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球落地的那一瞬间,影山飞雄在想什么呢?

    全场都静了一瞬,随后响起嘈杂的争论,但是影山飞雄什么都听不到,他只是看着那个滚动的排球,周围的队友都低着头不说话。

    这场比赛,他们有很多次合作上的失误,也犯了很多错误,但是谁都知道,那个没有人接住的球,不是失误也不是错误。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

    汗水流进眼睛里,流进嘴巴里,仿佛顺着血管流入五脏肺腑,很涩,像是曾经多少个昼夏一般闷热无处疏解。

    没有人看他,直到这局比赛结束,他都没有再摸到一个球。

    “影山!你给我退到观战席!”

    对手的欢呼声,教练的训斥声,整个赛场的嘈杂声,全世界的声音在那一刻汇成河流,又汇成漩涡,誓要将他的理性和一切骄傲吞没。

    影山飞雄忘记了,那一天流进嘴里的是汗还是泪水。

    他忘了记自己究竟有没有哭。

    于是,北川第一止步于这一天,影山飞雄也迎来了暑假。

    ///

    花山院鹤归回来后,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

    影山飞雄没有练球,他躺在客厅的地上发呆。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他动了动脑袋。

    “怎么在这里躺着?会着凉吧?”

    她的声音终于响起。

    影山飞雄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张了张嘴,说:“那天的比赛,你没来,我输了。”

    花山院鹤归看过录像,她走过去想要拉影山飞雄起来。

    影山飞雄轻轻地拉住她的手腕,却没有借着她站起来。

    于是花山院鹤归坐到他旁边,理了理他散乱的头发,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在这无端的寂静中,影山飞雄感觉心脏不再火烧火燎地疼,他眼眶有点发热,似乎想哭。

    他不知道为什么,花山院鹤归开门的一瞬间那种疼痛和发泄的欲望袭遍全身,可她真的来到他身边时,又只是有点想哭。

    “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接我的球?”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花山院鹤归看到他泛着水光的双眼,伸出手盖住他的眼睛,轻轻说:“因为排球是需要团队合作的吧?你应该去想办法迁就你的队友,而不是要求他们跟上你的节奏。”

    影山飞雄没有说话,他咬住了下唇。

    花山院鹤归觉得盖住他眼睛的手心有些湿润。

    “坐起来吗?这样躺着可能会呼吸不畅。”

    影山飞雄缓缓坐了起来,他的眼眶是红的,那双湿润的蓝色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但是他始终未发出一丝哭声。

    他说:“你…是不是又没休息好?”

    花山院鹤归愣了愣,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影山飞雄被她的态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提高了一点音量:“你是笨蛋吗!累了就快点去休息!我…我又没有那么脆弱!”

    花山院鹤归见他这幅样子,笑着轻声说:“我去休息了,飞雄背着我哭鼻子怎么办?”

    “我才不会哭吧!”

    花山院鹤归擦掉了他眼角划下的一滴眼泪,说:“是啊,你是个很坚强的孩子。”

    影山飞雄面色发红,他拉着花山院鹤归站起来,推着她往房间走。

    花山院鹤归顺着他的动作起身,拉过他推着她的手,说:“飞雄,你眼底也有黑眼圈哦?”

    “啰嗦啦!”

    到了房间门口,花山院鹤归推开门,就发现影山飞雄反握住了她的手。

    “飞雄?”

    影山飞雄“啊”了一声,他松开了手。

    花山院鹤归无奈地拉上他的手,把他拽到他的房间。

    “睡吧?这一次,我陪着你,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了,好好休息一下。”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影山飞雄看着花山院鹤归拉上窗帘,将刺眼的阳光隔绝在外,于是整个房间一片昏黄。

    他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无限的安心,三天前的疼痛在这一刻才迎来解脱,心脏很满,满得要溢出来了,身体却很轻,仿佛羽毛轻轻坠落。

    他闭上眼,听到身边的布料摩擦,那股木香味彻底安抚了他的神经。

    ///

    花山院鹤归始终知道,这场比赛,大部分是影山飞雄自身的问题。

    但是她无法苛责他。

    她不是他的同学、老师、队友、教练,她是他的朋友,所以她不希望他伤心难过,她对上他的眼睛后,只想安慰他。

    他像一个怪物,就这么直愣愣地闯入普通人的聚会,磕磕碰碰后也不懂得如何融入其中。

    ///

    第二天一早,花山院鹤归在餐桌上说:“出门玩吧?”

    影山飞雄点点头,说好,去哪玩。

    “东京水族馆,听说那里新添了海豹演出,你想去东京的体育馆看看吗?我的朋友暑假在那里有志愿服务。”

    影山飞雄干掉杯中的牛奶,点头说好。

    “怎么一天过去又变得这么呆了,嘴边有牛奶。”

    影山飞雄擦了擦嘴边的牛奶渍,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我哪里有很呆了?”

    等影山飞雄出了门就坐上轿车,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早安排好了?”

    花山院鹤归给他看了看手机界面,两张海洋馆的票,昨天就已经订好了。

    影山飞雄又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了。

    他看向窗外不停倒退的树,安静了下来。

    清早阳光明媚,透过车窗可以看到亮蓝的天空和远处不停起伏变化的山,车载音乐放的是一首透着田园气息的英文歌,影山飞雄一点都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觉得好听。

    影山飞雄把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风吹着他们的脸,令人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他看了眼身边的少女,她依旧在看手机。

    似乎是注意到影山飞雄的目光,花山院鹤归也看了过来,她的长发盘在脑后,几缕碎发被风吹着,有些凌乱但又有说不出的美。

    影山飞雄愣愣地盯了她一会,对方一笑,于是影山飞雄猛地扭头接着看窗外的风景。

    终于,在影山飞雄无聊到开始扯花山院鹤归外套上的装饰物时,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下车,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大大的中央广场,白鸽被他们的脚步惊动,扇动翅膀落在广场的另一边。

    影山飞雄回头看了眼正在与司机交流的花山院鹤归,想说什么,就听不远处传来呼唤。

    “阿鹤!!!”

    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子小跑过来,与花山院鹤归拥抱,随后看向影山飞雄。

    “是影山吧?我是伏黑佳织!是阿鹤的家人!”

    影山飞雄鞠躬:“你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伏黑佳织挽着花山院鹤归的手臂,笑着说:“不是初次见面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啊?”

    另一边又走过来两个人,伏黑佳织拽过他们,介绍说:“这是我的丈夫伏黑甚尔,这是我儿子伏黑惠,你俩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啊?”

    影山飞雄冲花山院鹤归投去目光,虽然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花山院鹤归觉得他看起来很无措。

    她冲伏黑父子笑了一下,走过去拉住影山飞雄的手腕,说:“惠还要去做志愿服务吧?等会见喽?”

    伏黑惠点点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凶的影山飞雄,说:“小鹤姐,再见。”

    伏黑佳织扯了扯出现以来就没什么表示的伏黑甚尔,也冲花山院鹤归摆摆手:“阿鹤再见,晚上记得来吃饭哦!”

    等两人走远了,伏黑佳织才开口:“这么一看,影山君也长得很帅诶。”

    伏黑惠又看了眼两人的背影,直至他们拐入街角消失不见。

    伏黑甚尔薅了一把自家儿子的脑袋:“还看呢,再看跟她约会的也不是你。”

    伏黑惠躲开了他的手:“他们两个才不是在约会吧。”

    伏黑甚尔环抱着胸,懒洋洋地说:“当家的,你儿子想和大小姐约会。”

    “我没想过!你不要瞎说啊!”

    伏黑佳织看到又闹起来的一大一小,再次感慨这家没她得散。

    ///

    因为是假期,海洋馆人很多,影山飞雄以为要排队等上好久,就见一个工作人员来到他们面前带他们走了快捷通道。

    影山飞雄几乎没来过这种地方,更没有体验过这种近乎特权的东西,他觉得有点新鲜,一路上左看右看,仿佛快捷通道和人挤人的普通通道是两个世界。

    海洋馆的空调开得很足,但不至于让人感到凉飕飕的,再加上蓝紫色调的灯光,让影山飞雄因为夏日而生的燥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检完票就随着人流进入,影山飞雄看着道路两边的玻璃墙,那里面有游动的鱼。

    旁边有介绍,但是影山飞雄记不住也分不清,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些鱼,看到它们飘逸的尾巴或是鱼鳍,在灯光下缓缓舒展。

    鱼游得很慢很慢,它们的世界里可能永远都不会存在着急之类的东西,也不需要考虑当下快节奏的生活,它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在水中飘摇,翻动。

    影山飞雄有点羡慕,但是如果他变成鱼就打不了排球了,他又不羡慕了。

    “咔嚓——”

    影山飞雄猛地回神,看向举着相机的花山院鹤归,对方冲他笑笑,走了过来把刚刚拍的照片给他看。

    “飞雄会不会在想好想变成一条鱼之类的。”

    影山飞雄视线从那张构图还是灯光都几乎完美的相片移开,看向花山院鹤归含笑的双眼,嘟囔着:“怎么可能…”

    海洋馆的灯光有一种独特的神秘感,水波透过蓝色光映在花山院鹤归身上,不断起伏变化,她那双平日里温和的双眸在此刻显得沉寂深邃,让影山飞雄更加昏沉。

    于是他移开了视线,扯住花山院鹤归的袖子,说:“走吧?”

    他们顺着长长的走道观赏,一路灯光不停变化,蓝色,绿色,红色。

    影山飞雄觉得自己像是被浸在海里,耳边人群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小,变成了水声。

    他下意识捏了捏花山院鹤归的手。

    对方也捏了捏他的手。

    ///

    他们看的第一场表演是海豚表演,影山飞雄只记得海豚顶球时花山院鹤归调侃那只海豚像他。

    “哈?”

    影山飞雄放低了声音,但也表达了自己的反驳。

    花山院鹤归假装露出苦恼的表情:“唔,飞雄更呆一点?”

    影山飞雄不敢大声喧哗,他凑近对方,用气音说:“我到底哪里呆了?!”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吹动花山院鹤归的碎发,对方笑着说:“但是飞雄认为自己不呆这一点就很呆了吧。”

    影山飞雄被对方如同绕口令一般的逻辑硬控了三秒,发觉不论怎么理解,对方都在表达“影山飞雄很呆”这个观点,皱眉撅嘴打算不理她了。

    他坐直身子,努力想把注意力都放在表演上。

    海豚连着跃过三个圈,四周响起鼓掌声。

    他感觉花山院鹤归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他伸手把她的手抓住。

    对方靠过来:“飞雄?生气了?”

    影山飞雄摇头:“没有,就是不知道说什么。”

    花山院鹤归说:“不生气啊,那就好,那惊喜就留到下午再告诉你吧。”

    “什么惊喜?”

    “不告诉你,惊喜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影山飞雄的心又从表演里飞了出来,他一脸认真地问:“那我现在生气,你会告诉我吗?”

    花山院鹤归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意,她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约了v1松下黑豹,下午准确来说是他们给你陪训?”

    影山飞雄瞪大眼睛。

    “你知道这个吧?我之前问你喜欢哪个球队,你说技术好的就行,我也不太了解这些,不过约这个球队废了我挺大功夫的,飞雄你可要珍惜机会…诶…?”

    影山飞雄抓住了她的手,他的眼中迸发光彩:“我…我们可以现在开始吗?”

    “是下午啦,他们还没到呢。”

    影山飞雄看起来非常开心,如果逛海洋馆让他心情舒畅,那么下午和签约球队一起练习则是直接让他心情到达了巅峰。

    ///

    影山飞雄终于捱到下午。

    他和花山院鹤归乘车去了体育馆,又去了一个单独的排球训练场,刚一进门,正在打球的人就集合冲他们鞠躬:“老板好!”

    花山院鹤归的笑容凝滞了一下。

    ///

    花山院鹤归完全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尽管他们球队的二传说会为她托出来“刚出生婴儿都能扣的球”,花山院鹤归还是拒绝了。

    影山飞雄打的是二传手的位置,所以这位二传手成了影山飞雄的半日师傅。

    花山院鹤归看着他们一次次起跳,影山飞雄不断向他们学习经验,轻轻笑了。

    “小老板,男朋友?”

    黑豹队的队长走了过来。

    他看起来有两米高,摆着憨憨的笑容。

    花山院鹤归摇摇头:“是朋友啦,而且不用叫我老板,掏钱的…是我监护人。”

    此时正在工作且手中没有一分钱的伏黑甚尔打了个喷嚏。

    队长叉着腰,说:“这个小同学技术很好,但是,你之前发的录像我们也看过了,他是不会团队合作吗?”

    “他比较呆板,也不会沟通,他的家人也为此有些头疼呢。”

    “其实职业队里也有这种类型的二传,他们传球不考虑队友怎么打最舒服,而是考虑怎么打可以得分,所以这种二传需要的是优秀的能配合他的队友。”

    队长低头,发觉自己太高了这么跟金主说话不太礼貌,于是他蹲下,接着说:“但是,他太极端了,就算是我上面提到的二传,也会充分照顾队友,毕竟,排球可不是一个人的运动啊。”

    花山院鹤归无奈地说:“所以我才会想着借这次陪他练习的机会希望你们能开导他一下,毕竟职业球队的技术肯定能接到他的球,实际行动比空谈有说服力多了,更有实力更有经验的你们应该更能让他明白这个道理吧。”

    “放心!包在我们身上,毕竟帮助迷茫少年更好地追梦可是靠谱大人的职责!”

    “那我先出去一下,我的朋友在这里做志愿服务,我去看看他。”

    “好嘞!”队长起身,冲四散的人喊:“来,咱们来组个练习赛!”

    ///

    花山院鹤归离得远远得就看到了伏黑惠挺拔的身影,她小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惠!”

    伏黑惠转过头,看到是她,神色柔和了一点。

    旁边一起做志愿者的同学也嘻嘻哈哈打招呼:“伏黑姐姐!”

    伏黑惠隐蔽地看了看四周,没有那个男生的身影,他问:“你一个人?”

    花山院鹤归摇摇头:“飞雄在打排球,他那里用不到我,所以我来看看你。”

    伏黑惠侧身挡住了同学看过来的目光,他摸了摸鼻子,说:“其实我这里也不忙…你要陪我吗?”

    “行。”

    花山院鹤归在一边坐着,偶尔有几个人来问路或者询问一些相关服务。

    伏黑惠看了眼椅子上少女模样的人,心中生出满足感。

    在曾经多少个年岁,他也是一直注视着她。

    伏黑惠想,这样就很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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