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京北的春天已经温热起来，道路两旁绿化带的丁香花一簇一簇地开，积极地挤在一起。走在街边，吹过的风都充斥着丁香特有的味道，有点浓，却好闻得沁人心脾。
墨雨刚刚和一个老同学吃完饭，从餐馆里出来。老同学要去追女朋友，匆匆和她道了别就离开了。
墨雨也不介意。今晚夜色晴朗，又是花香扑鼻。这里离家不远，她干脆决定轧马路。墨雨身着一身灰白色的卫衣，黑色的喇叭裤勾勒出她笔直的腿型，绽开的裤脚随着她一蹦一跳的走路姿势上下晃动，时不时露出裤子下纤细白皙的脚腕。
手机的屏幕亮了亮，墨雨拿起看了眼屏幕上的弹窗，是王老师给她发的消息
「墨雨，明天早上你来我这里一下，国家文物局那边有人过来商量这次出国的事」
王老师原名叫王舒淇，其实算是她的师傅，也算是顶头上司，五十岁的女人天天拿着放大镜和镊子在竹简跟前挑灯，墨雨从研究生就开始跟着她，打心眼里对这个师傅是崇敬的。
墨雨点开打了个“好”字，又想想好像自己的签证还没解决，她又向王舒淇确认
「老师，签证确定不用我自己再去跑一趟吗？」
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有消息，墨雨重新把手机揣兜里。
这里已经距离吃饭的地方过了大半条街，周围的人慢慢变得没那么拥挤，丁香花的香气逐渐浓起来。墨雨停下脚步，做了个深呼吸，感觉鼻腔中都灌着丁香花的香味，墨雨心情一下子大好，又向前走了几步，遇到一个拐角。过了拐角，就没什么人了。
拐角处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男人，低着头，手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看样子是刚来京北，行李还没放好。墨雨今天没戴眼镜，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感觉他好像那个人。
怎么可能，墨雨对自己心说，他现在不知道论文还完没完呢，德国的毕业证可不好弄，怎么可能在京北。
唉，估计是又想他了。
可不是嘛，刚看别人家小情侣别扭完。话说德国现在是几点呢？北京时间9：24，德国好像是下午三点多。
墨雨谋划着等一下回去去打个电话。
正想着，她又瞧了一眼站在拐角的人，绕开他往旁边走，心里觉得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空气里的丁香花浓得呛人。
“墨雨。”
墨雨回头，看向身后人来人往的街道，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一个不好的视力带来的附属产品是间歇性的耳聋和幻听。墨雨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定是自己幻听了，再次往前走。
“墨雨。”
声音听不真切，好像是一个男人的音色，墨雨心里冒出些惊慌，她的大脑微微宕机了一下，不敢回头。放在兜里的手握住手机的关机键，准备随时拨打紧急联系人。
“墨雨，转头。”男人又是一声，这次真真切切，声音格外熟悉，听得墨雨耳朵一痒。
她的心慢了一拍，心里隐隐有不可置信的念头冒了出来。她无意识地深呼吸，似有所感地回头，看见那个站在拐角的男人站进了路灯里，暖黄的灯光直直地从他头顶打下，见墨雨转过身来，朝着她大动作地挥了挥胳膊。有车开着远光从一旁的大道上驶过，带来一段刺眼的光晕，又转瞬消失，哪怕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墨雨也能描绘出他的眉眼-------带着笑意。
墨雨的大脑死机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奔向那个人。男人看着她跑过来，把身旁的行李箱往外推了推，张开双臂，却不料哪怕做好了准备依旧还是被墨雨撞得酿跄着后退一步。看着怀里的人一言不发地把头贴在自己身上，紧紧环住自己，他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也紧紧回抱住墨雨。女孩身上特有的香气钻入鼻尖，飞机所带来的晕眩感瞬间消失，他忽然觉得自己一切的舟车劳顿都值得了。
两人就那么抱着，谁也没说话，在馨香中撞了个满怀，明明两个人都紧紧握住对方身体的温度，却还让他们感觉像在梦中。
“程泽夕……”良久，墨雨才抬头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我在。”程泽夕看着她的姑娘，这么久不见好像又瘦了。
“终于回来了。”墨雨脑袋在程泽夕身上亲昵地蹭了蹭，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上扬，笑意怎么也止不住。仔细地听，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放下心来地叹息。
“嗯，回来了。”程泽夕任由墨雨在他身上蹭了又蹭，看着女孩头发都因为摩擦起电飘了起来，像只小章鱼。他揉了揉墨雨的发顶：“高不高兴？”
墨雨眨眨眼睛，眼睛明明比星空都璀璨：“你猜？”
说完两个人又都笑成一团。
有丁香的芬芳轻轻流过，包裹住拥抱的两个人。程泽夕搂紧墨雨的腰往上提了提，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几乎在丁香味中融在一起。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着自己。墨雨的心莫名揪了揪，喜悦像是一个灌汤包，只要捅开一个小口，其中蕴含地思念就慢慢带着里面的一切流了出来，涌上心头。
“你怎么回来了？”墨雨好奇，按理说他要毕业还要两三个月的。
“怎么，不想我回来？”
“想。”
墨雨只是太高兴了，回答得毫不犹豫，却听得程泽夕心尖微微颤了颤。
“论文上交了，就回来了，为祖国医疗做贡献了。”程泽夕的指节在墨雨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语气调笑。
墨雨轻轻“嗯”了一声，
“当然还有，”程泽夕低下头，视线与墨雨齐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语气认真，“还有，回来找你了。”
“这几天想我了吗？”
程泽夕盯着女孩如水的眼波微微晃动，神情一滞。
“唉，别哭呀。”程泽夕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兜找纸，一边嘴上哄着，“我今天回来你不是高兴吗？怎么还要哭啊？”
其实程泽夕在看见小姑娘飞奔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答案，他感到幸运-------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期待着想见。可是他就是想要听到亲口的一个答案，虽然以墨雨的性格程泽夕估计这基本不可能，没料到一不小心把小姑娘惹哭了。
最后，找纸无望，他捧起墨雨的脸，用指腹轻轻揩掉她眼角的泪水，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润：“乖，别哭了，眼睛红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想。”墨雨声音闷闷地回望住程泽夕的眼睛，又一头扎进他怀里。
程泽夕动作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墨雨说的是什么，只感觉周围的花香甜得腻人。可他嘴上还是一贯的语调：“想什么？”
“想你了。”
“想我什么？想我还是想亲我？”
感觉到程泽夕有意逗她，墨雨气恼地锤了程泽夕一拳，然后用尽力气去掐程泽夕胳膊上的肉，直到她的指尖都泛着白，手腕没劲了才松开。
“嘶，疼。”程泽夕看见墨雨松手，才笑着甩了甩那只胳膊，“谋杀亲夫？怎么一回来就这么狠啊。”
他知道小姑娘有情绪了。
确实该有情绪，因为出国留学的事两个人异国恋了四年，他的小姑娘等了他四年。
程泽夕忽然觉得自己家的小女朋友好乖，又软又乖，想啃一口。
墨雨别扭地转过头不想说话，程泽夕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蹭了又蹭，柔软的头发弄得墨雨有些痒，她想推开他，就听见程泽夕忽然很轻地在她耳边叹了口气：“墨雨，我好想你啊。”
没有听到回复，程泽夕又凑近墨雨，在她耳边留下些许湿意，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墨雨被弄得浑身一激灵，耳尖迅速升温。她静静撇开头，转移换题地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陪你。”
“再走某个人就又要变成小花猫喽。”
“才没有。”墨雨轻声嘟囔。她看着他的眉眼-------干净，带着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情绪-------只对她的。这几年的社会毒打好像让他更成熟了，又好像他身上还是那股少年气，一点没变。
晚上十点，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起步。程泽夕拎着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在墨雨身后。
墨雨租的房子是王舒淇给推荐的，借了老人家的面子，比较便宜。不在市中心，但是绿化好，旁边就有地铁站，离西北郊也不算远，墨雨上班方便。
墨雨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还没拆封的男士拖鞋递给程泽夕，还没等程泽夕问就解释：“这个是那会儿置办家具的时候买的，本身就是给你准备的。”
“嗯，知道。”两个人最大的默契就是对对方无条件的信任，即使异国恋三年多，程泽夕看到拖鞋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依旧是想问这是小姑娘什么时候准备的。
这个房子不算小，九十平方，在京北这个地方甚至一个人住算大。墙壁就是最原本的白色，暖灯一打就上了橙黄色。墙上挂着不少相框和小书架，但没有照片，都是永生花一类的手工。一眼过去家中摆了不少绿植和鲜花，有的应该是买的花束，被插在透明的矿泉水瓶中，整体看起来简洁温馨。
房子两室一厅，一个是墨雨的卧室，一个是书房。说是书房，里面其实只有一张桌子、一个玻璃柜和一把折叠床。客厅里原本应该放沙发的位置放了厚木板，上面摆着三五个大小不一的懒人沙发，一旁扔着几本史书和笔，各种碑文、书卷的照片扔了一地，一台平板靠在墙角，时不时进来几条消息。沙发正对面的白墙上是一块幕布，投影仪大概是被收起来了。客厅与厨房餐厅相连，中间只有一道滑动的玻璃门挡油烟。阳台与客厅相通，此时窗户半敞，有风进来偷偷翻动展开的书页。
墨雨平常一个人住感觉刚刚好，可是多一个人就感觉房子小了。
墨雨思考了一下，脑袋里都是纠结，最后指着最里面的房间：“你把行李箱放最里面去，今天要不去宾馆睡吧，我没想到你今天回来就没收拾房间，明天再去买东西。”
程泽夕听后挑了挑眉：“赶我走？”
墨雨自认为自己安排很合理，领着程泽夕走近房间，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家里有点小，我过明天收拾收拾，再给铺一个床出来。”
程泽夕“哦”了一声，“然后呢？”
墨雨顺口“啊”了一句，回答：“正好马上又要交房租了，你可以和我看看要不要租个大一点的房子。”
就是京北的租房价格……
程泽夕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拉着行李箱进房间。
半个小时过去了，坐在客厅回消息的墨雨见程泽夕还没出来，觉得奇怪。
收拾要这么久吗？
她放下手机往书房走，看见程泽夕站在玻璃柜前欣赏里面的作品。折叠床已经被放平。注意到墨雨进来，程泽夕扶了扶眼镜，嘴角含笑：“正好，女朋友，帮忙给我拿一下床单和被子呗。”
“你今天晚上睡这里？”墨雨稍稍吃惊了一下，她没想到程泽夕会在这里睡。
这两年在国外应该吃了不少苦吧。墨雨心里稍稍心疼了一下。
“要不然呢？现在这么晚了，我再出去找房间更麻烦。”
“可是……”没有看了眼简陋的折叠床，“你今天赶了一天的路，这样子不好休息吧。”
程泽夕盯着她，没说话。墨雨看出他的意思是：那怎么办？
“那……行吧。”
墨雨转身去自己房间的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和一套一次性床单，丢给程泽夕，接着下单了一些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挑完之后又打开冰箱看了一圈。
空荡荡的。
这两天墨雨在忙出国的事情，家里好几周没开过火了。她翻了翻，给下了一包水饺。
程泽夕铺好床单，在床上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叫他。
他应了一声。
“我现在有点困了。”
“我给你煮了点饺子，你等一下收拾完自己吃，醋放在桌子上了。”
“等一下有外卖，你帮忙拿一下。”
“我明天还有事，先要去睡了。”
听到程泽夕的回答，墨雨又看了一眼手机，王舒淇还是没回消息。她把手机设了个闹钟，脑子里对今天的事还是没有真实感。
程泽夕……回来了……在一个毫无预告的夜晚，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不是夜太黑了的幻想？
墨雨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墨雨刚刚和一个老同学吃完饭，从餐馆里出来。老同学要去追女朋友，匆匆和她道了别就离开了。
墨雨也不介意。今晚夜色晴朗，又是花香扑鼻。这里离家不远，她干脆决定轧马路。墨雨身着一身灰白色的卫衣，黑色的喇叭裤勾勒出她笔直的腿型，绽开的裤脚随着她一蹦一跳的走路姿势上下晃动，时不时露出裤子下纤细白皙的脚腕。
手机的屏幕亮了亮，墨雨拿起看了眼屏幕上的弹窗，是王老师给她发的消息
「墨雨，明天早上你来我这里一下，国家文物局那边有人过来商量这次出国的事」
王老师原名叫王舒淇，其实算是她的师傅，也算是顶头上司，五十岁的女人天天拿着放大镜和镊子在竹简跟前挑灯，墨雨从研究生就开始跟着她，打心眼里对这个师傅是崇敬的。
墨雨点开打了个“好”字，又想想好像自己的签证还没解决，她又向王舒淇确认
「老师，签证确定不用我自己再去跑一趟吗？」
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有消息，墨雨重新把手机揣兜里。
这里已经距离吃饭的地方过了大半条街，周围的人慢慢变得没那么拥挤，丁香花的香气逐渐浓起来。墨雨停下脚步，做了个深呼吸，感觉鼻腔中都灌着丁香花的香味，墨雨心情一下子大好，又向前走了几步，遇到一个拐角。过了拐角，就没什么人了。
拐角处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男人，低着头，手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看样子是刚来京北，行李还没放好。墨雨今天没戴眼镜，有些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感觉他好像那个人。
怎么可能，墨雨对自己心说，他现在不知道论文还完没完呢，德国的毕业证可不好弄，怎么可能在京北。
唉，估计是又想他了。
可不是嘛，刚看别人家小情侣别扭完。话说德国现在是几点呢？北京时间9：24，德国好像是下午三点多。
墨雨谋划着等一下回去去打个电话。
正想着，她又瞧了一眼站在拐角的人，绕开他往旁边走，心里觉得有些闷得喘不过气来，空气里的丁香花浓得呛人。
“墨雨。”
墨雨回头，看向身后人来人往的街道，没有自己认识的人。
一个不好的视力带来的附属产品是间歇性的耳聋和幻听。墨雨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确定是自己幻听了，再次往前走。
“墨雨。”
声音听不真切，好像是一个男人的音色，墨雨心里冒出些惊慌，她的大脑微微宕机了一下，不敢回头。放在兜里的手握住手机的关机键，准备随时拨打紧急联系人。
“墨雨，转头。”男人又是一声，这次真真切切，声音格外熟悉，听得墨雨耳朵一痒。
她的心慢了一拍，心里隐隐有不可置信的念头冒了出来。她无意识地深呼吸，似有所感地回头，看见那个站在拐角的男人站进了路灯里，暖黄的灯光直直地从他头顶打下，见墨雨转过身来，朝着她大动作地挥了挥胳膊。有车开着远光从一旁的大道上驶过，带来一段刺眼的光晕，又转瞬消失，哪怕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墨雨也能描绘出他的眉眼-------带着笑意。
墨雨的大脑死机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奔向那个人。男人看着她跑过来，把身旁的行李箱往外推了推，张开双臂，却不料哪怕做好了准备依旧还是被墨雨撞得酿跄着后退一步。看着怀里的人一言不发地把头贴在自己身上，紧紧环住自己，他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也紧紧回抱住墨雨。女孩身上特有的香气钻入鼻尖，飞机所带来的晕眩感瞬间消失，他忽然觉得自己一切的舟车劳顿都值得了。
两人就那么抱着，谁也没说话，在馨香中撞了个满怀，明明两个人都紧紧握住对方身体的温度，却还让他们感觉像在梦中。
“程泽夕……”良久，墨雨才抬头轻轻地叫了一声。
“嗯，我在。”程泽夕看着她的姑娘，这么久不见好像又瘦了。
“终于回来了。”墨雨脑袋在程泽夕身上亲昵地蹭了蹭，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上扬，笑意怎么也止不住。仔细地听，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放下心来地叹息。
“嗯，回来了。”程泽夕任由墨雨在他身上蹭了又蹭，看着女孩头发都因为摩擦起电飘了起来，像只小章鱼。他揉了揉墨雨的发顶：“高不高兴？”
墨雨眨眨眼睛，眼睛明明比星空都璀璨：“你猜？”
说完两个人又都笑成一团。
有丁香的芬芳轻轻流过，包裹住拥抱的两个人。程泽夕搂紧墨雨的腰往上提了提，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几乎在丁香味中融在一起。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着自己。墨雨的心莫名揪了揪，喜悦像是一个灌汤包，只要捅开一个小口，其中蕴含地思念就慢慢带着里面的一切流了出来，涌上心头。
“你怎么回来了？”墨雨好奇，按理说他要毕业还要两三个月的。
“怎么，不想我回来？”
“想。”
墨雨只是太高兴了，回答得毫不犹豫，却听得程泽夕心尖微微颤了颤。
“论文上交了，就回来了，为祖国医疗做贡献了。”程泽夕的指节在墨雨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语气调笑。
墨雨轻轻“嗯”了一声，
“当然还有，”程泽夕低下头，视线与墨雨齐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语气认真，“还有，回来找你了。”
“这几天想我了吗？”
程泽夕盯着女孩如水的眼波微微晃动，神情一滞。
“唉，别哭呀。”程泽夕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兜找纸，一边嘴上哄着，“我今天回来你不是高兴吗？怎么还要哭啊？”
其实程泽夕在看见小姑娘飞奔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答案，他感到幸运-------原来不止他一个人期待着想见。可是他就是想要听到亲口的一个答案，虽然以墨雨的性格程泽夕估计这基本不可能，没料到一不小心把小姑娘惹哭了。
最后，找纸无望，他捧起墨雨的脸，用指腹轻轻揩掉她眼角的泪水，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润：“乖，别哭了，眼睛红了，我不是回来了吗？”
“想。”墨雨声音闷闷地回望住程泽夕的眼睛，又一头扎进他怀里。
程泽夕动作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墨雨说的是什么，只感觉周围的花香甜得腻人。可他嘴上还是一贯的语调：“想什么？”
“想你了。”
“想我什么？想我还是想亲我？”
感觉到程泽夕有意逗她，墨雨气恼地锤了程泽夕一拳，然后用尽力气去掐程泽夕胳膊上的肉，直到她的指尖都泛着白，手腕没劲了才松开。
“嘶，疼。”程泽夕看见墨雨松手，才笑着甩了甩那只胳膊，“谋杀亲夫？怎么一回来就这么狠啊。”
他知道小姑娘有情绪了。
确实该有情绪，因为出国留学的事两个人异国恋了四年，他的小姑娘等了他四年。
程泽夕忽然觉得自己家的小女朋友好乖，又软又乖，想啃一口。
墨雨别扭地转过头不想说话，程泽夕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蹭了又蹭，柔软的头发弄得墨雨有些痒，她想推开他，就听见程泽夕忽然很轻地在她耳边叹了口气：“墨雨，我好想你啊。”
没有听到回复，程泽夕又凑近墨雨，在她耳边留下些许湿意，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墨雨被弄得浑身一激灵，耳尖迅速升温。她静静撇开头，转移换题地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了，陪你。”
“再走某个人就又要变成小花猫喽。”
“才没有。”墨雨轻声嘟囔。她看着他的眉眼-------干净，带着明晃晃的毫不掩饰的情绪-------只对她的。这几年的社会毒打好像让他更成熟了，又好像他身上还是那股少年气，一点没变。
晚上十点，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起步。程泽夕拎着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在墨雨身后。
墨雨租的房子是王舒淇给推荐的，借了老人家的面子，比较便宜。不在市中心，但是绿化好，旁边就有地铁站，离西北郊也不算远，墨雨上班方便。
墨雨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还没拆封的男士拖鞋递给程泽夕，还没等程泽夕问就解释：“这个是那会儿置办家具的时候买的，本身就是给你准备的。”
“嗯，知道。”两个人最大的默契就是对对方无条件的信任，即使异国恋三年多，程泽夕看到拖鞋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依旧是想问这是小姑娘什么时候准备的。
这个房子不算小，九十平方，在京北这个地方甚至一个人住算大。墙壁就是最原本的白色，暖灯一打就上了橙黄色。墙上挂着不少相框和小书架，但没有照片，都是永生花一类的手工。一眼过去家中摆了不少绿植和鲜花，有的应该是买的花束，被插在透明的矿泉水瓶中，整体看起来简洁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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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雨平常一个人住感觉刚刚好，可是多一个人就感觉房子小了。
墨雨思考了一下，脑袋里都是纠结，最后指着最里面的房间：“你把行李箱放最里面去，今天要不去宾馆睡吧，我没想到你今天回来就没收拾房间，明天再去买东西。”
程泽夕听后挑了挑眉：“赶我走？”
墨雨自认为自己安排很合理，领着程泽夕走近房间，略带歉意的声音响起：“家里有点小，我过明天收拾收拾，再给铺一个床出来。”
程泽夕“哦”了一声，“然后呢？”
墨雨顺口“啊”了一句，回答：“正好马上又要交房租了，你可以和我看看要不要租个大一点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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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泽夕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拉着行李箱进房间。
半个小时过去了，坐在客厅回消息的墨雨见程泽夕还没出来，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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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手机往书房走，看见程泽夕站在玻璃柜前欣赏里面的作品。折叠床已经被放平。注意到墨雨进来，程泽夕扶了扶眼镜，嘴角含笑：“正好，女朋友，帮忙给我拿一下床单和被子呗。”
“你今天晚上睡这里？”墨雨稍稍吃惊了一下，她没想到程泽夕会在这里睡。
这两年在国外应该吃了不少苦吧。墨雨心里稍稍心疼了一下。
“要不然呢？现在这么晚了，我再出去找房间更麻烦。”
“可是……”没有看了眼简陋的折叠床，“你今天赶了一天的路，这样子不好休息吧。”
程泽夕盯着她，没说话。墨雨看出他的意思是：那怎么办？
“那……行吧。”
墨雨转身去自己房间的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和一套一次性床单，丢给程泽夕，接着下单了一些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挑完之后又打开冰箱看了一圈。
空荡荡的。
这两天墨雨在忙出国的事情，家里好几周没开过火了。她翻了翻，给下了一包水饺。
程泽夕铺好床单，在床上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叫他。
他应了一声。
“我现在有点困了。”
“我给你煮了点饺子，你等一下收拾完自己吃，醋放在桌子上了。”
“等一下有外卖，你帮忙拿一下。”
“我明天还有事，先要去睡了。”
听到程泽夕的回答，墨雨又看了一眼手机，王舒淇还是没回消息。她把手机设了个闹钟，脑子里对今天的事还是没有真实感。
程泽夕……回来了……在一个毫无预告的夜晚，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不是夜太黑了的幻想？
墨雨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