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浴室中央一个圆形浴缸中,她静静的躺在其中,刺骨的冷水坏绕着。

    客厅中央的电视播放着夜间娱乐新闻,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浴室,“知名画家郁年在被曝抄袭风波后,出展了本次最新作品《蓝》,该作品一改先前风格,画面风格偏向抽象风格,但有关自称专业人士的人员声称该画抄袭了C大艺术系教授韩玫的《林间》......据传,郁年女士曾与韩玫教授是高中同学,韩玫教授说郁年高中时期人品堪忧,没想到多年之后一如既往......”

    “据记者小王的调查,郁年高中时期的街坊邻居对她评价如下——”

    “郁年啊?她啊?她的私生活很混乱的!就她高中有一年和她一个朋友出去玩,失踪了半年啦,回来以后一身伤,这伤——”接受采访的女人拉长了语调,“这懂的人都懂——”

    “她那个妈也是,这不,早些年说是工作劳累猝死,这正经工作哪有那么累?”女人的面容虽然被做了模糊处理,但尽管隔着屏幕也遮不住她那满面的恶意。

    凌冬刺骨的夜晚,寒冷将恶意不断放大,但好在她马上就要自由了。

    ......

    德国柏林,上午9时。

    “林屿,早啊。”

    “早。”

    “昨晚你当值没?有个年纪看着三十左右的女人,浑身是血......啧,听说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知名画家,搁家里自杀,房东太太来给她送生日礼物,结果......还是抢救无效。”

    “没有。”林屿换上白大褂,佩戴整齐,低眸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身材圆滚的男医生,“我这几天在学校给学生上课。”

    “你知道国内那个画家吗?我看了一下内容,这个人好像还是和你高中,说不定还是你的同学。”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林屿低头拿起一旁的文件,“谁。”

    “哥,你都不看国内的娱乐新闻吗?这国内的娱乐新闻有时候可是很......”胖医生挑了挑眉,言外之意就是你懂的。

    “没时间关注。”

    “行吧。就这个画家前段时间在S市举办画展,这展出的作品和另外一个画家,也就是一个叫郁年的画家,她俩作品内容极其相似,但郁年展出的时间比这个在S市的画家要晚,然后呢,有人就扒出这个郁年高中人品不好......然后经常和人出去那个......你懂的。”

    “郁年?她怎么了?”林屿皱了皱眉。

    “林哥,你认识?”

    “嗯。”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他唇角微微上扬,“她怎么了。”

    “她自杀了。”胖医生顿了顿继续道,“就在今天凌晨。”

    如晴天霹雳在耳畔炸开,手中的文件滑落。

    “具体你可以看看新闻,我上午有班,就先过去了,你下次要是再去见Professor Will,帮我带句问好,我走了。”

    林屿愣住原地,墙上的时钟一点一滴的走着,他颤着手好久没有用的微博,映入眼帘的就是关于她的死讯——

    “知名画家Anastasia,中文名郁年,今日清晨于家中自杀,其房东太太发现后,送往柏林附近当地医院,抢救无效身亡。此前Anastasia的画作《极光》《蓝》等系列作品被曝抄袭,但经过专业人士分析,该画作是Anastasia的原创作品,该画作是于她大学期间创作,并非近期作品。

    在经历了网络暴力等一系列人身威胁后,Anastasia力求自证,请到有关律师辩护......但辩护失败......”

    “2010年C州连坏性侵杀人案——幸存者郁年。”

    “精神病患者——画家Anastasia的成名之路。”

    “XXXX高中郁某常常请假出校门去K房。”

    大量的辩护性、诋毁性的新闻以及恶意评论,涌现至他的面前,似是企图淹没他的理智。

    我想过很多次重逢的场景,只是此刻重逢的场景是我的意料之外。

    郁年,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而你的未来我也无法参与。

    ......

    网络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记忆库,随着新记忆的出现,那些陈年旧事逐渐湮没。

    郁年的抄袭等一系列事件,在警方和有关专家的调查下,还以真相,并对有关造谣人员做以惩处。一时间网络平台上纷纷心疼这个无辜的女孩,可是迟来的道歉和正义并无法让逝者知晓。

    即便知晓,所造成的伤痛,真的可以被抚平吗?

    她离开了,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郁年。

    林屿望着湖泊的水面,心里默念。

    又是一年,德国的冬天已经悄然而至,而此时国内的最北部也开始了飘雪时节。

    郁年,你冷吗?你孤身一人在柏林,冷吗。

    ......

    参加完她的葬礼后,林屿辞去在德国夏里特医学院教授和医生,回到了国内,开了一家花店,他开始逃避一切有关医学有关的事情,他开始害怕拿起手术刀,他不再擅长面对生离死别。

    抛去擅长的事情,他常常坐在花屋的阁楼上,对着夕阳想事情,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在旅行,看雪山,看湖泊,看一切,他想成为她的眼睛。

    他开始学习作画,但作画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事情。

    今年他去到了雪场,学会了滑雪。

    再一年,他去到了热带森林,空气很清新,可惜蚊虫很多。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借着世界怀念着记忆中的少女。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妈。”

    “小屿,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小年是个好姑娘......这么多年了,你每年都回德国看她。”

    “下周,我回来。”

    “好。”林母叹了一口气,“路上注意安全。”

    “郁年,我走了,我明年这个时节再来看你。”

    林屿蹲在她的墓碑前,放下怀中的花束。

    但世事难料,意外总是环绕着人的一生——在回途路上,为救落水的孩子,不幸被湖中的水草和垃圾缠住,溺水死亡。

    他的一生就此定格。

    日记本被大火烧成碎片,直至变成灰烬,日记的末尾上写着——

    暖阳穿过四季常青的树叶,直至落在你的脸庞上,我想见到少时的你。

    ......

    命运的时针开始回旋,再睁眼,物是人非。

    她看着镜中的人影,愣了神。而他——正快步奔向她。

    “好久不见,很高兴再次见到你,郁年。”

    “你送的花,我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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