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戈又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砰,砰——”

    怪物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像余戈那样从窗户钻出去,于是开始破坏窗户,一拳下去,玻璃毫无异样,两拳下去,玻璃上出现几道狭长的裂纹。

    余戈的心顿时跳到嗓子眼,再疼也不能坐以待毙,她手脚并用地动起全身,哪怕是爬也要动起来,只是还没爬多远,“啪啦”几声响,玻璃窗子碎裂。

    没有了阻碍的怪物一跃而下落在地上,跟余戈不同,怪物双脚稳稳落地,没有任何一处受伤。

    它几步走到余戈身后,在余戈近乎绝望的眼神中一把抓住她的后颈。

    “终于抓到你了!”

    它低声说道,提起余戈的脖子,迫使她上半身以一个极其不适的弧度脱离地面,“你是第十个,等吃了你,我就可以升到6级,嘿嘿嘿……”

    什么?

    余戈心中冒出这个疑问,没等问出来拖延时间,她突然觉得很奇怪。

    怪物一口咬在余戈的后肩靠近脖子的部位,如同豺狼一样锋利的牙口轻易撕下一大块皮肉出来,鲜血四溅,染红了余戈飞出来的眼泪。

    在生命极速流失的时间里,她的思绪随着流逝的体温和血液,一起飘到了很远很轻的地方。

    不明白,她不明白世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消失的楼梯,寝室的怪物,身后这个会说话的东西,空无一人的道路……

    还有,明明是冬天吧,为什么她从掉下来到现在,都没感受到低温带来的寒冷?

    没有一个符合实际。

    哪怕她真的倒了血霉掉落到不知名的空间,也不应该,她不能够接受自己成为这样的食物,被一口咬断大动脉而死。

    她的生命……不该这么仓促地结束。

    【哔——】

    【检测到意识波动,你已触发护梦系统】

    “Bang!”一声巨响,满嘴血污的怪物被一股不知哪来的力量掀飞,丢垃圾般被这股力量狠狠往墙面上砸去。

    它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还以为是有人来解救,警惕得立马睁开眼望向四周,却没看见余戈以外的任何人。

    【现在是系统时间,你的生命体征将维持不变,即便受到致命伤也会一切暂停,外界任何因素都无法干扰到你,下面请选择你的身份】

    【a.执行者】

    【b.筑梦者】

    【c.交易官】

    【d.噬梦者】

    余戈轻轻眨了下眼,身体似乎没有前几分钟失血过多那么冷了,痛感也好像淡了许多?

    她的目光缓慢移动到眼前的光屏上,分不清这是濒死之际的幻想还是真实的事物,不管哪样都行吧,自己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一个吧。

    连介绍都没有吗?她想。

    光屏换了个蓝色的主题,字幕也换了一页。

    【尊敬的执行者,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做出错误的决定会死吗?

    光屏久久没有弹出其他字幕。

    余戈等了好一会,感觉有几辈子那么长,长到她想起来自己的处境,忍不住用目光去搜索怪物的身影,视野猛地一黑。

    即便是五官错位,余戈也看得出此时的怪物正处于一种极端愤怒又极端焦虑的状态,它对着余戈拳打脚踢,一次又一次撞过来,可每次即将触碰到余戈时,都仿佛被她皮肤以外的空气阻挠着,用相同的力道将它弹回原地。

    看得正入神,余戈冷不丁地听到一阵机械音。

    【……78%……89%……96%……100%!配对成功!】

    【契约体已配对,武器、技能已装配,等级尚未达到4级,无法解锁】

    【激活奖励已发放,是否领取?】

    这声音吵得余戈脑袋晕晕的,无论是声音还是信息量,都足以让现在的她晕死过去,她尽力保持几分清醒,在心里给予肯定答复。

    【恭喜你获得止血包一份,体力值5点,保命五件套一份。检测到你当前处于濒死状态,是否使用止血包和恢复体力值?】

    什么玩意?

    余戈感觉那种熟悉的生命流失的感觉正在回流,并一步步将她吞没。

    “用……”

    能用的都用,她命都快没了。

    光屏上的所有字幕都消失不见。

    余戈怔怔地等待着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余光瞥见身侧扑来一个巨大的黑影,她下意识往旁边空地滚去,一下子竟然撞上路肩。

    看着地上那滩拉长的越来越少的血迹,余戈意识到血已经止住,并且痛感消失,伤口居然已经愈合——止血包这么好用!

    “妈的,竟然觉醒了一个执行者。”

    扑空的怪物伸出舌头舔了舔地上残留的血滩,缓缓抬起脸,一双既不平行也不等大的眼睛锁定正站起来的余戈,“正好,吃个执行者奖励翻倍,一个刚觉醒的又哪来的战力?”

    余戈想也不想,转身往别的方向跑。

    怪物咧开嘴角,阴恻恻地笑起来,立刻追了过去。

    “本来还有可能有人来救你的,谁让你觉醒了呢。”

    “还跑什么,现在这里是我的领域,你能跑到哪去?”

    怪物的声音一直紧跟在余戈身后十多米的距离,时不时拉近一些,余戈就必须再加速,速度这东西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一再往上加,没跑多久余戈刚回复的体力也要告罄。

    “系统……”她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希望真如自己所想那样靠意念就能调用系统。

    【友情提示:除了系统自身的权限,在允许范围内执行者可自行使用系统功能】

    余戈没太听明白这两句含义的真正差异,一切先等她活着出去再研究也不迟。

    “打开保命五件套。”

    【保命五件套】

    护梦系统里中低级人员才会使用的物品,低廉,常见,却又有人愿意购买。一瓶喝不完的矿泉水,一袋吃不完的面包,一件保暖的长外套,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一顶可以隐形的简易帐篷,非常普通又实用的五个东西,你要怎么使用呢?

    简介如同电影介绍一样在余戈脑海中瞬间成形,她看到“匕首”时意念波动,下一秒便感觉左手手心握住了一把坚硬的匕首。

    脚下的速度终究还是因为体力不支慢了下来,余戈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气声,肺像火烧一样难受,灌铅的双腿每落下一步就更难再抬起来,她还想再提速,却被似乎没浪费多少体力的怪物一拳打倒在地。

    怪物将她翻了个面,坐上去压住,捏住余戈的下巴,另一只手握拳高高抛起。

    “啊,杀死执行者的奖——”怪物张着嘴巴,眼前白影一晃,被它迅捷地捕捉到,身体后仰避开这一刀。

    攻击落空,余戈冷静地将双手移到怪物视野盲区,利用系统背包存放的功能将匕首放回去,另一只手取出来,在意念操控间悄无声息地完成换手动作。

    怪物下意识将注意力放在余戈刚刚拿刀的左手上,即便余戈露出了攻击意图,它也有信心单手将余戈缴械,事实上它的确这么行动了,只是完全没想到抓过来的手是空的。

    “你——”

    余音都堵在了嗓子里。

    它僵硬地低下脑袋。

    出手时间很短很快,持刀者手法生涩,那把刀刀面并不是横向刺入,开刃的边斜斜立起,下巴被锋利的刀身割出了血痕,流出点点血迹,那点血迹跟它脖子上那个血洞里喷出来的相比还是太少。

    怪物眼神中露出少有的错愕,为什么这个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人类下手这么果断?

    怪物松开余戈,双手捂住不断喷血的脖子,它猛地起身向后退去,直直撞上后面的路灯,身子顺着灯柱跌坐下去。

    空气里满满都是血腥味,余戈抹干净脸,吐出一口血沫,握着刀站起。

    突然起身让她眼前骤然一黑,过了两秒景象才一点点浮现出来,她踉跄着朝着怪物走近,右手还滴着血珠。

    “咳……咳咳……”怪物瞪大了双眼,双手依然死死捂住喉咙,恐惧具象化的双眼之中,倒映着余戈走得并不平稳的身影。

    它想起什么,抬起一只手在面前对着空气一顿猛点,好像在翻找东西。

    余戈警惕地看着,还有两米距离时,怪物忽然摸出一把很长的刀,坐在地上对着余戈挥砍,让她无法靠近。

    余戈顺了顺气,暂时没办法下手,只能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她有些不安,担心怪物有什么急救措施把自己又救活,心一横,大胆冲上去。

    怪物吓了一跳,立刻挥舞长刀想把余戈逼走,横向一划,余戈险些被划开肚子,衣服破了一层。她再次冷静下来,谨慎地躲闪着寻找时机攻击,一人一怪像是击剑似的你戳我刺,谁都弄不死谁,画面看起来滑稽无比。

    跟个神经似的,余戈自己都想笑。

    她无语地往后退几步,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想要放弃了,捏着匕首转身往别的地方走去。

    地上的怪物抬头看她一会,随即冷笑一声,瞄准余戈的心脏用力掷出长刀。

    刀刃破空声细微难查,余戈毫无知觉地往前走着,眼看着长刀要从后背刺入心脏,余戈脚底踩到一个空奶茶杯,被绊了一下。

    铛——长刀擦着胳膊皮肤掉在地上。

    “……”余戈沉默着看着地上的长刀,毫不犹豫捡起来,转过身。

    怪物还没从气急败坏中反应过来,眼见着余戈杀回来,立刻爬起来逃跑。

    结果是脖子的致命伤并没有给他造成毁灭性打击,这会儿除了血流得多没有力气,也没别的劣势了。余戈心下越来越沉,焦躁地跑上前,一长一短两把刀无章法地往怪物身上招呼。

    两把武器的威慑力还是足够的,怪物丝毫不敢还手,武器几次想召回来却都失败,它狼狈地跑着,余戈很快追上去,“给我站住!”

    于是,又在周围兜兜转转,十分好笑地追逐了一会。

    余戈实在没办法了,奔跑中捡起一块砖头丢在对方脚前。

    怪物也看到了整个过程,毫无悬念地躲开,眼见着距离逐渐拉长,余戈停了下来。

    怪物跑出一段距离后回过头,打算看看人追到哪了,可转头看到的是空荡荡的校园。它察觉到不对,脚步慢慢停下。

    人类天性狡猾奸诈,它是知道的,余戈平白消失,应该不是简单地放弃。

    它原地站了一会,感知不到周围有人接近的气息,也实在猜不到余戈究竟是不是获得并解锁了契约技能,唯剩心里的不详感愈发强烈。

    几分钟后,怪物决定往回走。

    场地就这么大,甚至没有重现出校园的全部地图,展现的仅仅是捕食者与被捕食者追逐跑过的地方。

    怪物思索着,在余戈可能藏匿的地方打转。长刀似乎被她收进背包,无法召回,怪物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烦躁,那是它为数不多缴获的武器。

    低等级鬼怪,尤其是最底层等级的鬼怪,都混得很差,这一点哪怕是放在执行者身上也同样适用。互啄的菜鸡拼尽全力才能活下来,但又都没什么厉害的本事,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去竞争——用自己去战斗。

    拼身体素质,拼格斗技巧,拼思维逻辑……总之,如果能在这些基础上多一些刀啊枪啊的武器,就能很大程度地改变局势。

    怪物在校园里走了一大圈,毫无收获。

    干耗着也只是干耗着,现在无论是怪物还是余戈谁都出不去,它必须尽快找到并且杀死,毕竟余戈的体力也是会慢慢恢复的。

    在园路上走了一圈,怪物在即将走出这一小片绿地的时候,脚步停住。

    它回头看向长椅后面的绿地,那里的草坪被压了下去。一片向上拔尖的绿草之中,有一块草地像是被压扁一样塌下去。

    ……它不是很懂人类世界。一片向上拔尖的绿草之中,有一块草地像是被压扁一样塌下去,这算是什么设计吗?算得上美观吗?

    它摇摇头,抬脚——

    走过去。

    傻子才会放任不管吧。

    怪物走到那块草地一米外的铺装地面,专注地盯着塌下去的草地,很明显是重物压上去才会出现的样子。

    它脑子转得快,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蹊跷,便没有再贸然上前。正要后退一步,余光蓦然瞥见自己这边的草地似乎被压实下去。没等它反应过来,一片虚无的空气忽然掀起片透明的帘幕,像是现实的画布被拨开一块,一条狭长的冷光飞闪出来。

    没来及躲闪,它一下被刺中腰侧,踉跄一步朝后退去,余戈从隐形帐篷中冲出,手持匕首,毫不犹豫地朝着怪物的心脏扎下去。

    一人一怪都摔在了地上,余戈立刻爬起身,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狠厉,把匕首深深按进去。

    怪物掐住余戈脖子的手缓缓垂了下去,最终只在她脖子上留下红手印,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余戈的头发散乱着垂落下来,脸颊上血和汗交织,胸口起伏不定地喘着粗气,还没从危机中回过神。

    血腥味漫开。

    过了一会,她逐渐平静下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终于感到如释重负。

    得救了。

    【7级鬼怪已死亡,梦境即将结束,请执行者做好准备】

    【奖励结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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