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这是一个烫染着微卷金发的女人,此时的她围着围裙,应该是在准备晚餐。

    女人打量着面前这黑发少年,看着不是自己熟悉的面孔,她问道:“你是?”

    时雨浅鞠了一躬,接着说道:“初次见面,你好,我是时雨浅,请问这里是桐山大树家吗?”

    女人听见桐山大树的名字先是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在确认后,时雨浅再次开口说道:“阿姨你好,我是桐山大树的好朋友,今天我从老师那得到大树失踪的消息,请问大树他现在回家了吗?”

    “这......”女人看了看时雨浅,眼神闪躲略有迟疑,她纠结一番后,还是将时雨浅请进了家,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他听见了女人那弱小而又轻细的声音:“大树他去世了。”

    时雨浅听着忽地呆愣在了原地,换鞋的动作也随即停了下来。

    他回过神刚想说些“别开玩笑骗我”“怎么可能?明明昨天晚上才和我通过电话”之类的话,可转眼望向客厅时,木制龛位上桐山大树的黑白照片和一个封装紧闭的白瓷映入时雨浅的眼帘。

    迷茫,不知所措?

    时雨浅只觉得有些不可置信,明明昨天还在自己耳边吹嘘着要成为“世界著名漫画家”的大活人,今天却阴阳俩隔了。

    女人说着:“你先坐坐吧。”然后匆忙的又跑进了厨房里忙活。

    摆满家具的房子里,还有着一个坐在餐桌上看报纸的中年男人,以及在地上摆弄自己玩具的小孩子。

    时雨浅与中年男人打了个招呼,他是桐山大树的父亲,沉默的间隙中,他们偶然的聊了几句:“叔叔,大树是怎么死的?”

    “昨天晚上一个人在大马路上走着,没有看见身后急行的大卡车,发生了车祸。”

    “今天中午我们才接到警察的通知,赶到的时候血和肉早就分不清楚了,我们已经将他火化了。”中年男人的言语间隐约带着点怒气:“真是的,大晚上一个人不回家跑到马路上去干什么?这下好了全家人都得为他的事情忙前忙后。”

    “昨天晚上那么晚了,你们没有给大树打电话让他赶紧回家吗?”

    可这就像引燃了桐山大树父亲的引线,他如爆炸桶一般轰然炸了开来:“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应该要家里人操心吗?他的妈妈要照顾幼小的弟弟,我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家里人哪有空管得了他?”

    时雨浅沉默的听着,中年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也不知道成天在学校干些什么?成绩一般也就算了,回到家就是往卧室里钻,不会照顾弟弟,也不会帮着母亲干些家务活,你说说,这孩子有什么用?”

    “就活生生是家里的拖累,废物~。”

    废物?这种话从一个父亲的口中说出来也太不像样子了吧。

    时雨浅漠然环视着桐山大树家,地上的小孩子还在开心的玩着玩具,母亲在厨房忙碌着晚餐,父亲则是对外人一个劲的数落着儿子的不好,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家人如往常一般做着原本自己应该做的事。

    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他不知道应该是要感到悲哀,还是应该要感到庆幸。

    女人端着饭菜从厨房里出来,打断了男人一直的念叨,“怎么一直对孩子说这些糟心的话?儿子还在那边,听见了不好。”

    听到这,男人才愤愤停了下来。

    女人习惯性的从地上抱起孩子,劝说着小孩子别玩玩具了。

    可小男孩恶狠狠地挣脱了女人的怀抱,哭诉着自己:“不要,我要我的大熊猫。滚开,我要大熊猫。”

    女人无奈,只能宠溺地安抚孩子:“好好好,那就再玩一会,等下再吃饭。”

    “哦,对了,浅同学吃了晚饭没,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女人似乎想起了坐在沙发上的时雨浅,她微笑着询问道。

    “没关系,我家离这边很近,我是吃了晚饭才过来的。”时雨浅回复道。

    “是这样嘛,那我也不多说什么客气的话了。”

    时雨浅忽地想走了,他起身想说些告别的话,目光一瞥,他又看见了木龛上的黑白相片,思索间,他小心的开口试探:“叔叔,阿姨,我是桐山大树的好朋友,那个,大树去世了,我也很伤心,我能不能拿些他的东西回家,做个纪念?”

    中年男人,女人听到这话一阵沉默。

    “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尴尬的气氛中,女人打着圆场,“没关系,我带你去他的房间。”

    时雨浅跟着女人的脚步,走进了卧室的过道,桐山大树家是传统式的房间,俩厅三卧。

    也许是目光随意扫过,他看见了左边俩间敞开门的卧室,俩间卧室都很宽敞,一间房间里是天蓝色的装饰,里面堆着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玩具,像是一个童话里的城堡。() ()

    另一间装饰简约大气,有一张很大的化妆台,上面堆摆着各式化妆品,木制的储物柜子做工精致,雕刻图案精美,房间内还悬挂着新婚时夫妇的结婚照片。

    时雨浅猜想着这俩间卧室一间是桐山大树弟弟的,一间是桐山氏夫妇的。

    两间卧室的房间对面还有一间紧闭着房门的屋子。

    女人推开门对着时雨浅说道:“房间有些小,你自己看看,想拿些什么就拿吧,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好的。”应声中,时雨浅已经走进了桐山大树的房间。

    果然,房间内极为狭窄,就像女人口中说的那般小,对比着来看,可能连对面俩间卧室面积的四分之一都没有,而且这间房间不像卧室更像是一间简陋的书房。

    房间里堆放的一张并不宽大的床,这已经占据了这卧室三分之二的空间了。

    留下三分之一空间里,床的旁边是一条狭窄的过道,床的前头是对着窗户的书桌,床的后头是靠墙的普通储物柜,如此,房间内再无额外的空处。

    时雨浅几乎是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这是大树的房间?”

    女人没有说话,而是淡然的点了点头。

    床上早已被白色的纱布覆盖,狭窄的过道里时雨浅走着些困难,唯一最大的,那张直抵墙壁俩端的书桌在看清之后,也是破破烂烂的,俩边的桌角捆着一卷又一卷的透明胶带,下方还垫着硬纸壳子。

    时雨浅不禁有些怀疑,这真的是大树亲生的父母吗?

    明明同样是父母的儿子,大儿子住着狭窄的书房,小儿子却住着宽敞像梦中城堡一样的卧室,受尽母亲的宠爱。

    还有啊,他们脸上为什么连一丝伤感都没啊?不是中午得到了儿子的意外的死讯吗?为什么连个像样的祭奠葬礼也没有?

    开什么玩笑!

    儿子才刚刚去世,屋内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收拾一下,却早就将床铺用白色纱布封盖好了?

    时雨浅心中感情复杂。

    静默中,时雨浅缓缓的走到书桌旁,一股压抑的气息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望向打开着呈现夕阳景象的窗外,似想就这样远远的走掉。

    往日里沉寂无神的死鱼眼,一时之间竟变了神色。

    此时此刻,时雨浅的眼睛变成了璀璨如焰的黄金瞳,冷酷,傲然,淡漠的如同神灵一般,不敢让人直视。

    这是时雨浅在情绪波动较大时才会出现特征,与人在极度伤心时会流眼泪的现象概念相同。

    如焰的黄金瞳,仅是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时雨浅收回目光,看向了书桌,桌子上堆砌着些许未曾整理过的东西,铅笔,橡皮,大量装订好的素描画,和一本厚厚的硬壳笔记本。

    他随意的翻动笔记本,零零散散的日期,好像是一本日记本。

    时雨浅取下肩上的书包,将日记本以及装订好的素描纸收好。

    这些东西放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放任它们在这,也只会被当作垃圾统统丢掉。

    可除了这些,时雨浅也带不走其他任何东西了。

    秉持着些许心里的恶心,时雨浅告别了桐山氏一家人。

    “框”的一声关门声,时雨浅出了门。

    脑袋晕晕的,心里烦闷,这是时雨浅的唯一感受。

    下楼的期间,一阵阴影笼盖住了整座楼道。

    一位穿着碎花裙子的少女神色黯然地匆匆地走过。

    时雨浅看着从身旁走过的少女,黑色的眼眸中倒影出诡异的场景,一只巨大的沼泽泥咒灵,正紧紧地跟在少女后面。

    从它身上散发的咒力水平来看,应该是一级的水准,而这种等级的咒灵,放到哪都是一场不小的灾难。

    “要不要祓除”这是他最先想到的事情。

    巨大沼泽泥咒灵拖动着自己臃肿的身体向前挪动,宽大的嘴巴一直喃喃呓语:“保护......”

    “保护真由美!我要保护真由美......”

    时雨浅念头闪动,“这是过咒怨灵?”

    “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扭曲的诅咒。”

    过咒怨灵,是由人类那扭曲的爱意而产生的诅咒。

    “这是?喜欢女孩的某个男孩在死前诅咒了女孩吗?如果是仅仅保护的话......”

    想到这里,时雨浅最终选择忽视了跟在女孩身后的咒灵,他走下了楼梯,骑着自行车开始了回家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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