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的德拉科不太一样。
人潮汹涌的长廊里，他单手捧着书，另一只手扯着肩上的包，挤开人群去上课。这倒是没什么，但他走动时更有压迫感，那张俊美苍白的脸上敛起幼稚的得意和倨傲，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却无端让人觉得疏离又尊贵，一睨一乜里皆是风霜雨雪一样的淡然和慵懒，倦倦无情似多情。
他在课业上也更加用功。白鹤从前在图书馆的位置被他占据，也无人敢上前打扰。克拉布和高尔，甚至潘西和布雷斯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开始形单影只，清瘦修长的背影如小苗在一夜之间长成了大树般挺拔有力。
斯莱特林的长桌上，他不再是众人注意力的中心，他变得沉默，心事重重。他成了白鹤办公室的常客，美其名曰学习。当白鹤提出一些对于咒语发音的纠正和经验时，为了不伤及铂金王子的自尊心，她将这一切称之为建议，而他冷哼一声，看似不置可否，但还是默默记下。
总之，小马尔福先生变得太不一样了，只是一个夏天，他就从横行霸道的小混蛋变成了六年级中少有的安静学生。
白鹤当然问过他发生了什么，德拉科只是说他看见了黑魔王的一些恶行，不愿意让他占走马尔福庄园。但白鹤仍抱有怀疑态度，不过她没有追问。她相信德拉科有自己的苦衷，既然无法说出口，那就默默相伴。
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铺满了霍格莫德每一片裸露的屋顶和土地。白鹤拢了拢肩上的斗篷，她低头一面数着自己的脚印，一面走向三把扫帚。路上遇到了霍拉斯教授，二人侃侃而谈，聊得很开心，霍拉斯甚至要请她喝杯黄油啤酒。
白鹤欣然答应，在霍拉斯身上她也能学到很多魔药学的知识，当然这或许只是表面的原因，毕竟想想德拉科，他尤其擅长这门课程，同样的也是霍拉斯看中的学生之一。
但坐下之后他们聊得并不长久，铁三角的到来吸引了霍拉斯的目光，于是他问白鹤要不要和他们聊一聊。白鹤首先想到了哈利和德拉科的敌对立场，但很快被略过，她从不在乎德拉科对哈利的不满，不过是小孩子之间你争我抢之类的事罢了，更何况分明每次都是德拉科那崽子找茬。
所以白鹤非常高兴地回答：“好啊。”
“噢稍等一下，白鹤小姐，”，霍拉斯出声叫住她，“你的头发有些松了。”
“啊……我想我得先去一趟洗手间了，一会儿就来。”白鹤伸手摸了摸鬓边，果然落下了几缕长发，簪子松松的，吃力地撑起半塌下的发髻。
镜子被施了魔法，冬天照样明亮清澈。白鹤放下头发，对镜自赏时，有人进来了。她从镜子里看到那双灰蓝的眼睛，先是一怔，随后转头去问：“你也来喝黄油啤酒？”
德拉科见了她不如往日从容，他蹙了蹙眉头，负手而立，斜睨她一眼：“怎么？我不能来？”
“当然可以，在霍格沃兹你没有不能去的地方，除了女厕所。”，白鹤摇摇头，拿着簪子挽起长发，“一起喝一杯？”
德拉科在她身后默默望着她，透过镜子对视良久，他低头叹了口气：“不了。”
“约会？”白鹤回头问道。
“有事！”德拉科瞪她一眼，然后催她快点出去。
“好奇怪，你在卫生间不上厕所也不整理仪容。”白鹤慢条斯理地整理那本就很整齐的衣襟。
“鹤，出去。”德拉科没接话茬。
“你又忘记了。”，白鹤转身走向他，“你把我当谁？”
说着她的手指绕到他身后，猛地扯下了那布包。
“不要碰！”德拉科突然大吼起来，而下一刻，白鹤双目涣散，直直地倒了下去。
她像是变成了木偶，在地上被人来回拉扯，随后腾空而起，撞破窗户，几乎就要摔进雪地里。
德拉科下意识向前追出去，伸手捉住她的衣袖，随后被她带着从窗台上坠落。他尽力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两人在堆满积雪的屋檐上滚落，最后落在了松软的雪地上。少年清瘦的身躯微微蜷缩，抱紧怀里的女孩，黑色的袍子上沾满了雪花，他想他也许撞到了坚硬的石头，因为他的后背好痛。
医疗翼中。
德拉科侧首问庞弗雷夫人：“确定她喝了这杯魔药就会好起来么？”
“当然，小马尔福先生。如果你现在能回避一下的话就更好了，医生们要处理她肩膀上的伤，男士在场是非常不合适的。”庞弗雷夫人说道。
那双灰蓝的眸子始终定格在女孩身上，视线擦过她漆黑浓密的睫毛，移到肩头时，白色绸缎浸染出的鲜艳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德拉科抬手想要触摸一下白鹤的脸颊，那双有力修长的手在空中停了数秒，终究还是紧攥成拳收了回去。
“照顾好她。”
他转身离去。
角落里，小小的窗户分进半道光，但少年的眉眼仍然朦胧。
德拉科靠在石墙上，他的呼吸不稳，几乎是嘶哑的，包含着巨大的痛苦。使他疼痛的源头是左臂传来的，冰凉如金属刀刃贴在皮肤上徐徐滑过，一不小心割破表皮，露出细长的血口，那是一种灼伤，恶毒在黑魔印记下缓缓流淌。他闭着眼，不想再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切。
伏地魔召见了他，询问他的任务进行的如何。
那高高在上，享受他亲吻袍角时的卑微的人是黑魔王，是过去十几年里人们的禁忌，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残暴恶毒的存在。
他的声音仿佛很柔和，慈爱地问他：“德拉科，最近还好吗？”
“承蒙您的厚爱，主人。”，他低垂着眼睛，极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我正为了完成您交给我的神圣使命而兴奋着，每一天都紧张又激动。”
“亲爱的小龙，你是我最年轻的仆人，我相信你会努力完成任务的。但你好像遇到了一点困难，是吗？”伏地魔抚摸着手中的魔杖，含笑发问。
“不！那只是一次试探，主人！”德拉科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甘和悔恨。
“尊敬的黑魔王大人……”，纳西莎屈膝上前，握住德拉科的手，“他还不到十七岁，他……他不知道怎么杀人……”
“茜茜，他当然知道那个咒语，不是吗？念出来就好了，他当然能做到。”贝拉翻了个白眼。
“你能做到，对吗，小龙？”伏地魔问道。
德拉科和他对视着，看着那双深黑可怖的眼睛，蛇一般的竖瞳吐着邪恶的信子，直勾勾地盯住德拉科，不会错过他任何一个虚假的伪装。那眼里的瞳孔如两枚钩子，刺得他脊背发凉，下意识将目光往旁边转去几分，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角度，将他的恐惧泄露在伏地魔面前，无所遁形。
黑魔王握住他的手臂，苍白冰凉的指尖隔着西装衣料按在那处标记上，恐惧的回忆伴随着低温滋长，钻心蚀骨的疼痛在这具身体里又回荡一瞬，这痛觉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他已经不得而知，只有肩胛在微微发颤。
“…当然，我的主人。”他紧握着拳，掌心被指甲掐出紫红的印，他的嗓子因为恐惧发涩，他的双腿因为害怕有些无力疲软。
可他必须表现得亢奋且富有激情，否则……否则他会遭殃，他的父母会遭殃，整个马尔福家族，都会完蛋！
于是他抬起头，那股子倨傲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我会给您满意的答复，想要享受美味佳肴总要付出点耐心不是吗？”
伏地魔大笑起来，他站起身，黑色衣袍潇洒地跟着动作飘扬，孱瘦的青白色手臂直指一旁被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她反抗我，我们该怎样惩罚她？”他微微躬身，环绕德拉科四周踱步，随后又真诚地凑近，出声发问。
德拉科动了动嘴唇，目光只在那女人脸上打了个转：“杀了她，一切反对您的人都该死。”
“是的！德拉科，反对我的人都应该去死！他们是如此的肮脏，有的背叛了血统，有的根本不配使用魔法！”，说着伏地魔也变得激动起来，他连忙抬起德拉科的手，“拿出你的魔杖！杀了她，告诉我你有多么忠诚！”
那个女人看起来三四十岁，大约带着东方血统，因为她有着两弯和白鹤一模一样的远山眉。德拉科从巫师袍的口袋里拿出了魔杖，举起，对准了她的眉心。
咒语就含在口中，字符和音节滚动着，呼之欲出，可他不愿启唇。
闭了闭眼，他的指骨骨节由于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细长乌黑的魔杖吃力地颤抖着，其中凝聚的魔力时而涣散时而暴起，可就是无法释放。
“阿瓦达索命。”
冰凉丝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是斯内普。他扶住了德拉科的肩膀，黑袍内的魔杖轻轻一动，绿光转瞬即逝，完成了那不可饶恕的咒语。
远山眉仍然紧皱着，但慢慢在视野里降低，然后消失不见。她倒了下去，他徐徐收回魔杖。那女人睁着眼睛，那已经暗淡的瞳孔里还残存着愤恨，他望着她，心中陡然生出一个想法，但立刻被他压下。
“幸好还有你在，斯内普。”伏地魔轻飘飘地说道，“回去吧，小龙，我等你的消息。”
如果是白鹤呢？
回到霍格沃兹，他才敢想。他的脑袋抵着冷墙，左臂的刺痛已经褪去，可是他的心脏还在狂跳，他仍然在急喘，他的喉咙叫嚣着恐惧的干渴，他的大脑一片混乱，那两弯远山眉，一次又一次倒了下去。
如果是白鹤呢？如果是她，他下得了手吗？他不敢想象。
魁地奇球场上，寥落的阴天，观众席上一片困倦的沉默。格兰芬多们正在训练。罗恩·韦斯莱缩着身子，扫帚歪歪扭扭地升了上去，他对面的考麦克正得意洋洋地对着场下的几个女孩挥手。哈利站在场地中央，手中拿着游走球，抬起头扯着喉咙重复他刚才说的规矩。
赫敏捧着书坐在一旁，她看起来不专心，总是抬头往球场瞥去。
白鹤拢了拢裙摆，悠悠走到她身边坐下。
“噢，白鹤教授。”赫敏有些惊诧，仍然风度翩翩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你觉得谁会赢？”白鹤笑笑，转头看向场中，罗恩滑稽地用头将球顶了回去。
闻言，赫敏看起来有些局促，她的指尖攀爬着书页，咬着嘴唇沉吟，见白鹤扭头含笑瞧她，好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低下头拨弄纸张一角。她喃喃道：“罗恩这个笨蛋……”
“罗恩？”，白鹤挑起眉毛，继续往场中看去，游走球在空中飞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罗恩伸出脚踢中，动作还是那么诙谐，“说的也是，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赫敏跟着她的视线一起望向罗恩，眼中的情绪懵懂复杂，见罗恩得分时，还是会心一笑，为他鼓掌。可惜，她才刚放下手掌，罗恩就从扫帚上滑落，勉强扯住了长棍顶端，才翻身爬了上去。
“这个笨蛋！”赫敏最后还是狠狠骂了一声。
霍拉斯的圣诞舞会开始了。
觥筹交错之间，德拉科倚在帷幔旁的石柱上，他穿着简单的天鹅绒礼服，低调的黑色，金发向后梳起，末梢擦着肩头。他端了一杯甜酒，月光洒进他发里，也跌进酒杯中，杯中的澄澈便也涌入他眼底，照亮灿若星辰的眼眸。
白鹤在和几个教授说着话。她穿着白裙子，长发盘起，银簪子盛满月晕，走动间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她回过头看向德拉科，向他举了举杯，他倦倦一笑，也同样回敬她。白鹤走到他身边，与他碰了碰杯，酒杯相撞发出清越的“叮当”声，踩着音乐的节拍，莫名恰到好处。
“伤好的挺快啊，白小姐。”德拉科转着酒杯，语气淡淡的。
“托你的福，小马尔福先生。”，他们没对视，各自瞧着一个方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德拉科垂下眸子，嘴唇微张，牙齿咬着杯沿，没作声。
“你还要瞒着我么？”白鹤叹了口气，目光收回来，转向他。
少年静默不语，微垂头颅，月牙弯勾在他后背，像是一枚钓钩吊起一只失落的海鸟。
“我原本就是这种人，不是么？”他侧过首，微微咧嘴笑起来，总算找回一点狡黠的模样，可是他那样苍白，他身上的光影几乎只剩下黑白两色。
这回轮到白鹤不说话了。她望着他，欲言又止，她面前的人好陌生，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他站在她面前，突然变得难以读懂。
“敬你，美丽的女士。”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暗角，他又一次站在暗角里了。
脊背贴靠冷墙，窒息的感觉再一次翻涌，冷白的月光透进来，照不亮他的头顶。德拉科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被凉薄的空气灌了满肺，呛了一下，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掰过他的肩膀，将他逼进角落的缝隙里。斯内普巨大的黑袍跟着动作摇摆起来，又在他头顶叠了一层暗色。
“你最好别逞能。”，斯内普柔滑阴凉的声调混在夜风里，滑进他耳中，“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帮助你。”
“谁需要你的帮助？他选择了我！这是我的时刻！”德拉科的怒气陡然膨胀，他扯下肩头的手，低吼道。
斯内普皱眉看着他，轻声开口：“她知道，对吗？”
沉默片刻，德拉科摇了摇头，他闭眼抹了把脸，重新挺直脊梁，除却被弄散几缕的鬓发，他又变成了那个贵族公子。
“希望如此。”斯内普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如果你真的要帮助我，请你照看一下她。”德拉科沉默半晌，最后只能这么说道。
斯内普乜了他一眼，上下细细打量他一番，惊觉这个男孩已经长得这样高了。他也有了藏在心里的人，他也开始沾染尘世的灰。他苍白如今晚的娥眉月，可是身形已逐渐成长，拥有开阔的肩膀和笔挺的脊梁。
“我只和你的母亲赌了咒，亲爱的。”斯内普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远方。
“那就随便吧。”男孩敷衍过后，转身离去了。
云开雾散，月色铺在雪色之上，雕枭低鸣带来信笺，普蓝色的夜幕流淌着粼粼水光，德拉科伸手让猛禽停在自己的肘弯上，他侧首如玉，展信听到她的声音。无论是面前的这条长廊，还是未来的前路，皆是一片迷茫的黑暗，但是他回头能看见那只鹤亭立敛羽，静静望着他，这样就很好，因为有她，所以他可以不那么地害怕，可以坦然走进血色深渊，当所有光芒都被剥落侵蚀，只有她坚强顽固地留了下来。
“尊贵的小马尔福先生，给予我一个陪伴你的机会吧。”
只是这样就够了，鹤。
人潮汹涌的长廊里，他单手捧着书，另一只手扯着肩上的包，挤开人群去上课。这倒是没什么，但他走动时更有压迫感，那张俊美苍白的脸上敛起幼稚的得意和倨傲，他什么表情也没有，却无端让人觉得疏离又尊贵，一睨一乜里皆是风霜雨雪一样的淡然和慵懒，倦倦无情似多情。
他在课业上也更加用功。白鹤从前在图书馆的位置被他占据，也无人敢上前打扰。克拉布和高尔，甚至潘西和布雷斯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开始形单影只，清瘦修长的背影如小苗在一夜之间长成了大树般挺拔有力。
斯莱特林的长桌上，他不再是众人注意力的中心，他变得沉默，心事重重。他成了白鹤办公室的常客，美其名曰学习。当白鹤提出一些对于咒语发音的纠正和经验时，为了不伤及铂金王子的自尊心，她将这一切称之为建议，而他冷哼一声，看似不置可否，但还是默默记下。
总之，小马尔福先生变得太不一样了，只是一个夏天，他就从横行霸道的小混蛋变成了六年级中少有的安静学生。
白鹤当然问过他发生了什么，德拉科只是说他看见了黑魔王的一些恶行，不愿意让他占走马尔福庄园。但白鹤仍抱有怀疑态度，不过她没有追问。她相信德拉科有自己的苦衷，既然无法说出口，那就默默相伴。
大雪洋洋洒洒地落了下来，铺满了霍格莫德每一片裸露的屋顶和土地。白鹤拢了拢肩上的斗篷，她低头一面数着自己的脚印，一面走向三把扫帚。路上遇到了霍拉斯教授，二人侃侃而谈，聊得很开心，霍拉斯甚至要请她喝杯黄油啤酒。
白鹤欣然答应，在霍拉斯身上她也能学到很多魔药学的知识，当然这或许只是表面的原因，毕竟想想德拉科，他尤其擅长这门课程，同样的也是霍拉斯看中的学生之一。
但坐下之后他们聊得并不长久，铁三角的到来吸引了霍拉斯的目光，于是他问白鹤要不要和他们聊一聊。白鹤首先想到了哈利和德拉科的敌对立场，但很快被略过，她从不在乎德拉科对哈利的不满，不过是小孩子之间你争我抢之类的事罢了，更何况分明每次都是德拉科那崽子找茬。
所以白鹤非常高兴地回答：“好啊。”
“噢稍等一下，白鹤小姐，”，霍拉斯出声叫住她，“你的头发有些松了。”
“啊……我想我得先去一趟洗手间了，一会儿就来。”白鹤伸手摸了摸鬓边，果然落下了几缕长发，簪子松松的，吃力地撑起半塌下的发髻。
镜子被施了魔法，冬天照样明亮清澈。白鹤放下头发，对镜自赏时，有人进来了。她从镜子里看到那双灰蓝的眼睛，先是一怔，随后转头去问：“你也来喝黄油啤酒？”
德拉科见了她不如往日从容，他蹙了蹙眉头，负手而立，斜睨她一眼：“怎么？我不能来？”
“当然可以，在霍格沃兹你没有不能去的地方，除了女厕所。”，白鹤摇摇头，拿着簪子挽起长发，“一起喝一杯？”
德拉科在她身后默默望着她，透过镜子对视良久，他低头叹了口气：“不了。”
“约会？”白鹤回头问道。
“有事！”德拉科瞪她一眼，然后催她快点出去。
“好奇怪，你在卫生间不上厕所也不整理仪容。”白鹤慢条斯理地整理那本就很整齐的衣襟。
“鹤，出去。”德拉科没接话茬。
“你又忘记了。”，白鹤转身走向他，“你把我当谁？”
说着她的手指绕到他身后，猛地扯下了那布包。
“不要碰！”德拉科突然大吼起来，而下一刻，白鹤双目涣散，直直地倒了下去。
她像是变成了木偶，在地上被人来回拉扯，随后腾空而起，撞破窗户，几乎就要摔进雪地里。
德拉科下意识向前追出去，伸手捉住她的衣袖，随后被她带着从窗台上坠落。他尽力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两人在堆满积雪的屋檐上滚落，最后落在了松软的雪地上。少年清瘦的身躯微微蜷缩，抱紧怀里的女孩，黑色的袍子上沾满了雪花，他想他也许撞到了坚硬的石头，因为他的后背好痛。
医疗翼中。
德拉科侧首问庞弗雷夫人：“确定她喝了这杯魔药就会好起来么？”
“当然，小马尔福先生。如果你现在能回避一下的话就更好了，医生们要处理她肩膀上的伤，男士在场是非常不合适的。”庞弗雷夫人说道。
那双灰蓝的眸子始终定格在女孩身上，视线擦过她漆黑浓密的睫毛，移到肩头时，白色绸缎浸染出的鲜艳红色刺痛了他的眼睛，德拉科抬手想要触摸一下白鹤的脸颊，那双有力修长的手在空中停了数秒，终究还是紧攥成拳收了回去。
“照顾好她。”
他转身离去。
角落里，小小的窗户分进半道光，但少年的眉眼仍然朦胧。
德拉科靠在石墙上，他的呼吸不稳，几乎是嘶哑的，包含着巨大的痛苦。使他疼痛的源头是左臂传来的，冰凉如金属刀刃贴在皮肤上徐徐滑过，一不小心割破表皮，露出细长的血口，那是一种灼伤，恶毒在黑魔印记下缓缓流淌。他闭着眼，不想再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切。
伏地魔召见了他，询问他的任务进行的如何。
那高高在上，享受他亲吻袍角时的卑微的人是黑魔王，是过去十几年里人们的禁忌，是这个世界上最为残暴恶毒的存在。
他的声音仿佛很柔和，慈爱地问他：“德拉科，最近还好吗？”
“承蒙您的厚爱，主人。”，他低垂着眼睛，极力保持声音的平稳，“我正为了完成您交给我的神圣使命而兴奋着，每一天都紧张又激动。”
“亲爱的小龙，你是我最年轻的仆人，我相信你会努力完成任务的。但你好像遇到了一点困难，是吗？”伏地魔抚摸着手中的魔杖，含笑发问。
“不！那只是一次试探，主人！”德拉科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不甘和悔恨。
“尊敬的黑魔王大人……”，纳西莎屈膝上前，握住德拉科的手，“他还不到十七岁，他……他不知道怎么杀人……”
“茜茜，他当然知道那个咒语，不是吗？念出来就好了，他当然能做到。”贝拉翻了个白眼。
“你能做到，对吗，小龙？”伏地魔问道。
德拉科和他对视着，看着那双深黑可怖的眼睛，蛇一般的竖瞳吐着邪恶的信子，直勾勾地盯住德拉科，不会错过他任何一个虚假的伪装。那眼里的瞳孔如两枚钩子，刺得他脊背发凉，下意识将目光往旁边转去几分，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角度，将他的恐惧泄露在伏地魔面前，无所遁形。
黑魔王握住他的手臂，苍白冰凉的指尖隔着西装衣料按在那处标记上，恐惧的回忆伴随着低温滋长，钻心蚀骨的疼痛在这具身体里又回荡一瞬，这痛觉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他已经不得而知，只有肩胛在微微发颤。
“…当然，我的主人。”他紧握着拳，掌心被指甲掐出紫红的印，他的嗓子因为恐惧发涩，他的双腿因为害怕有些无力疲软。
可他必须表现得亢奋且富有激情，否则……否则他会遭殃，他的父母会遭殃，整个马尔福家族，都会完蛋！
于是他抬起头，那股子倨傲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我会给您满意的答复，想要享受美味佳肴总要付出点耐心不是吗？”
伏地魔大笑起来，他站起身，黑色衣袍潇洒地跟着动作飘扬，孱瘦的青白色手臂直指一旁被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
“她反抗我，我们该怎样惩罚她？”他微微躬身，环绕德拉科四周踱步，随后又真诚地凑近，出声发问。
德拉科动了动嘴唇，目光只在那女人脸上打了个转：“杀了她，一切反对您的人都该死。”
“是的！德拉科，反对我的人都应该去死！他们是如此的肮脏，有的背叛了血统，有的根本不配使用魔法！”，说着伏地魔也变得激动起来，他连忙抬起德拉科的手，“拿出你的魔杖！杀了她，告诉我你有多么忠诚！”
那个女人看起来三四十岁，大约带着东方血统，因为她有着两弯和白鹤一模一样的远山眉。德拉科从巫师袍的口袋里拿出了魔杖，举起，对准了她的眉心。
咒语就含在口中，字符和音节滚动着，呼之欲出，可他不愿启唇。
闭了闭眼，他的指骨骨节由于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细长乌黑的魔杖吃力地颤抖着，其中凝聚的魔力时而涣散时而暴起，可就是无法释放。
“阿瓦达索命。”
冰凉丝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是斯内普。他扶住了德拉科的肩膀，黑袍内的魔杖轻轻一动，绿光转瞬即逝，完成了那不可饶恕的咒语。
远山眉仍然紧皱着，但慢慢在视野里降低，然后消失不见。她倒了下去，他徐徐收回魔杖。那女人睁着眼睛，那已经暗淡的瞳孔里还残存着愤恨，他望着她，心中陡然生出一个想法，但立刻被他压下。
“幸好还有你在，斯内普。”伏地魔轻飘飘地说道，“回去吧，小龙，我等你的消息。”
如果是白鹤呢？
回到霍格沃兹，他才敢想。他的脑袋抵着冷墙，左臂的刺痛已经褪去，可是他的心脏还在狂跳，他仍然在急喘，他的喉咙叫嚣着恐惧的干渴，他的大脑一片混乱，那两弯远山眉，一次又一次倒了下去。
如果是白鹤呢？如果是她，他下得了手吗？他不敢想象。
魁地奇球场上，寥落的阴天，观众席上一片困倦的沉默。格兰芬多们正在训练。罗恩·韦斯莱缩着身子，扫帚歪歪扭扭地升了上去，他对面的考麦克正得意洋洋地对着场下的几个女孩挥手。哈利站在场地中央，手中拿着游走球，抬起头扯着喉咙重复他刚才说的规矩。
赫敏捧着书坐在一旁，她看起来不专心，总是抬头往球场瞥去。
白鹤拢了拢裙摆，悠悠走到她身边坐下。
“噢，白鹤教授。”赫敏有些惊诧，仍然风度翩翩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你觉得谁会赢？”白鹤笑笑，转头看向场中，罗恩滑稽地用头将球顶了回去。
闻言，赫敏看起来有些局促，她的指尖攀爬着书页，咬着嘴唇沉吟，见白鹤扭头含笑瞧她，好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低下头拨弄纸张一角。她喃喃道：“罗恩这个笨蛋……”
“罗恩？”，白鹤挑起眉毛，继续往场中看去，游走球在空中飞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罗恩伸出脚踢中，动作还是那么诙谐，“说的也是，你们是最好的朋友。”
赫敏跟着她的视线一起望向罗恩，眼中的情绪懵懂复杂，见罗恩得分时，还是会心一笑，为他鼓掌。可惜，她才刚放下手掌，罗恩就从扫帚上滑落，勉强扯住了长棍顶端，才翻身爬了上去。
“这个笨蛋！”赫敏最后还是狠狠骂了一声。
霍拉斯的圣诞舞会开始了。
觥筹交错之间，德拉科倚在帷幔旁的石柱上，他穿着简单的天鹅绒礼服，低调的黑色，金发向后梳起，末梢擦着肩头。他端了一杯甜酒，月光洒进他发里，也跌进酒杯中，杯中的澄澈便也涌入他眼底，照亮灿若星辰的眼眸。
白鹤在和几个教授说着话。她穿着白裙子，长发盘起，银簪子盛满月晕，走动间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她回过头看向德拉科，向他举了举杯，他倦倦一笑，也同样回敬她。白鹤走到他身边，与他碰了碰杯，酒杯相撞发出清越的“叮当”声，踩着音乐的节拍，莫名恰到好处。
“伤好的挺快啊，白小姐。”德拉科转着酒杯，语气淡淡的。
“托你的福，小马尔福先生。”，他们没对视，各自瞧着一个方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德拉科垂下眸子，嘴唇微张，牙齿咬着杯沿，没作声。
“你还要瞒着我么？”白鹤叹了口气，目光收回来，转向他。
少年静默不语，微垂头颅，月牙弯勾在他后背，像是一枚钓钩吊起一只失落的海鸟。
“我原本就是这种人，不是么？”他侧过首，微微咧嘴笑起来，总算找回一点狡黠的模样，可是他那样苍白，他身上的光影几乎只剩下黑白两色。
这回轮到白鹤不说话了。她望着他，欲言又止，她面前的人好陌生，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而现在梦醒了，他站在她面前，突然变得难以读懂。
“敬你，美丽的女士。”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离去。
暗角，他又一次站在暗角里了。
脊背贴靠冷墙，窒息的感觉再一次翻涌，冷白的月光透进来，照不亮他的头顶。德拉科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被凉薄的空气灌了满肺，呛了一下，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掰过他的肩膀，将他逼进角落的缝隙里。斯内普巨大的黑袍跟着动作摇摆起来，又在他头顶叠了一层暗色。
“你最好别逞能。”，斯内普柔滑阴凉的声调混在夜风里，滑进他耳中，“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帮助你。”
“谁需要你的帮助？他选择了我！这是我的时刻！”德拉科的怒气陡然膨胀，他扯下肩头的手，低吼道。
斯内普皱眉看着他，轻声开口：“她知道，对吗？”
沉默片刻，德拉科摇了摇头，他闭眼抹了把脸，重新挺直脊梁，除却被弄散几缕的鬓发，他又变成了那个贵族公子。
“希望如此。”斯内普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如果你真的要帮助我，请你照看一下她。”德拉科沉默半晌，最后只能这么说道。
斯内普乜了他一眼，上下细细打量他一番，惊觉这个男孩已经长得这样高了。他也有了藏在心里的人，他也开始沾染尘世的灰。他苍白如今晚的娥眉月，可是身形已逐渐成长，拥有开阔的肩膀和笔挺的脊梁。
“我只和你的母亲赌了咒，亲爱的。”斯内普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远方。
“那就随便吧。”男孩敷衍过后，转身离去了。
云开雾散，月色铺在雪色之上，雕枭低鸣带来信笺，普蓝色的夜幕流淌着粼粼水光，德拉科伸手让猛禽停在自己的肘弯上，他侧首如玉，展信听到她的声音。无论是面前的这条长廊，还是未来的前路，皆是一片迷茫的黑暗，但是他回头能看见那只鹤亭立敛羽，静静望着他，这样就很好，因为有她，所以他可以不那么地害怕，可以坦然走进血色深渊，当所有光芒都被剥落侵蚀，只有她坚强顽固地留了下来。
“尊贵的小马尔福先生，给予我一个陪伴你的机会吧。”
只是这样就够了，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