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汐抵抗不得,只能由得他检查。

    裴行之掀开她的衣衫,蓦地瞧见那一抹红,登时沉了脸,兴致全无,连腾起的那一身□□亦在转瞬消散。

    他侧身躺下,强硬将她搂入怀,犹自不满地轻呼了口气,方缓声道:“罢了,今晚你也累了,便让你好好歇歇。”

    慕汐被他那坚硬的胸膛咯得脸颊生疼,她伸手欲要推开,却无论如何亦推不动,便唯有放弃。

    然思及他方才的话,她心头仍堵着一口怒气久久散不去。

    虽说在这种事情上,裴行之不见得会敷衍她,可见才刚他那副理所应当的做派,慕汐便忍不住呛他:“你的承诺且未兑现,凭什么先让我履行职责?这太不公平。”

    忽闻她此言,裴行之轻笑一声,便略略往后退了下,捏起她的下颌,粗糙的指腹悠悠地摩挲着她细嫩的雪肤,“凭什么?凭我如今是你的夫君,凭你想要江言州的狗命,便唯有依赖我。”

    慕汐凉凉一笑,“你最好能兑现你的承诺,否则我往后连今日的平和也难以做到。”

    她眸里的寒意深不见底,看得裴行之心下微凉。

    他从未碰到过如她一般的坚冰,论是他怎么捂也捂不热,他认命般叹了口气,放下手重新将她揽进怀,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上,微微沙哑的嗓音有着如水般的温柔:“这于我而言又并非是什么难事儿,我为何要食言于你?何况,那人我早看不顺眼了。”

    慕汐闻言,微诧,敛眉道:“早?你以前便认得他了?”

    裴行之眉目微挑,他自是不能说在越州时他曾命人监视过她,略略沉吟,解释道:“此前各地多有细作,且章湄江村民叛乱,原便受昌炎细作挑拨,你当日亦在场,应当知晓此事。可自兰州一战后,荣妃一派被连根拔起,昌炎本就元气大伤,按理说已难有此心布局,本王曾多次调查,却终究不得其因。”

    言及此,裴行之停顿片刻,轻咳一声,略有愧色地继而道:“可因出现谢妩一事,本王心有疑惑,便遣人去把江言州的底细里里外外地翻查,然仍不得任何线索。谁知有一日,派去监视他的人竟亲眼瞧见他和昌炎人接触,本王这才想到往此方向去查,后来便翻出他乃昌炎四王子一事。”

    提及江言州,慕汐唯有满腔恨意。说来,他披着越州首富之子这层皮,且自小长在郦朝,一言一行自是与郦朝人无异,裴行之若想查出他的底细又谈何容易?

    由此及彼,慕汐思及阿妩,又不觉鼻尖一酸,泪水霎时涌上眼眶,竟丝毫控制不住。

    忽然感觉胸口微湿,裴行之怔了一瞬,垂首望去,却见她眸里泛着盈盈泪光,他心一紧,忙软了语气道:“好汐儿别哭,都是我的错,我原不该提及你的伤心事。你一哭,我心都乱了,还如何想法子为你抓住那混蛋?”

    听到“混蛋”一词从他嘴里吐出,慕汐一时止住泪,只觉好笑非常,他的做派虽比不得江言州那般阴险狡诈,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慕汐抽噎了下,泛着盈盈泪光抬眸:“话说你何时才能抓住他?总不能让我一等再等吧?我可没这样多的耐心。”

    见她原是灿若星辰的眸子含满了泪光,裴行轻叹一声,满是心疼地道:“纵是你不提,我也会要他的命,只是你我昨儿达成交易后,我便已连夜修书给沉缃楼,命他们务必要活捉江言州,可他对沉缃楼早有防范,且自谢妩一事后,他便行踪不定,鲜有人知他究竟去了哪儿,若想将他活捉,并非易事。你给我些时日,不出三月,我必定能把他活捉到你面前。”

    他字字句句尽是妥协,且眼底是难得一见的清明,里头并无半分迫人到底的强硬,竟与此前那个满眼充斥着上位者的傲慢和自负之人截然不同。

    慕汐微怔。

    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他竟有了这般变化。

    男人的几丝银发散落在他胸膛,慕汐垂首见了,一时怅然。

    她拾起那几丝银发,细细摩挲中,忽然道出了与他自相逢后一直盘踞在心头的疑问:“裴行之,在漱雨斋时,你是否便已倾心于我?”

    她忽发此言,裴行之一怔。

    在漱雨斋时,他确然已经倾心于她,只是当时的他有着位高权重者极尽的傲慢和自负,总以为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若能得他青睐,纵是做个侍妾,也已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

    且他当时,并未认清自己的心,抑或说,他对她的情还不曾似今日这般深。可如今美人在怀,裴行之再无须否认,便旋即应声儿:“是。”

    怀中人用指尖勾着他的银发,缄默片刻,方缓声道:“倘或你当时不否认,倘或你能用正当的方式求娶我,也许我会答应你。”

    她的声音极轻极轻,恍若羽毛从半空飘落,可落在裴行之心上,却犹似惊天巨雷般陡然炸开。

    他怔了半晌,有些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退,低眉轻轻地握着慕汐的肩,令她微微抬首,像极了一个突然得到那串馋了许久糖葫芦的小孩般,讷讷地道:“那,那我方才承认了此事,你我之间还,还有......可能么?”

    眸中人闻言,望着他轻漾唇角,细碎的笑意里有悲哀、有嘲讽、有失落、有恨意、有怜悯,种种情愫交织在一起,汇成沧海一般,可里头却独独没有野草烧尽后再长嫩芽的希冀。

    慕汐没有言语,裴行之却从她眼中得到了答案,眸底的腾起的希冀骤然消散得无影无踪。

    然意料之外的,男人没有想象中的气急败坏,只是垂首轻叹一声,半晌才温柔地道:“罢了,这种事情我不强求了。我只愿你好好的,好好地在我身边。”

    裴行之这般,慕汐反倒有些看不懂他。从前的他,若是听到她如此说,必然会疯魔般作出种种令她恐惧的举动,可现下却能这样儿平静,真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似是瞧出了她眼底的疑惑,裴行之认命地笑了下,直言道:“你不必这样看我,我只是经不起再失去你一次,所以阿汐,除了离开我外,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再阻拦。”

    那样的痛彻心扉,那样的生不如死,他不想再经历一遍。

    然慕汐对他这样的承诺已然免疫,她既非不信,亦非相信,只是淡淡的,再不把他这样的话放在心上。

    瞧她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裴行之也不再执着此事,便转了话题道:“你我今儿已行了礼,且我也修书回郦京禀明陛下我已娶你作正妃,那明日便要启程去郦京了。”

    慕汐的面上这方有了些许疑惑,“怎么?不是回淮州?”

    裴行之摇头笑道:“你已是淮州王妃,册封礼后自当要上京拜见陛下,这是祖上的规制,还是要遵守一下的。”

    “嗯,你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对于这些,慕汐没什么意见,且她现下最关心的,是何时能抓到江言州。

    翌日。

    郁舟早早地便备好了马车,云舟王命人准备了上好的美味佳肴为慕汐和裴行之送行,众人在饭桌上寒暄一番后,两人便领着一行人启程回郦京。

    城楼上。

    男人一袭白衣,望着那支蜿蜒而去的人马渐渐消失在黄沙中,一时湿了眼眶。

    沧叔灌了一口酒,朔风呼呼地刮在面上,刺得人脸颊生疼。半晌,他朝身旁人望了眼,温声道:“想哭就哭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景嘉珩却置若罔闻,望去慕汐远去的方向,顾自地道:“其实她能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也没那么在乎,人生很短暂,我只单纯地想她开心、自由,可就连这一点,我都没法儿替她守住。”

    沧叔敛眉,无声地叹口气,顺着景嘉珩的目光望过去,沉沉地道:“慕姑娘的心愿乃行医济世,你如今也算是个大夫了,若能将她这份心意落到实处,又何尝不是替她守住了几分纯粹?”

    景嘉珩微顿。

    不曾遇见慕汐之时,魏大夫看中了他的资质,也曾三番五次想要收他为关门弟子,好继承他的衣钵,奈何他当时对行医着实无甚意趣,便婉言拒绝了。

    可遇见慕汐后,他恍然发觉那如菟丝花般的女子却有坚韧不拔的心,不论遇到怎样的难关,她也从不曾轻言放弃。他有时候心疼她独自一人不知扛过多少难眠之夜,想要略略表达关切之意时,她却疏离有致。

    她种种举止皆在告诉他:她自己可以。

    所以他每每想要朝她伸出手时,一见了那般形景,都只好默默将手收回。

    她太独立,独立得让人忍不住心疼。

    从陆路到水路,慕汐跟着裴行之在路上吃吃喝喝,慢悠悠地行了几近一个月才到达郦京。

    进宫见完郦璟笙,裴行之便命管砚将她带到皇宫的庐缃馆里,那儿是他在郦京的常居之地。

    不想慕汐前脚才离开,郁舟便匆匆地带来了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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