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娇逃离钦玉后，匆匆忙忙地赶到了。
踏入宫门，翊坤宫虽佳木依旧茏葱，但在这寒冬里也显得有些萧瑟，奇花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几枝腊梅傲雪绽放，散发着阵阵幽香。一带清流，此刻也结上了一层薄冰，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沈知娇穿过庭院，进入殿内。
殿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绫罗绸缎所制的帷幕随风轻摆，却也难掩冬日的寒意。
沈皇后正半卧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榻上铺着绣有精美图案的锦缎，身旁的矮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壶嘴里冒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沈知娇小脸被冻得红彤彤的。
沈皇后看到沈知娇这般模样，微微蹙起了眉头，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娇气，这深宫可不比你那小院，冬日里还有温泉暖汤。”
沈知娇定了定神，行礼后道：“姑母辛苦了，这深宫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
沈皇后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思量，挥了挥手示意道：“娇娇，过来，让姑母好好看看你。”
沈知娇佯装害羞，慢慢踱步过去。
这位皇后姑母是父亲的庶妹，在父亲当成丞相前，和沈家素不来往，父亲发迹后，彼此间才慢慢有了往来照映。
沈皇后亲切地拉过她的手，上看下看，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关切地问道：“娇娇，你那天是怎么了？怎么如此……错乱？是不是生你太子哥哥的气了，使小性子，捉弄他呢。”
沈知娇咬了咬唇，慌乱摇头。
沈皇后温声道：“知娇啊，姑母有个想法，想让你嫁给我的儿子，你太子哥哥他性子温和忠厚，自幼宠着你，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就像这冬日再寒冷，他也能给你温暖。”
沈知娇摇了摇头。
沈皇后的脸色微微一沉，心中略有不快：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这便宜侄女属实不知好歹。
要不是看在丞相沈宏的份上……
她也不想要这么个拎不清的儿媳妇。
沈皇后强耐着不顺，劝道：“知娇，你可要想清楚，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机会。你太子□□后定能继承大统，你若嫁给他，那便是未来的皇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用不竭的权势殊荣。”
沈知娇心中一惊，连忙跪下：“姑母，知娇感激您的厚爱，但知娇实难从命。知娇如今只想过些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想卷入宫廷的纷争之中。况且，知娇只想寻一位真心相爱的如意郎君，平淡相守，而非因这冬日的酷寒就随意寻个依靠。”
沈皇后面色一沉，严肃道：“沈知娇，你是我们沈家人，怎么可以喜欢上钦玉呢，那可是你太子哥哥的生死大敌，你这样做，是置你父亲，置我沈家于何地！”
是太子钦德的生死大敌，又不是沈家的。
沈知娇心里十分清楚，宫廷婚姻不过是逃不过权谋争斗，尔虞我诈。
贵为皇后又如何？
她如今只想逃离这一切。
谁也别想利用她！
沈知娇抬起头，目光坚定：“姑母，知娇心意已决，还望姑母成全。知娇深知姑母是为我好，但我不愿为了权势地位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即便这冬天漫长寒冷，知娇也愿坚守自己的真心。”
余生，她要做的事只有两件。
一件是让自己快乐平安。
一件是保住沈家！
她的内心无比坚决，不容丝毫妥协。
沈皇后面色阴晴不定，沉默片刻，终是长叹一口气道：“罢了，既然你如此坚决，姑母也不再勉强。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谢谢姑母！”
沈皇后撒开手，恹恹道：“我乏了，你先退下吧。”
沈知娇心里感到一阵轻松，脆声行礼，告辞。
沈皇后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面色一点点凌厉起来。
一旁的嬷嬷见状，请示道：“娘娘，这姑娘……”
沈皇后轻扶鎏金的甲套，冷声道：“不能留了，派人去处理一下。”
*
沈府，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环上也结了一层薄霜。
冬日的京城，被一片银白所覆盖。积雪堆积在青石板路上，宛如一条洁白的绒毯。街边的屋舍飞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集市上，人影稀疏，摊主们缩着脖子，不停地搓着手。
沈知娇刚回府。
大门处，沈宏身边伺候的管事便迎了上来：“二小姐，老爷让您从宫里回来后，过去他那一趟。”
“知道了，我换身衣衫就过去。”
沈知娇望眼忙碌清扫积雪的仆人，缓步朝自个院落走去。
她心里大概知道父亲会说什么，无非是姑母和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害关系，无非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的人间道理，可是……前世沈家墙倒众人推的时候，那姑妈可没出过什么力。
一损是俱损了，一容可未必俱容。
何必呢？
沈知娇缓缓踏入温静轩，雕花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这座院落，虽不奢华，却充满了她的气息。
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一株梅树傲然挺立，枝头上的花苞正孕育着即将绽放的芬芳。
院子中央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水面结着薄冰，冰下隐约可见几尾锦鲤游动的身影。池塘边的亭子里，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
前世，她常在此处发呆幻想。
在沈家落败前，这座小院，一直是她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独有的避风港。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让她的心神略微安定。
沈知娇走到衣柜前，手指轻轻划过一件件颜色娇嫩华美的衣物，心中暗自思忖着该选哪一件。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她喜欢的全是颜色鲜亮的事物。
那时候，任何事情在她眼底都是新奇的，世间一切都值得期待。
如今却再找不回那样的心境。
该穿得像小姑娘一样花枝招展，还是正大光明的昭彰她的改变？
沈知娇的目光在众多粉嫩的罗裙间穿梭，最后落到角落里的一件月白色的留仙裙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她轻轻拿起罗裙，深吸一口气，既然她已经改变，又何必矫饰过往？
她要将所有的忧虑都抛开，开启新的篇章。
至于过去的种种……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沈知娇解开身上旧衣的扣子，动作轻柔而缓慢，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别样的坚定。这是一次普通的更衣，也是一次不普通的决定。
这是她即将完成的一次蜕变。
烟囱中冒出的缕缕青烟，缓缓升上天空。
沈知娇身穿月白色的留仙裙，缓步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沈宏正伏案批改奏章。
“父亲，您唤我过来何事？”
沈知娇行礼后，便静立一旁，静待下文。
过了一会，沈宏才从奏章里抬起头来，看向角落的女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我叫你过来原是为今天皇后娘娘召见你的事情，但你怎么穿成这样，你母亲训你了？”
沈知娇微微低下头，轻声道：“父亲，母亲并未训我。女儿只是想有所改变罢了，我长大了。”
沈宏皱了皱眉，沉声道：“先不说这穿衣之事，皇后召见你究竟所为何事？她折辱你了？”
沈知娇咬了咬唇，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姑母还是想让我嫁给太子哥哥。”
沈宏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代表你那天的胡话，娘娘没计较，你太子表哥也没介意，娇娇，你为何不应？”
沈知娇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父亲：“父亲，我嫁给太子表哥，跟中宫彻底绑死在一条船上，这对沈家真的是好事吗？”
“糊涂！”沈宏脸色一沉，厉声道，“你怎能如此任性！我们沈家和中宫一系，本来就是绑死了的一条船。”
“无论是圣上眼中、还是百官眼中，皇后娘娘都是出身沈家！！”
“父亲！”沈知娇气得跺脚，“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肝肺了！那位当年可是庶女，你真的觉得人家如今高高在上，还愿意尊着、逢迎着你这个嫡兄，供着你作威作福吗！”
沈宏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放肆！休得胡言乱语！皇后娘娘乃沈家之荣耀，岂容你如此诋毁！”
沈知娇想起前世父亲下场之凄惨，也红了眼眶，大声道：“父亲，女儿所言皆是肺腑之言。姑母与我们沈家多年未曾往来，父亲得势后，才有所交集。她一心为太子谋划，又怎会真心为沈家着想？我们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
沈宏气得浑身发抖：“逆女！你这是大逆不道！你就是这么想……也不能这么说，皇后娘娘的心思岂是你我能随意揣测的？”
沈知娇梗着脖子，倔强回道：“父亲，宫廷争斗向来残酷，稍有不慎，沈家便会万劫不复。女儿不愿整个家族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沈宏怒目而视，指着沈知娇，气到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这个傻瓜！我要告诉你母亲！让她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你耳边呱噪，教你说出这些有的没的，离间你和太子表哥的东西！说！是不是沈知春怂恿你的！”
“不是！没谁指使我！！”沈知娇扑通一声跪下，眼中含泪，“父亲，我长大了！您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如果我嫁给太子，能对局势有所帮助，我二话不说，立刻嫁，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父亲您想想啊，大统之争，如此险要，沈家和太子一系本来就绑在一起了，您何苦再让我嫁过去，我就算真的嫁过去，又能为沈家带来什么？不过是船覆之际，死得更彻底些罢了。”
沈宏目露震惊之色：“这、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到的？”
沈知娇含泪点点头。
这些全是前世的前车之鉴。
倒了一个沈家，赔上她的十年，不过成全了钦德和沈知春的神仙爱情。
这又是何苦呢？
配角就活该家破人亡吗？
“你先起来。”沈宏来回跺歩，目露深思之色。
沈知娇摇头：“女儿不起，而且钦德表哥真正钟情的女子是庶姐沈知春，父亲，你跳出局外，想想表哥的为人，他为了权势，捏鼻子娶了我，将来就算真的继承了大统，我沈家真的会有好果子吃吗？
沈宏再次目露震惊之色：“你说什么！钦德竟然钟情于你庶姐？”
“千真万确。”沈知娇重重点点头，“如有虚言，女儿愿受天打雷劈之刑。”
沈宏扶起女儿，拍了拍她肩膀：“我明白了，我竟没看出来，都怪我。”
沈知娇含泪摇头。
她也是死前，才明白的。
“不怪父亲，是钦德表哥太隐忍了，他根本不是表面那样的忠厚诚笃之人，我也是偶然撞见他和知春姐姐私会，才明白过来。”
“这历朝历代，有多少能得善终的强权外戚？”
“这样下去，就算他登上皇位，他日沈家又如何能有好结果？”
沈宏若有所思地看向女儿身上的素白衣衫，原来这就是这个女儿性情大变的契机？
他这女儿生得俏丽明艳，向来喜欢颜色娇嫩的衣裳，除了给祖父如孝，还是第一次穿得这么素。
其实……两个女儿谁嫁太子都可以。
但，大女儿万万不该没知会他，就和太子私相授受。
踏入宫门，翊坤宫虽佳木依旧茏葱，但在这寒冬里也显得有些萧瑟，奇花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几枝腊梅傲雪绽放，散发着阵阵幽香。一带清流，此刻也结上了一层薄冰，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沈知娇穿过庭院，进入殿内。
殿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绫罗绸缎所制的帷幕随风轻摆，却也难掩冬日的寒意。
沈皇后正半卧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
榻上铺着绣有精美图案的锦缎，身旁的矮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壶嘴里冒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沈知娇小脸被冻得红彤彤的。
沈皇后看到沈知娇这般模样，微微蹙起了眉头，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娇气，这深宫可不比你那小院，冬日里还有温泉暖汤。”
沈知娇定了定神，行礼后道：“姑母辛苦了，这深宫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
沈皇后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思量，挥了挥手示意道：“娇娇，过来，让姑母好好看看你。”
沈知娇佯装害羞，慢慢踱步过去。
这位皇后姑母是父亲的庶妹，在父亲当成丞相前，和沈家素不来往，父亲发迹后，彼此间才慢慢有了往来照映。
沈皇后亲切地拉过她的手，上看下看，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关切地问道：“娇娇，你那天是怎么了？怎么如此……错乱？是不是生你太子哥哥的气了，使小性子，捉弄他呢。”
沈知娇咬了咬唇，慌乱摇头。
沈皇后温声道：“知娇啊，姑母有个想法，想让你嫁给我的儿子，你太子哥哥他性子温和忠厚，自幼宠着你，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就像这冬日再寒冷，他也能给你温暖。”
沈知娇摇了摇头。
沈皇后的脸色微微一沉，心中略有不快：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这便宜侄女属实不知好歹。
要不是看在丞相沈宏的份上……
她也不想要这么个拎不清的儿媳妇。
沈皇后强耐着不顺，劝道：“知娇，你可要想清楚，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机会。你太子□□后定能继承大统，你若嫁给他，那便是未来的皇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用不竭的权势殊荣。”
沈知娇心中一惊，连忙跪下：“姑母，知娇感激您的厚爱，但知娇实难从命。知娇如今只想过些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想卷入宫廷的纷争之中。况且，知娇只想寻一位真心相爱的如意郎君，平淡相守，而非因这冬日的酷寒就随意寻个依靠。”
沈皇后面色一沉，严肃道：“沈知娇，你是我们沈家人，怎么可以喜欢上钦玉呢，那可是你太子哥哥的生死大敌，你这样做，是置你父亲，置我沈家于何地！”
是太子钦德的生死大敌，又不是沈家的。
沈知娇心里十分清楚，宫廷婚姻不过是逃不过权谋争斗，尔虞我诈。
贵为皇后又如何？
她如今只想逃离这一切。
谁也别想利用她！
沈知娇抬起头，目光坚定：“姑母，知娇心意已决，还望姑母成全。知娇深知姑母是为我好，但我不愿为了权势地位而牺牲自己的幸福。即便这冬天漫长寒冷，知娇也愿坚守自己的真心。”
余生，她要做的事只有两件。
一件是让自己快乐平安。
一件是保住沈家！
她的内心无比坚决，不容丝毫妥协。
沈皇后面色阴晴不定，沉默片刻，终是长叹一口气道：“罢了，既然你如此坚决，姑母也不再勉强。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谢谢姑母！”
沈皇后撒开手，恹恹道：“我乏了，你先退下吧。”
沈知娇心里感到一阵轻松，脆声行礼，告辞。
沈皇后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面色一点点凌厉起来。
一旁的嬷嬷见状，请示道：“娘娘，这姑娘……”
沈皇后轻扶鎏金的甲套，冷声道：“不能留了，派人去处理一下。”
*
沈府，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环上也结了一层薄霜。
冬日的京城，被一片银白所覆盖。积雪堆积在青石板路上，宛如一条洁白的绒毯。街边的屋舍飞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棱，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集市上，人影稀疏，摊主们缩着脖子，不停地搓着手。
沈知娇刚回府。
大门处，沈宏身边伺候的管事便迎了上来：“二小姐，老爷让您从宫里回来后，过去他那一趟。”
“知道了，我换身衣衫就过去。”
沈知娇望眼忙碌清扫积雪的仆人，缓步朝自个院落走去。
她心里大概知道父亲会说什么，无非是姑母和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害关系，无非是大树底下好乘凉的人间道理，可是……前世沈家墙倒众人推的时候，那姑妈可没出过什么力。
一损是俱损了，一容可未必俱容。
何必呢？
沈知娇缓缓踏入温静轩，雕花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这座院落，虽不奢华，却充满了她的气息。
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一株梅树傲然挺立，枝头上的花苞正孕育着即将绽放的芬芳。
院子中央有一方小小的池塘，水面结着薄冰，冰下隐约可见几尾锦鲤游动的身影。池塘边的亭子里，摆放着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
前世，她常在此处发呆幻想。
在沈家落败前，这座小院，一直是她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独有的避风港。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让她的心神略微安定。
沈知娇走到衣柜前，手指轻轻划过一件件颜色娇嫩华美的衣物，心中暗自思忖着该选哪一件。前世这个年纪的时候，她喜欢的全是颜色鲜亮的事物。
那时候，任何事情在她眼底都是新奇的，世间一切都值得期待。
如今却再找不回那样的心境。
该穿得像小姑娘一样花枝招展，还是正大光明的昭彰她的改变？
沈知娇的目光在众多粉嫩的罗裙间穿梭，最后落到角落里的一件月白色的留仙裙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她轻轻拿起罗裙，深吸一口气，既然她已经改变，又何必矫饰过往？
她要将所有的忧虑都抛开，开启新的篇章。
至于过去的种种……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沈知娇解开身上旧衣的扣子，动作轻柔而缓慢，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别样的坚定。这是一次普通的更衣，也是一次不普通的决定。
这是她即将完成的一次蜕变。
烟囱中冒出的缕缕青烟，缓缓升上天空。
沈知娇身穿月白色的留仙裙，缓步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沈宏正伏案批改奏章。
“父亲，您唤我过来何事？”
沈知娇行礼后，便静立一旁，静待下文。
过了一会，沈宏才从奏章里抬起头来，看向角落的女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我叫你过来原是为今天皇后娘娘召见你的事情，但你怎么穿成这样，你母亲训你了？”
沈知娇微微低下头，轻声道：“父亲，母亲并未训我。女儿只是想有所改变罢了，我长大了。”
沈宏皱了皱眉，沉声道：“先不说这穿衣之事，皇后召见你究竟所为何事？她折辱你了？”
沈知娇咬了咬唇，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姑母还是想让我嫁给太子哥哥。”
沈宏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这代表你那天的胡话，娘娘没计较，你太子表哥也没介意，娇娇，你为何不应？”
沈知娇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父亲：“父亲，我嫁给太子表哥，跟中宫彻底绑死在一条船上，这对沈家真的是好事吗？”
“糊涂！”沈宏脸色一沉，厉声道，“你怎能如此任性！我们沈家和中宫一系，本来就是绑死了的一条船。”
“无论是圣上眼中、还是百官眼中，皇后娘娘都是出身沈家！！”
“父亲！”沈知娇气得跺脚，“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肝肺了！那位当年可是庶女，你真的觉得人家如今高高在上，还愿意尊着、逢迎着你这个嫡兄，供着你作威作福吗！”
沈宏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放肆！休得胡言乱语！皇后娘娘乃沈家之荣耀，岂容你如此诋毁！”
沈知娇想起前世父亲下场之凄惨，也红了眼眶，大声道：“父亲，女儿所言皆是肺腑之言。姑母与我们沈家多年未曾往来，父亲得势后，才有所交集。她一心为太子谋划，又怎会真心为沈家着想？我们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
沈宏气得浑身发抖：“逆女！你这是大逆不道！你就是这么想……也不能这么说，皇后娘娘的心思岂是你我能随意揣测的？”
沈知娇梗着脖子，倔强回道：“父亲，宫廷争斗向来残酷，稍有不慎，沈家便会万劫不复。女儿不愿整个家族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沈宏怒目而视，指着沈知娇，气到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这个傻瓜！我要告诉你母亲！让她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你耳边呱噪，教你说出这些有的没的，离间你和太子表哥的东西！说！是不是沈知春怂恿你的！”
“不是！没谁指使我！！”沈知娇扑通一声跪下，眼中含泪，“父亲，我长大了！您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如果我嫁给太子，能对局势有所帮助，我二话不说，立刻嫁，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父亲您想想啊，大统之争，如此险要，沈家和太子一系本来就绑在一起了，您何苦再让我嫁过去，我就算真的嫁过去，又能为沈家带来什么？不过是船覆之际，死得更彻底些罢了。”
沈宏目露震惊之色：“这、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到的？”
沈知娇含泪点点头。
这些全是前世的前车之鉴。
倒了一个沈家，赔上她的十年，不过成全了钦德和沈知春的神仙爱情。
这又是何苦呢？
配角就活该家破人亡吗？
“你先起来。”沈宏来回跺歩，目露深思之色。
沈知娇摇头：“女儿不起，而且钦德表哥真正钟情的女子是庶姐沈知春，父亲，你跳出局外，想想表哥的为人，他为了权势，捏鼻子娶了我，将来就算真的继承了大统，我沈家真的会有好果子吃吗？
沈宏再次目露震惊之色：“你说什么！钦德竟然钟情于你庶姐？”
“千真万确。”沈知娇重重点点头，“如有虚言，女儿愿受天打雷劈之刑。”
沈宏扶起女儿，拍了拍她肩膀：“我明白了，我竟没看出来，都怪我。”
沈知娇含泪摇头。
她也是死前，才明白的。
“不怪父亲，是钦德表哥太隐忍了，他根本不是表面那样的忠厚诚笃之人，我也是偶然撞见他和知春姐姐私会，才明白过来。”
“这历朝历代，有多少能得善终的强权外戚？”
“这样下去，就算他登上皇位，他日沈家又如何能有好结果？”
沈宏若有所思地看向女儿身上的素白衣衫，原来这就是这个女儿性情大变的契机？
他这女儿生得俏丽明艳，向来喜欢颜色娇嫩的衣裳，除了给祖父如孝，还是第一次穿得这么素。
其实……两个女儿谁嫁太子都可以。
但，大女儿万万不该没知会他，就和太子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