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酒了?”

    越是靠近,冉溪身上的酒味就愈发浓郁。

    冉溪一怔,扶在莫闻舟腰间的手滞在半空中,点了点头。

    烟酒都沾了,便利店里捆绑销售,一起买的。

    “小半杯。”

    甚至都不止小半瓶,桌上的酒瓶空了大半,冉溪张口就来的“谎言”不攻自破。

    莫闻舟轻咳了两声,蹙着眉头,手腕往后勾在扶手上,稍稍坐直了些,语气有些严肃。

    “你晚上都没吃什么。胃怎么受得了。”

    冉溪跪累了,直接往后一坐,两手一撑,盘着腿,抬起下巴,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莫闻舟。

    “那又怎么样。”

    莫闻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地上凉,先起来。”

    冉溪伸出一只手。

    “拉我。”

    良久,莫闻舟伸出了援手,手腕往回勾了勾,想让冉溪抓住他的手腕。

    可她没有,冉溪掰开了莫闻舟的手指,反手捏住,并没有完全借力,站了起来。

    “我打算过几天去找一个新房子。”

    “我帮你找。”

    “我明天还要去一趟摄影棚。”

    “我让蒋宇送你去。”

    “我还没洗澡。”

    “我...”莫闻舟嘴比脑子快。

    冉溪莞尔一笑,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等待莫闻舟的回应。

    “你也要帮我?”

    莫闻舟刚想回话,却被一通电话打断,冉溪捞起放在床上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冉冉,我听说你家附近着火了!”

    庄芯的声音尖细,穿透力极强。

    “嗯,快烧没了。”

    冉溪平淡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

    “那你有地方住吗,你现在在哪流落街头呢,我的乖乖,我去接你去啊。”

    “在莫闻舟家。”

    冉溪用余光瞥了一眼莫闻舟,当事人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我天,你们怎么...”

    冉溪下一秒直接挂断了庄芯的电话,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舞动,回了十个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莫闻舟神色如常,用手掌掌根推着轮椅,调转了个方向,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一个无所谓的小插曲。

    “不早了,你好好休息。”

    冉溪踉跄着跟了上去,有些恼火,忍不住质问他:

    “莫闻舟,为什么停下来。”

    “你喝酒了。”

    冉溪提高了几分音调,居高临下地看向莫闻舟。

    “我成年了。”

    两个人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怕是会后悔。

    “后悔什么。”

    “没。”

    冉溪最讨厌说话说半句的人。

    “莫闻舟,你他*有病。”

    冉溪气不打一处来,咣当一声关上了门,踢掉了拖鞋,倒头闷在被子里。

    良久,男人在门外没有移动半分,只是垂下头,抬起手背,抚了抚自己的唇。

    第二天一大早,冉溪没有知会莫闻舟,打车去了郊区,赶拍最后一场戏。

    已是末秋,乡道两旁的树木光秃秃的,在昏暗朦胧的天色里张牙舞爪。

    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裙,冉溪冷得直哆嗦。

    “来,演员先在水泥坑里躺好。”

    冉溪光着脚丫踩进泥里,负责布景的工作人员往冉溪身上浇了些泥水,泥水贴着皮肤,冰凉透骨。

    冉溪的戏份不多,到今天就已经全部结束了,每当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冉溪总是习惯性地想要抽一根烟,可每每都被打断。

    谢扶斜撑在冉溪身旁的空椅上,故作深沉地望着远方。

    “喝点热茶吧。”

    冉溪接过来的下一秒,谢扶连同贵妃椅双双倒地,动劲还不小,几个人听到响,顿时循声围了上来。

    “扶哥,没事儿吧。要不要紧。”

    几个人围着谢扶,光是出声,就是没有一个人搭把手。

    “扶什么哥,倒是扶哥一把。”

    谢扶脸上挂不住了,脸红了又白。

    冉溪轻笑了几声,端起茶杯,看了谢扶一眼,“有劳。”

    谢扶掩手咳了几下,目光飘忽不定地左右游移,张了张嘴:

    “加个微信吧。”

    “不了。”

    冉溪拎包起身,看着谢扶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补了一句,

    “必要时候我们肯定能联系上,不是吗。”

    谢扶听出来了言外之意,必要时候,是想要划清公私的界限了。

    四次拍摄任务,选的地点是一次比一次偏僻,冉溪盯着手机界面上的两格信号,陷入了沉思。

    耳边传来几声鸣笛,车窗缓缓摇下,是谢扶。

    谢扶戴着副墨镜,扬起下巴,有些得意:

    “怎么样,冉小姐,现在算不算必要时刻。”

    话音刚落,谢扶后面又停了一辆车,驾驶位坐着蒋宇。

    “嗯。看来我们没什么缘分。”

    冉溪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浇灭了心中为了气莫闻舟去坐谢扶的车的小火苗。

    但冉溪上车后还是没给莫闻舟“好脸色”。

    蒋宇也察觉到了车后座凝固的气氛,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冉小姐,喝点热咖啡暖暖身子吧,纸袋里还有热乎的可颂。 ”

    冉溪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了莫闻舟的嘴唇上,有些泛白,难怪穿得那么厚实,一件卡其色的开衫还不够,腿上还盖了厚厚一张米黄色的毛毯。

    坐在一旁的冉溪仿佛和莫闻舟不在一个季节,衬衫裙薄薄一片,一坐下,裙角拉到大腿中间,露出一片白花花的皮肤。

    冉溪在室外适应了一段时间,还不觉得冷,到了温度高些的车内,倒是后知后觉地感知了到秋末的凉意。

    “蒋宇,把车内的温度再调高些。”

    莫闻舟侧了侧身,声音轻柔了许多。

    “冉溪,把袋子里的外套穿上。”

    “看不见,穿不上。”

    冉溪理直气壮的同时,余光里也在偷偷观察莫闻舟的神情,他没有生气,只是轻微地叹了口气。

    冉溪只是气头上做做样子,话还没收回,莫闻舟已经往冉溪这边倾倒,如果是用双手的手腕夹住外套,再取出来,莫闻舟努努力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车上有安全带的束缚,他没办法把身子完全扭正,莫闻舟只好把牛皮纸袋推倒了,用右手掌根蹭着衣服,一点一点从纸袋里“搜刮”出外套。

    苦肉计真是百试百灵。

    “好了,我穿就是了。”

    冉溪从莫闻舟手里抢过外套,一股脑地裹上,包得严严实实。

    她没那么小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们待会去哪。”

    冉溪捧着热咖啡,缩成一团。

    “先送冉小姐回去,然后我会把康复师接到家里。”

    本是冉溪一个人下车,但蒋宇考虑到莫闻舟得再“舟车劳顿”一回,就干脆先让两个人一起回家。

    “莫闻舟,你今天要做康复训练?”

    冉溪听到“康复”一词还有些惊讶,与莫闻舟的接触也算不少,但似乎很少看到莫闻舟做康复训练。

    “是康复评估,之前很少做。”

    莫闻舟没有说谎,与其他有着同样肢体障碍的病患不同,莫闻舟受伤之后只做了基本的康复,但不是训练。

    重大的身体伤害已经把他的生活甚至整个人生都颠三倒四了,花费太多的时间在康复训练上,以求得基本的自理能力,莫闻舟觉得意义不大,倒不如花费更多的事情在创造别的价值上。

    既然身体不能回到正轨,那么身体之外的事情,他的事业,他的野心,是更重要的事情。

    但,与冉溪的重逢,却让他动摇了。

    一个需要别人时时刻刻照顾着的人,也有了心心念念想要守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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