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莉领着景湛左弯右绕地走了老半天,终于在一个老巷子的尽头停了下来。

    “喏,就是这里了!”凌莉指了指巷子尽头的一家略显破旧的老店铺。

    “你知道一个城市最有魅力的点是什么吗?”她兴奋地问道。

    “是什么?”

    “嘿嘿,当然是美食啦!”

    凌莉迫不及待地拉着景湛走进了店里,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熟练地在菜单上勾画出了几个菜品。

    景湛有些惊讶,微微挑眉,问道:“你经常来?”

    “没呢,我倒是想来。”凌莉把菜单递给后厨的老板,“但就我妈那性子,哪里肯让我来?”

    “她总说,甜品添加剂多容易发胖,油炸品不新鲜拉肚子......”

    说到这话的时候,凌莉谨慎地探了探左右,低声了些,生怕被老板听到了误会些什么。

    她摆摆头,俏皮地反驳道:“不过呢,我可不这么想。”

    “这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要是为了长寿必须天天吃营养餐受那么多罪,那还不如吃点好吃的赶紧死掉算了呢。”

    她认真说话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有信服力,衬得这些话都有道理起来了。

    景湛顿了顿,望着她灿若星辰的眼眸,以及她身后叮当作响的风铃,瞬间也觉得空气中填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很快,冰淇凌、水果布丁、奶茶、千层蛋糕就铺满了整个桌面。

    凌莉非常愉快地介绍道:“我每样都点了一份,这家店里所有的甜品都好吃得要命。特别是这个水果布丁,虽然只有两个口味,但每次都是供不应求的。”

    “这两个布丁,你选一个口味吧?”她望向景湛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

    景湛下意识地蜷缩了下手指,动了动嘴唇:“那我要这个芒果味的吧。”

    “好,那我要这个草莓味的。”

    凌莉飞快地接过去,雀跃地吃了起来,囔囔道:“我跟你说,我最喜欢吃草莓味的了......”

    景湛一边吃着手里的芒果布丁,一边弯了嘴角。

    **

    两人一起打卡了一家又一家的美食店铺,都是藏在临北的犄角旮旯里,隐秘又独特的那一种。

    临北著名的孜然烤串、红油米线、酸汤水饺、粉丝凉皮等等路边摊美食,凌莉都带着景湛吃了个遍。

    景湛好像格外不挑食,无论是酸的甜的辣的苦的,甚至是臭的,他都吃。

    每当凌莉兴致勃勃地抬头问他要不要也来一份时,他总会点点头。

    他的皮肤很白,圆润的瞳仁清澈又透亮,直直地望向凌莉时,总是显得特别乖巧。

    这总会给她一种错觉,他好像一个对美食来者不拒的单纯弟弟。

    须臾间,夕阳西下,夜幕四合。

    两人一路闲聊着,踏上了返程的地铁。

    出乎意料地,他们又碰到了今天上午那个没礼貌的男生。

    此刻他正牵着身旁一个女孩的手,甚至还亲热地贴上去蹭了蹭她的嘴唇。

    “真晦气,又碰到他了。”凌莉起初还只是小声地吐槽了一句,而后看见他们的亲热举动更是直接撇开脑袋,“喂喂喂这是公共场合啊!能不能注意点!”

    景湛的反应总是慢半拍,最后还是在凌莉用手强制扭头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被亲的女孩显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赶忙把黏上来的男生推开。

    两人匆匆下了地铁。

    凌莉这时才转过头来,对景湛说了句:“行了,他们走了。”

    “好。”

    景湛应了声,因为和凌莉紧挨着坐,她转头说话时的气息总会喷洒在他的耳垂上。

    耳垂莫名开始泛红发热起来。

    **

    两人走出地铁的时候,正值附近一所高中的高三生放假了。

    一个又一个的高三学子们背着沉重硕大的书包,面容带着几分憔悴和麻木,像即将枯萎的花朵儿,下一秒就要跟随落日埋进土里。

    穿着校服的人流机械地涌进地铁站,为了那个半个月才能回一次的家,却不知道家到底是休息放松的港湾,还是另类的内卷竞争场。

    夕阳迟暮,天空被晚霞撒了一片血色,显得极为触目惊心。

    凌莉罕见地顿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那些穿梭在晚霞下为梦想而奔波的学子们,语气却渐渐低落起来:“高三真的好辛苦啊,就像是在拼命奔赴一个不知前路的终点,哪怕是粉身碎骨也愿意......”

    她望着那些再次奔赴高考考场的高三生们,像是在回忆着自己高三的那些峥嵘岁月。

    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伤感而怅然。

    景湛动了动嘴唇,低声劝慰道:“实现梦想都是需要代价的,因为梦想太可贵,所以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会愿意。”

    凌莉扭头望向他,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怎......怎么了?”景湛有些紧张而忐忑。

    她掩下了眼中的情绪,笑着说道:“没什么,你说的很对。”

    **

    景湛回到房间,望着窗外的皎皎明月,静默了一瞬。

    随即拢上窗帘,在一片漆黑的夜色里,他打开抽屉,拿出那盒已经被拆封过的抗过敏药,熟练地往嘴里喂了几粒进去。

    水流灌进腹腔里,他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颤动不已的双手终于平息了下来。

    双手撑在洗漱台上,面前的镜子里映出景湛散乱长发下的苍白面孔。

    他喘息了一会儿,终于,抬眸望向镜中的自己,露出了点点笑意。

    **

    深夜,景湛是被客厅外的争吵声音所吵醒的。

    听到凌莉的抽泣声,他一惊,下意识地推门而出。

    是凌莉和凌母在争吵。

    准确的来说,是凌母单方面在训斥凌莉。

    看样子,是凌莉熬夜玩手机被凌母发现了,然后再加上今天出去吃了一大堆“违禁”的“垃圾食品”,把凌母彻底惹毛了。

    景湛快步走到客厅,看到凌莉没事后才顿住脚步,却恰好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凌莉匆忙偏过头去,慌乱地抹掉眼角的泪。

    “阿姨。”景湛深吸了口气,虽然他知道此刻自己可能并不应该开口,“今天出门玩,是我提出想要吃些临北特色美食的,也是我带着她去吃的。这不怪凌莉的......”

    凌母在看到景湛的那一瞬神情就逐渐舒缓下来。

    他顿了顿,像是有点艰难地补充道:“阿姨您放心,我们挑选过,那些食物都很......健康的。”

    好歹景湛也是学医的,他说很健康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凌母在听完他的一番话后终于消了火气,看向凌莉的眼神也逐渐温和了些。

    可语气依旧是有些严厉的:“莉莉,出去吃垃圾食品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你以后可不能偷偷熬夜玩手机了,这对身体一点也不好,知道了吗?”

    凌莉闷闷地“嗯”了一声,把手机递给凌母,拖着步子往房间里走。

    景湛与她擦肩而过,看见她红肿的眼眶,像是哭了很久。

    **

    翌日清晨。

    景湛拉开窗,让阳光透进来,洗去了一屋子的黑暗。

    他一如既往地来到厨房做好两人份的早餐,然后等着凌莉起床。

    凌母总是早早出门上班了,凌父最近出差不在家,这个空荡荡的家里就只剩下凌莉和他两人。

    凌莉今天没有早起,因此阳台上也没有了她鲜活聊天的身影。

    太寂静了,即便是遍布阳光也让人不由得生厌。

    景湛微微阖眼,深吸一口气,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温水。

    他把早餐热了几遍,工整地摆在餐桌上,静坐着,像是在等待。

    终于,凌莉的房门被拧开,她一边揉着睡眼一边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格外红肿,像是没睡好,又像是......偷偷哭了一夜。

    景湛迅速起身,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块提前冻好的冰,递给凌莉。

    “你需要拿冰块敷一下吗?”他指了指她的眼睛。

    凌莉说了声谢谢,接过了。

    她又开口问道:“你还没吃早餐吗?”

    景湛望了眼桌上的鸡蛋灌饼,道:“噢,刚做好,还热乎着,等你一起吃。”

    凌莉今天心情似乎并不太好,脸上没了平时的轻松惬意,即便吃着她平时很喜欢吃的鸡蛋灌饼也是闷闷不乐的。

    景湛顿时有些坐立难安起来,踌躇了很久,终于开口问道:“你......不高兴吗?”

    话一出口,他就开始自责起来了。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吧......

    可凌莉此刻显然很需要一个人倾诉下情绪,回应得很快很直白:“是,很难过。”

    “是因为......昨晚阿姨的那些话吗?”景湛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那倒不是,她的那些话,我早就被骂习惯了,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凌莉垂眸,顿了好一会儿,语气都有些哽咽起来,“我就是,有点想我一个朋友了......”

    这神情很像那天她在夕阳下望着归家的高三学子时所流露的,一样的怅然哀伤。

    景湛一愣,他并不知道这个朋友指的是谁。

    心里瞬间涌上了很多很多酸胀的情绪。

    他怎么还是不够了解她,还是不够......

    但凌莉似乎并不想同他再深入交流这件事,主动开口转了个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华大报道?”

    华大临近开学,学校特地开放了五天时间给大家注册返校。

    “我爸要回来开车送我去,所以我可能会在八月三十一号去。”凌莉闷闷地出声,抬起头问了句,“你要和我一起吗?”

    闻言,景湛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你。我今天就打算去了,临时有点事要处理。”

    凌莉没再多问,“那......我们到时候华大见吧!”

    景湛收拾好碗筷之后就拖着行李准备离开了,临走前,他递给凌莉一罐还没有折过的星星纸,斟酌着开口:“如果......你很想你的那位朋友,那不妨去见见她;如果暂时没法见到她,可以试试在星星纸条上写下想对她说的话,然后折个星星给她,算是寄存的对她的......思念。”

    他的安慰很笨拙,甚至可能并没有用。

    但凌莉却很是激动地接过了星星罐子,笑着说道:“谢谢你,景湛!我会的!”

    景湛心里一松,眼眸不经意地露出点欣喜来。

    **

    景湛一头长发,再加上面容清隽,走在路上总是引人侧目的。

    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神游着。

    走了良久,景湛才回过神来,拉开了一家美发店的玻璃门。

    他把木簪取下,散落下落肩的乌发,静静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一个烫着潮流锡纸烫发型的店员迎了上来,“客人,打算怎么弄?”

    景湛把目光从镜子里长发的自己身上挪开,淡淡地开口道:“改造成金色短发卷毛,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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