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东宫书房灯火通明,时予坐在案前看着赫连逸提交的国书,再一次皱起了眉头,国书言辞恳切,句句称臣,随同国书奉上的还有赫连一族关外的兵力地图和所有草场的分布图,算是把自家的家底都交代完了,看样子不像有诈,而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迎娶浅予为自己的王妃久居帝都。

    站在一旁的张清阳并不做声,国书的内容他也看了,句句恳切,毫无破绽。

    时予合上国书无奈的看着清阳一脸的歉意:“我知你自小就爱慕浅予,处处护着她,奈何这个不开窍的东西偏偏就看上了林家的那个竖子,偏又撞了大运成了定安王世孙,现如今半路又杀出了个赫连逸,以全族归顺的代价求娶小予儿,本宫只有一个妹妹,嫁谁都会得罪另外一方,要如何抉择本宫竟也不知道了”。

    清阳自知自己已无希望,论家世他不敌赫连逸,论感情虽他自幼陪伴浅予,爱慕浅予,但是奈何浅予心里只有林霆轩多年来只把自己当成兄长一般尊重,绝无半分儿女私情。

    这时,侍从来报说定安王求见,时予一愣看向清阳,深更半夜这位国之重臣来到东宫干什么?

    清阳对小厮吩咐:“去回禀定安王,殿下更衣即可就去”。

    “慢”时予招了招手:“深夜造访必然是为了林霆轩和浅予的事,不急,且晾凉本宫的这位叔祖父”。

    东宫的花厅内,风政已然吃了一盏茶,时予还是没有出现,侍从回禀白天太子殿下受了风寒,晚上吃了太医开的药睡下了已派人去唤了。

    风政不禁摇了摇头摸着茶杯,五月的天白日了受了风寒,下马威就下马威,倒是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在这儿诓骗爷爷。

    约莫一刻钟之后,时予着急忙慌的披着外衫走进了花厅,见了风政忙行礼道歉:“让叔祖父久候了,白日里喝了药晚上就睡的沉了些,底下人唤本宫不醒让叔祖父久等了”。

    风政神色淡定笑道:“无妨,只坐了一会儿”。

    随后,时予将风政请入书房,风政一眼便看到摊在案上的赫连国书。

    时予不禁假装叹了口气为难道:“本宫知晓叔祖父有心维护林霆轩和小予,但奈何······”他将国书呈交给风政:“殿前选婿之后赫连逸就立刻命人送来的国书,言辞恳切,立誓要娶小予为妻,本宫与父皇母后商议,于国于家,皇室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风政掂了掂了赫连国书不禁有些出神,当年赫连城也是凭着这份薄薄的国书在关外陈兵20万胁迫当朝帝君逼迫云儿下嫁的吧。

    风政将国书送还时予太子:“国书贵重还请殿下收好”随后说道:

    “我这里也有一样东西,不知道在太子殿下心中孰轻孰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交给时予。

    打开盒子,铜光四射,是一件长不过三寸重不过二两的虎型铜块,可自从打开后时予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

    “这是,这是······”纵然是名满天下的监国太子此刻也有些局促。

    风政神情淡然的回道:“是可调动边境30万定安王军的虎符令箭”。

    时予深吸了一口气,边关将士不听圣旨只认虎符,这个物件可比所谓的国书要贵重的多,随后抬头看着风政:“不知定安王叔祖父这是何意?”

    “想用先帝君御赐虎符向太子殿下换一道圣旨,太子殿下天资聪慧自然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时予面露不悦甚至有些气愤的看着风政:“定安王叔祖父,您是皇族长辈,人品贵重,得满朝文武及全军上下爱戴,本宫敬重您的人品,可本宫想不通,您为什么那么偏袒他,他不过就是林氏旁支,身份卑贱哪里值得叔祖父您用一生的基业去交换,赫连逸是一族的王且真心归顺明月王朝爱慕浅予,他······”

    “王朝史书之上有一位为国捐躯的公主足以”风政看着时予:“我打了一辈子仗,守了五十年的和平为的就是王朝的女子不必为了不爱的人远嫁塞外,王朝的子民可以安居乐业不被外族侵扰”。

    时予立即不忿道:“那清阳呢?清阳是世家子弟,品性纯良,自幼和我们一起长大他是真心爱慕浅予,他当本宫的妹夫又有何不可?”

    “当年赫连城被赫连族送来为质,偶遇云珠公主,情根深种,不惜倾全族之力陈兵关外压迫王朝胁迫帝君逼迫镇国公主下嫁和亲,之后更是毕生之力为博镇国公主一笑却是徒然,最后落得云珠香消玉殒,魂归皇陵,他难道不是真心爱慕?”

    风政郑重的将锦盒交至时予太子手中:“我知你疼爱浅予,想给予她世间最好的一切,太子殿下您少年监国要平衡各方势力殚精竭虑实在辛苦,多年来我即便远在西域也听过你的贤德,我并非偏袒霆轩而是不希望镇国公主的悲剧重演,霆轩在我手下多年,循规蹈矩,克敬己守,我知他是将才而非帅才,以他的能力亦可以为你开疆辟土保卫家国”。

    说完就要离开之际时予叫住了风政,他看着手中的虎符怔怔道:“叔祖父,我想僭越问您一个问题”。

    风政微微颔首,微笑的看着时予。

    “如果当年您在帝都,护国将军没有关着您,关外赫连陈兵20万压迫边境迫使姑祖母远嫁和亲,您会怎么做?起兵迎敌吗?”

    风政一愣长舒一口气缓缓道:“一人、一马、一枪远赴赫连与赫连城决战,我死你姑祖母不会独活,我活着就不会看着她远嫁塞外”。

    风政走到太子面前眼圈微红的看着他:“时予,我并非出自门阀世家只是一介布衣,得王朝历代帝君恩宠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与荣耀,可今晚我想告诉你的是,当年若不是你姑祖母临终之前拉着我的手让我好好活着,替她守护明月王朝的万千子民,替她守护皇室的子孙后辈,我早想就随她而去了”末了风政凄凉道:“一个人苟活在这世间那么多年真的太孤单了”。

    尘满疏帘素带飘,真成暗度可怜宵,几次偷拭青衫泪,忽傍犀奁见翠翘,惟有恨,转无聊。

    五更仍旧落花朝。衰杨叶尽丝难尽,冷雨凄风打画桥。

    这十数年来,风政没有一日不是喊着云儿的名字醒来,每每从睡梦中惊醒看着这茫茫人世,明明知道这世间已经不在有她,却仍旧奢望梦中一见,向她诉说着自己多年来的相思之苦,无数次午夜梦回,独自一人深夜策马狂奔在赫连的草原上,空旷无人只有星月为伴,他对天地咆哮,然后无力的跪在天地之间,静静地,静静地去感受她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去听,去看赫连的百姓口中人人称颂的公主阏氏,记忆里的她从不曾老去,仍旧是还是少年时的模样,俏皮、可人还带着一丝骄纵。

    亲人的离世从来不是一场暴雨,而是一生的潮湿,这么多年风政的心早已在当年随着云儿一同葬入了皇陵,现在的他不过就是具行尸走肉,记忆残存的都是对她的承诺,守护皇室,守护明月。

    此时时予太子看着眼前这位垂暮一一的老王爷双手抱拳郑重的行了一个晚辈礼,抬起头时已然褪去了刚见时的虚假和伪装,满眼都是对长辈的尊重和敬爱。

    “定安王今日所求必会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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