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花山院鹤归强行按在家里又休息半天后，下午，影山飞雄终于能出门打排球。
出了那片仿佛没有尽头的如海一般的森林，有平原起伏，高楼拔地而起。
市体育馆的人来来往往，这一次影山飞雄是单独一个人，没有花山院鹤归的陪伴，更没有什么陪练。
花山院鹤归很忙，他一直知道的。
不过他碰到排球就会忘记时间，所以索性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一个人颠球。
“——小飞雄？！”
有谁的惊呼，影山飞雄转过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的人。
他瞪大眼睛，随后问好：“及川前辈！”
及川彻四下看看，他没有再见到什么眼熟的身影，于是他双手插兜，问：“诶？小飞雄怎么在这里啊？”
影山飞雄一板一眼地回答：“我来练习。”
“知道啦知道啦，及川大人是问你为什么在东京。”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整个人显得十分不着调。
“我的朋友带我来玩。”
及川彻仿佛听到什么震撼的消息，他提高了声音：“小飞雄原来会和朋友一起出来玩吗！是国见，还是金田一？”
他看过录像带。
所以他知道，这两个选项都不合理，但是他还是这么问了，也许只是想给面前令人恼火的天才后辈找不痛快，又或许是想不到影山飞雄还能交到什么朋友。
影山飞雄摇摇头：“都不是。”
及川彻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他突然眼前一亮，冲着影山飞雄身后招手：“小岩小岩！这边！”
影山飞雄转过身，冲着来人问好：“岩泉前辈。”
岩泉一扫了眼两人，觉得气氛没有那么奇怪，于是点点头：“影山，你也在这啊。”
影山飞雄看看岩泉一，又看看及川彻，问：“两位前辈，为什么来东京呢？”
及川彻搭上岩泉一的肩膀，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明天是白鸟泽和东京枭谷的训练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决心坐那个贵得要死的新干线来欣赏牛若战败的姿态。”
岩泉一歪了歪肩膀，让及川彻没搭住差点摔倒，随后无视旁边人“小岩好无情”的大喊，问影山飞雄：“影山，你要来看吗？”
及川彻大叫：“我才不要和小飞雄一起看比赛！”
影山飞雄：“要看。”
及川彻接着大叫：“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及川大人的看法吗！？”
岩泉一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这家伙给我消停点啊！”
眼见这两个人又要闹起来，影山飞雄开口：“请问，还有别的事吗？我要去练球了。”
及川彻稍微收敛一点动作：“果然啊，小飞雄还是这么自我。”
岩泉一又给了他一巴掌：“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烦人吗？”
“小岩——”
影山飞雄刚要转身离开，旁边又有人叫了他一声。
“影山。”
三个人一起扭头，影山飞雄认出来是之前那个不爱说话的男生。
“啊，你好，又见面了。”
伏黑惠看了一眼旁边两个陌生面孔，说：“小鹤姐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她说让你去我家吃，吃完饭我送你去她在东京的公寓，她大概…半夜就回来。”
影山飞雄点点头：“好的，麻烦你了。”
伏黑惠刚想说不麻烦，旁边那个存在感一直很强的陌生人就开口：“你就是小飞雄的朋友吗？”
不知道为什么，伏黑惠心里一紧，他总觉得对方的性格会是很难招架的类型，但是他还是回答：“不算吧，我和他的朋友很熟。”
“你是本地人吗？在上国中吧？”
“啊。”
及川彻战术性后仰：“和小飞雄一样无聊的性格呢。”
岩泉一青筋暴起，他给了及川彻一个爆栗，就按着他的脑袋强迫他弯腰：“你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快点给我道歉！”
伏黑惠感觉自己的眼皮好像跳了跳，这个人，性格好像五条悟那家伙。
///
大多数小孩都是天真烂漫的。
所以伏黑佳织可能这辈子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伏黑惠在父母双全且感情稳定，有两个温柔的姐姐，家庭氛围优秀的前提下会是个这么早熟的性子。
伏黑惠在五条悟毕业后，才见到这个常年活在花山院鹤归口中的人。
昏黄的阳光散落，伏黑惠被伏黑甚尔赶出家门去买菜，他正拎着菜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个白毛就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很高。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白毛浮夸地弯下腰，仿佛是要照顾面前小孩的身高一般，他开口：“伏黑惠是吧？阿鹤肯定跟你提过我吧！”
伏黑惠面无表情：“她提过很多人，你是哪位。”
白毛的表情僵硬了几分，他的语气中带上几分循循善诱：“你回想一下，她提过最多的，最优秀最帅气的，她最最最最喜欢的那个——”
“是珍珍吗？”
“？珍珍是谁？”
“小鹤姐养的一棵发财树。”
伏黑惠在心里补充，珍珍是他妈妈给那棵树起的名字。
白毛的表情又僵硬了几分：“我是人类。”
伏黑惠静默了一下，在无视他和敷衍他之间选择了耍他。
“中村○一？”
“这家伙又是谁啊！！！”
于是，那一天，伏黑惠得到了从小到大最幼稚的一个评价。
“你这小孩也太讨厌了！”
伏黑惠不知道对方对于讨厌的判定方式是什么，他只是想自己这么久不回去小鹤姐会来找他吗？
在成长中，妈妈说他太内敛了，老爹说他太无趣了。
很多人对他都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仿佛他是什么大反派，下一秒就要宣读那些毁灭世界的大话。
直到那群小混混在花山院鹤归面前冲他喊“伏黑哥”之前，伏黑惠一直都保持着酷哥风范。
///
花山院鹤归在东京市中心有一套公寓，据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大人所说，这只是她名下房产之一。
影山飞雄早就深刻领悟到了对方大小姐的实力，所以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于是，他只拎着那个签名排球，某种意义上的两手空空走进门。
房子装修是轻奢风——影山飞雄不懂这个，他只会说一片黑的白的。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在无端的空寂中拿出手机，给花山院鹤归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边有别人的说话声，影山飞雄呼吸一顿，开口：“你在忙吗？”
花山院鹤归扫了一眼因为她动作莫名安静的高层的人，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此刻正在进行某个会议，而这场会议因她接电话被迫暂停。
她说：“不，没有忙，怎么了吗？”
“啊，我也没事，我到家了。”
“嗯，放松一点，洗漱一下就去睡吧，房间随便选，我也不怎么在那里住，昨天刚刚叫人打扫了一遍。”
“好。”
“卫生间有牙刷牙缸毛巾之类的，都是新的，你随便用就行。”
“好。”
花山院鹤归轻轻笑了一下，她抬头示意那个年轻人接着讲，随后就起身离席。
没有人对她的行为发表异议。
且不提所有人即使不情愿也都需要恭维着她，更何况，这场会议本来就没有多么重要。
名利场之上的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就算再周旋也改变不了什么，花山院鹤归自认为在这方面十分愚钝，如果是羂索来说不定还能在那群老家伙嘴里撕下一块肉来。
她并不很在意这些，包括权力、地位、财富，因为只要她想，会有无数人把她想要的捧到她面前，她做这些，也只是保持如今的平衡，不能让自己太过得势，也不能太过被动。
她站在走廊里，背靠着墙，站得很直。
“阿鹤，明天有排球比赛。白鸟泽对枭谷的。”
“什么时候？”
影山飞雄那边静了几秒，他说：“不知道。”
“我查查，放心吧，今天晚上我会回去的。”
“嗯。”他停了一下，又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哦，谢谢飞雄的关心。”
没吃，根本没时间。
但索性她也不需要吃饭，那就选择不会让对方担心的回答。
不过这么看来，那群连轴转不停开会的人，还真是在某种意义上很厉害呢。
气氛又陷入某种宁静中，一时间电话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花山院鹤归开口打破了宁静：“飞雄？”
“啊！在！”
“你还有什么嘱咐吗？”
“啊…”
他踌躇着，终于说：“那你…早点回来。”
花山院鹤归轻笑出声，她问：“你想我了吗？”
“啊？没…没有的事！我就是…怕你晚上遇到危险…”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问：“你需要我去接你吗？”
“飞雄认路吗？”
对方呼吸一顿：“不认识。”
花山院鹤归几乎能想象出来影山飞雄脸上会挂着那副苦大仇深的痛苦模样。
她说：“好。”
“啊？什么？”
“我说，我会早点回去，十分钟后就让你见到我？”
“啊？”
花山院鹤归迈开步子，向着楼梯间走去。
对面的人好像提高了声音：“你回来了？”
“嗯，剩下的事都不重要，推了，毕竟飞雄很想我。”
“我都说了我没有！”
“原来没有啊，那就算了吧，不回去了。”
影山飞雄磕磕绊绊地开口：“…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做决定啊…我…”
“好吧，那就是我想见你了，所以我现在就回家。”
电话那边安静了下来。
半晌，影山飞雄小声开口：“你，总是说这些话。”
花山院鹤归猛地停住脚步，楼梯间的声控灯在她的沉默下熄灭，一瞬间，她的世界陷入寂静。
花山院鹤归有些无奈，她总是说要改变，不能用长辈的思维方式去对待这群孩子，尤其是不知道她真实年龄的孩子。
但是没办法，她习惯了去关心，习惯了面面俱到，习惯了说那些好听的话，仿佛那样就能和所有人友好相处。
她轻轻开口：“抱歉，会让你感到困扰吗？”
她的声音很轻，声控灯没有被她惊醒。
影山飞雄的声音带了点紧张和急迫的意味，他说：“没有！”
他的声音有点大，在空旷的楼梯间很是突兀，一瞬间，灯光亮起。
花山院鹤归继续下楼，她说：“好了，不逗你了，我晚点回去，你睡吧。”
影山飞雄张了张口，他有点手足无措，对着电话磕磕绊绊地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他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仅仅分别半天，影山飞雄就会觉得再见到她是一件令人喜悦的事。
这么说出来，会很奇怪吧？绝对会很奇怪吧。
于是影山飞雄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乖乖等对方挂断电话，就抓过一边的抱枕发呆。
屋子里有一种工业香水味，是空气清新剂？
影山飞雄只是觉得闻起来很干。
他终于起身打算洗漱。
///
东京的夜晚生活绝对不像影山飞雄那样，洗脸刷牙然后睡觉。
霓虹灯、巨幅广告牌、饭店门口摆出的桌子，无数人来往交织，他们在此刻擦肩，谁也不会在意这种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偶遇。
花山院鹤归点了点酒杯，推过去一张支票。
对面的人接过，问：“这次打算买点什么？”
“买个身份，中国人，26岁，具体背景我会发给你，你先去搞一个证明就好。”
“那边的身份证明可不好做，需要和那边的咒术界沟通吗？”
花山院鹤归垂眸，她在灯光混乱的酒吧中十分格格不入，全身冷漠淡然的压感半分不知道收敛。
孔时雨无视了旁边投射过来的无数视线，在对方的沉默中得到答案，他轻笑着说：“我可以先知道，他的名字吗？”
少女看了过来，她的眼眸很温和，像是她杯中的鸡尾酒一般醇厚。
“——徐长明。”
孔时雨顿了顿。
他手握着大量资料，当然知道这个人，哪怕他的一切档案早被咒术界销毁。
徐长明不是早就死了吗，就算活着，那他的年龄也足够做孔时雨的爷爷了。
孔时雨飞快思考着，他应下：“好。”
因为对方是花山院鹤归，所以孔时雨犯了一个错误，他理所应当地以为这个人是由花山院鹤归“创造”的。
毕竟如果不是徐长明本人的话，这位老祖宗，会毫不犹豫杀了那个人吧。
26岁，哪怕是利用术式克隆之类的，那花山院鹤归也早在26年前就开始做这件事。
孔时雨将支票收了起来，随后就起身打算离开。
花山院鹤归想做什么，这从来不是他该考虑的，他只需要见风使舵，从中牟利，再独善其身就好了。
///
花山院鹤归坐了很久。
刚刚那种心理上的不适感压得她几乎吐出来，但是她面上不显，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世界上的所有痛苦都与她无关。
她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一瞬间的刺激感让她晃了一下，随后酒精被尽数消耗，她依旧无限清明。
出了酒吧，就像从一个世界走入另一个世界，从一片沼泽纵身入另一个泥坑。
灯光，人群，喧闹。
人类社会是一个又一个充满即视感的地方，不论在哪里都既有痛苦也有希望。
宿醉的小职员，不得志的学子，失败的中年大叔，浑浑噩噩的乞丐。
生命是什么？
她轻轻问自己，生命到底是什么？
是此刻明知道大厦将倾还在不断挣扎。
明明知道两面宿傩不久后就会回来，但是心中更多是迷茫，明明知道羂索就是在给她找不痛快，但还是要为他打掩护。
好累啊，怎么办，真的好累啊。
她循规蹈矩千年之久，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告诉自己。
你没有解脱之法，想要保证未来就只能如此苟活。
花山院鹤归真的很讨厌未来。
有人搭上她的肩膀，花山院鹤归偏头，那股酒气就喷到她脸上。
“小妹妹，一个人吗？要不要哥哥请你喝酒？”
周围响起了调笑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就像臭水一样散发出他们对一个陌生人最大的恶意。
这里似乎已经远离了闹市。
事实上，从酒吧出来，花山院鹤归就察觉到了这群人在跟着她。
与她的外表和性格很不符，她喜欢暴力。
花山院鹤归从未学习过系统的格斗方式，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凭着天与咒缚的体质和极强的自愈能力发泄情绪。
只有筋骨尽断，血流满地，才能让她在麻木中找到一丝鲜活。
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遇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本章完
出了那片仿佛没有尽头的如海一般的森林，有平原起伏，高楼拔地而起。
市体育馆的人来来往往，这一次影山飞雄是单独一个人，没有花山院鹤归的陪伴，更没有什么陪练。
花山院鹤归很忙，他一直知道的。
不过他碰到排球就会忘记时间，所以索性将一切都抛之脑后，一个人颠球。
“——小飞雄？！”
有谁的惊呼，影山飞雄转过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悉的人。
他瞪大眼睛，随后问好：“及川前辈！”
及川彻四下看看，他没有再见到什么眼熟的身影，于是他双手插兜，问：“诶？小飞雄怎么在这里啊？”
影山飞雄一板一眼地回答：“我来练习。”
“知道啦知道啦，及川大人是问你为什么在东京。”
他拖着长长的尾音，整个人显得十分不着调。
“我的朋友带我来玩。”
及川彻仿佛听到什么震撼的消息，他提高了声音：“小飞雄原来会和朋友一起出来玩吗！是国见，还是金田一？”
他看过录像带。
所以他知道，这两个选项都不合理，但是他还是这么问了，也许只是想给面前令人恼火的天才后辈找不痛快，又或许是想不到影山飞雄还能交到什么朋友。
影山飞雄摇摇头：“都不是。”
及川彻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他突然眼前一亮，冲着影山飞雄身后招手：“小岩小岩！这边！”
影山飞雄转过身，冲着来人问好：“岩泉前辈。”
岩泉一扫了眼两人，觉得气氛没有那么奇怪，于是点点头：“影山，你也在这啊。”
影山飞雄看看岩泉一，又看看及川彻，问：“两位前辈，为什么来东京呢？”
及川彻搭上岩泉一的肩膀，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明天是白鸟泽和东京枭谷的训练赛，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决心坐那个贵得要死的新干线来欣赏牛若战败的姿态。”
岩泉一歪了歪肩膀，让及川彻没搭住差点摔倒，随后无视旁边人“小岩好无情”的大喊，问影山飞雄：“影山，你要来看吗？”
及川彻大叫：“我才不要和小飞雄一起看比赛！”
影山飞雄：“要看。”
及川彻接着大叫：“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及川大人的看法吗！？”
岩泉一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这家伙给我消停点啊！”
眼见这两个人又要闹起来，影山飞雄开口：“请问，还有别的事吗？我要去练球了。”
及川彻稍微收敛一点动作：“果然啊，小飞雄还是这么自我。”
岩泉一又给了他一巴掌：“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烦人吗？”
“小岩——”
影山飞雄刚要转身离开，旁边又有人叫了他一声。
“影山。”
三个人一起扭头，影山飞雄认出来是之前那个不爱说话的男生。
“啊，你好，又见面了。”
伏黑惠看了一眼旁边两个陌生面孔，说：“小鹤姐今天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她说让你去我家吃，吃完饭我送你去她在东京的公寓，她大概…半夜就回来。”
影山飞雄点点头：“好的，麻烦你了。”
伏黑惠刚想说不麻烦，旁边那个存在感一直很强的陌生人就开口：“你就是小飞雄的朋友吗？”
不知道为什么，伏黑惠心里一紧，他总觉得对方的性格会是很难招架的类型，但是他还是回答：“不算吧，我和他的朋友很熟。”
“你是本地人吗？在上国中吧？”
“啊。”
及川彻战术性后仰：“和小飞雄一样无聊的性格呢。”
岩泉一青筋暴起，他给了及川彻一个爆栗，就按着他的脑袋强迫他弯腰：“你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快点给我道歉！”
伏黑惠感觉自己的眼皮好像跳了跳，这个人，性格好像五条悟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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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小孩都是天真烂漫的。
所以伏黑佳织可能这辈子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伏黑惠在父母双全且感情稳定，有两个温柔的姐姐，家庭氛围优秀的前提下会是个这么早熟的性子。
伏黑惠在五条悟毕业后，才见到这个常年活在花山院鹤归口中的人。
昏黄的阳光散落，伏黑惠被伏黑甚尔赶出家门去买菜，他正拎着菜走在回家的路上，那个白毛就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很高。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白毛浮夸地弯下腰，仿佛是要照顾面前小孩的身高一般，他开口：“伏黑惠是吧？阿鹤肯定跟你提过我吧！”
伏黑惠面无表情：“她提过很多人，你是哪位。”
白毛的表情僵硬了几分，他的语气中带上几分循循善诱：“你回想一下，她提过最多的，最优秀最帅气的，她最最最最喜欢的那个——”
“是珍珍吗？”
“？珍珍是谁？”
“小鹤姐养的一棵发财树。”
伏黑惠在心里补充，珍珍是他妈妈给那棵树起的名字。
白毛的表情又僵硬了几分：“我是人类。”
伏黑惠静默了一下，在无视他和敷衍他之间选择了耍他。
“中村○一？”
“这家伙又是谁啊！！！”
于是，那一天，伏黑惠得到了从小到大最幼稚的一个评价。
“你这小孩也太讨厌了！”
伏黑惠不知道对方对于讨厌的判定方式是什么，他只是想自己这么久不回去小鹤姐会来找他吗？
在成长中，妈妈说他太内敛了，老爹说他太无趣了。
很多人对他都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仿佛他是什么大反派，下一秒就要宣读那些毁灭世界的大话。
直到那群小混混在花山院鹤归面前冲他喊“伏黑哥”之前，伏黑惠一直都保持着酷哥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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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院鹤归在东京市中心有一套公寓，据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大人所说，这只是她名下房产之一。
影山飞雄早就深刻领悟到了对方大小姐的实力，所以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于是，他只拎着那个签名排球，某种意义上的两手空空走进门。
房子装修是轻奢风——影山飞雄不懂这个，他只会说一片黑的白的。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会，在无端的空寂中拿出手机，给花山院鹤归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那边有别人的说话声，影山飞雄呼吸一顿，开口：“你在忙吗？”
花山院鹤归扫了一眼因为她动作莫名安静的高层的人，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此刻正在进行某个会议，而这场会议因她接电话被迫暂停。
她说：“不，没有忙，怎么了吗？”
“啊，我也没事，我到家了。”
“嗯，放松一点，洗漱一下就去睡吧，房间随便选，我也不怎么在那里住，昨天刚刚叫人打扫了一遍。”
“好。”
“卫生间有牙刷牙缸毛巾之类的，都是新的，你随便用就行。”
“好。”
花山院鹤归轻轻笑了一下，她抬头示意那个年轻人接着讲，随后就起身离席。
没有人对她的行为发表异议。
且不提所有人即使不情愿也都需要恭维着她，更何况，这场会议本来就没有多么重要。
名利场之上的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就算再周旋也改变不了什么，花山院鹤归自认为在这方面十分愚钝，如果是羂索来说不定还能在那群老家伙嘴里撕下一块肉来。
她并不很在意这些，包括权力、地位、财富，因为只要她想，会有无数人把她想要的捧到她面前，她做这些，也只是保持如今的平衡，不能让自己太过得势，也不能太过被动。
她站在走廊里，背靠着墙，站得很直。
“阿鹤，明天有排球比赛。白鸟泽对枭谷的。”
“什么时候？”
影山飞雄那边静了几秒，他说：“不知道。”
“我查查，放心吧，今天晚上我会回去的。”
“嗯。”他停了一下，又问，“你吃饭了吗？”
“吃了哦，谢谢飞雄的关心。”
没吃，根本没时间。
但索性她也不需要吃饭，那就选择不会让对方担心的回答。
不过这么看来，那群连轴转不停开会的人，还真是在某种意义上很厉害呢。
气氛又陷入某种宁静中，一时间电话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花山院鹤归开口打破了宁静：“飞雄？”
“啊！在！”
“你还有什么嘱咐吗？”
“啊…”
他踌躇着，终于说：“那你…早点回来。”
花山院鹤归轻笑出声，她问：“你想我了吗？”
“啊？没…没有的事！我就是…怕你晚上遇到危险…”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问：“你需要我去接你吗？”
“飞雄认路吗？”
对方呼吸一顿：“不认识。”
花山院鹤归几乎能想象出来影山飞雄脸上会挂着那副苦大仇深的痛苦模样。
她说：“好。”
“啊？什么？”
“我说，我会早点回去，十分钟后就让你见到我？”
“啊？”
花山院鹤归迈开步子，向着楼梯间走去。
对面的人好像提高了声音：“你回来了？”
“嗯，剩下的事都不重要，推了，毕竟飞雄很想我。”
“我都说了我没有！”
“原来没有啊，那就算了吧，不回去了。”
影山飞雄磕磕绊绊地开口：“…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做决定啊…我…”
“好吧，那就是我想见你了，所以我现在就回家。”
电话那边安静了下来。
半晌，影山飞雄小声开口：“你，总是说这些话。”
花山院鹤归猛地停住脚步，楼梯间的声控灯在她的沉默下熄灭，一瞬间，她的世界陷入寂静。
花山院鹤归有些无奈，她总是说要改变，不能用长辈的思维方式去对待这群孩子，尤其是不知道她真实年龄的孩子。
但是没办法，她习惯了去关心，习惯了面面俱到，习惯了说那些好听的话，仿佛那样就能和所有人友好相处。
她轻轻开口：“抱歉，会让你感到困扰吗？”
她的声音很轻，声控灯没有被她惊醒。
影山飞雄的声音带了点紧张和急迫的意味，他说：“没有！”
他的声音有点大，在空旷的楼梯间很是突兀，一瞬间，灯光亮起。
花山院鹤归继续下楼，她说：“好了，不逗你了，我晚点回去，你睡吧。”
影山飞雄张了张口，他有点手足无措，对着电话磕磕绊绊地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他组织了半天语言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想要表达些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仅仅分别半天，影山飞雄就会觉得再见到她是一件令人喜悦的事。
这么说出来，会很奇怪吧？绝对会很奇怪吧。
于是影山飞雄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乖乖等对方挂断电话，就抓过一边的抱枕发呆。
屋子里有一种工业香水味，是空气清新剂？
影山飞雄只是觉得闻起来很干。
他终于起身打算洗漱。
///
东京的夜晚生活绝对不像影山飞雄那样，洗脸刷牙然后睡觉。
霓虹灯、巨幅广告牌、饭店门口摆出的桌子，无数人来往交织，他们在此刻擦肩，谁也不会在意这种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偶遇。
花山院鹤归点了点酒杯，推过去一张支票。
对面的人接过，问：“这次打算买点什么？”
“买个身份，中国人，26岁，具体背景我会发给你，你先去搞一个证明就好。”
“那边的身份证明可不好做，需要和那边的咒术界沟通吗？”
花山院鹤归垂眸，她在灯光混乱的酒吧中十分格格不入，全身冷漠淡然的压感半分不知道收敛。
孔时雨无视了旁边投射过来的无数视线，在对方的沉默中得到答案，他轻笑着说：“我可以先知道，他的名字吗？”
少女看了过来，她的眼眸很温和，像是她杯中的鸡尾酒一般醇厚。
“——徐长明。”
孔时雨顿了顿。
他手握着大量资料，当然知道这个人，哪怕他的一切档案早被咒术界销毁。
徐长明不是早就死了吗，就算活着，那他的年龄也足够做孔时雨的爷爷了。
孔时雨飞快思考着，他应下：“好。”
因为对方是花山院鹤归，所以孔时雨犯了一个错误，他理所应当地以为这个人是由花山院鹤归“创造”的。
毕竟如果不是徐长明本人的话，这位老祖宗，会毫不犹豫杀了那个人吧。
26岁，哪怕是利用术式克隆之类的，那花山院鹤归也早在26年前就开始做这件事。
孔时雨将支票收了起来，随后就起身打算离开。
花山院鹤归想做什么，这从来不是他该考虑的，他只需要见风使舵，从中牟利，再独善其身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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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院鹤归坐了很久。
刚刚那种心理上的不适感压得她几乎吐出来，但是她面上不显，她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世界上的所有痛苦都与她无关。
她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一瞬间的刺激感让她晃了一下，随后酒精被尽数消耗，她依旧无限清明。
出了酒吧，就像从一个世界走入另一个世界，从一片沼泽纵身入另一个泥坑。
灯光，人群，喧闹。
人类社会是一个又一个充满即视感的地方，不论在哪里都既有痛苦也有希望。
宿醉的小职员，不得志的学子，失败的中年大叔，浑浑噩噩的乞丐。
生命是什么？
她轻轻问自己，生命到底是什么？
是此刻明知道大厦将倾还在不断挣扎。
明明知道两面宿傩不久后就会回来，但是心中更多是迷茫，明明知道羂索就是在给她找不痛快，但还是要为他打掩护。
好累啊，怎么办，真的好累啊。
她循规蹈矩千年之久，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告诉自己。
你没有解脱之法，想要保证未来就只能如此苟活。
花山院鹤归真的很讨厌未来。
有人搭上她的肩膀，花山院鹤归偏头，那股酒气就喷到她脸上。
“小妹妹，一个人吗？要不要哥哥请你喝酒？”
周围响起了调笑声，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就像臭水一样散发出他们对一个陌生人最大的恶意。
这里似乎已经远离了闹市。
事实上，从酒吧出来，花山院鹤归就察觉到了这群人在跟着她。
与她的外表和性格很不符，她喜欢暴力。
花山院鹤归从未学习过系统的格斗方式，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凭着天与咒缚的体质和极强的自愈能力发泄情绪。
只有筋骨尽断，血流满地，才能让她在麻木中找到一丝鲜活。
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遇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