轻柔地抚慰她的心灵。

    桃夭细细思忖着,师尊明确讲述过,若只能以刀剑破局的阵,必定是特定的幻境,而且制造这个幻境的主人功力莫测。

    “那便开战吧。”

    桃夭单只手摆出握剑的姿势,“桃夭剑”即刻出现在自己手中,速度快到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把剑表面普普通通,装饰也异常简易,实际用的材料更是千里难寻,威力和用途远超其他半神器。

    桃夭剑的创始者,正是她的师尊。

    衡越仙尊亲自为徒弟们打造的武器,一共有三把,初始品阶均达到半神级。当然,也只有小妖怪的“桃夭剑”一直停留在初始水平。

    ……

    几个鬼魂一齐朝桃夭这里扑过来,她侧身一躲,优先让出身位,保持好作战距离,让自己身处安全的境界。

    桃夭的耳畔袭来鬼魂的低语,脑海里回忆起来,几年前的她,初遇魔物万般恐慌,只能为了活命,去寻求师兄、师姐的庇护。

    那时候,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妖怪,每天逃课、摸鱼、挨训,过着天底下最自在的生活。

    师姐、师兄成为真神后,她甚至连太乙境都没有,是被整个武林嫌弃的咸鱼。

    整个武林的修炼者,都对她嗤之以鼻、避之不及。看到她到处闲逛,就像是看到了扫把星。

    她甚至忘记去追查,桃花妖一族灭亡的真相。

    时间荏苒,岁月如梭。

    她都记不清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桃夭,位居虚神境,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强者。任职玄霜宫宫主,离永生只差一步,成就花真神之位板上钉钉,是花神核的拥有者、传承者,也是初代万花神王最宠爱的珍宝。

    最后也是前代风真神、未来五行神王,同甘共苦、相若以沫的妻子。

    寥寥数年,她脱胎换骨、成就自己。

    她生来就是桃花妖一族的嫡公主,出身显赫、卓尔不群,是世间最瑰丽的名花。

    她只会向前,绝不会退后。

    她朱唇扬起来一丝弧度,即是嘲弄,又是不屑。

    它们这群孽畜,居然还敢用贪婪的眼神盯着炽羽,简直是不知死活。

    “本宫不容你们放肆。”

    桃夭从未尝试过近战,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提剑而上。刀光剑影之下,她剑法游刃有余、身姿翩若惊鸿,仅仅只是俯仰之间,胜负就已分晓。

    “噗呲————”

    一剑贯穿四只鬼魂的心脏,他们的身躯变为灰尘滚落到地面上,成为大地上的一部分,从此任人践踏。

    桃夭落到地面上,拔剑对着那双血红色的双眼,魔物长什么样子,她至今都不知晓。

    “这些年进步匪浅啊,初见你时,我一个小小的手下,都险些置你于死地。”

    魔物这话不怀好意,它意有所指,这绝对不只是在试探桃夭的实力。

    “噬魂锁——!”

    魔物一声狠戾的嘶吼,瞬时从裂缝中召唤出数千根紫色的锁链,紧紧缠绕着桃夭,使其无法动弹、任人宰割,桃夭身旁还被下了符咒。

    桃夭暗叫不好,她不断扭动着身子,想要找出一丝生机。越是挣扎,那锁链捆得就越紧,恐怕只有她死去,那锁链才会松开。

    可惜这一切都是杯水车薪,他们本身的实力悬殊。

    魔物想杀死桃夭,下了桃夭必死的决心。

    桃夭一清二楚,在幻境中被击杀,和在现实中被击杀是一模一样的,不会有侥幸存活的可能。

    桃夭无助地闭上双眸,幻境中的魔物,也已经有真神级中期的实力,这是个死局。

    真神想杀死虚神,弹指一挥的事情。

    恍然间,桃夭顿时睁开双眸,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猛然回头望去,那个女子已经苏醒过来——

    “放肆!本宫允许你动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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