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君遥和月恨霜两人坐了一段时间马车，终于回到了故乡龙辰镇。
一下马车，月恨霜就觉得有些熟悉。
下午的小镇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摊贩在左右两边参差不齐地排列着，酒馆生意铺子拉客的伙计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一幅人间烟火的气象。
看来这个小镇暂时没有受到地动和风暴的影响。
月恨霜第一次来到现实中陆君遥的故乡，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因为她已经在梦中和小时候的陆君遥在那里度过挺长一段时间了。
苍莲派就在小镇边上的山脚下，离镇上也不过几公里路，那时候在梦中，月恨霜也会到镇上走走，找找有什么能脱离梦境的突破口。
十几年前的小镇设施还没有那么齐全，摊贩人流也没有现在这么大，稍显清闲。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镇还是那个小镇，人也还是那些人，但不同的是多了不少做生意的外来人员，增加了十分的烟火气和热闹氛围。
只不过苍莲派还是和以前一样默默无闻，大概连小镇上的人都快忘了这么一个门派了。
曾经的苍莲派，在陆君遥父亲那一代还是比较有名的。
陆君遥的父亲陆恩生是个法力高强的修仙人士，他曾经在中原除魔卫道广交好友，后来便创建了苍莲派。
那时候的陆恩生，在江湖之中也是有一定名声的，门下也有十几名弟子，来访苍莲派的人络绎不绝。
后来有一次在斩妖除邪的时候，半途收入的某位门派弟子竟被妖邪利诱蛊惑，与其串通一气，反将了苍莲派一军，以至于损失了大半弟子。
所幸陆恩生江湖好友居多，其他门派加入作战，才把那妖邪连根拔除了，让那叛徒祭了天。
只是经过这次战斗，苍莲派的人死的死，重伤的重伤，已经元气大损。
陆恩生不愿剩下的弟子同他再去冒险，便把之前积攒的财富分给了弟子们，让他们回到自己的故乡孝敬父母。
那个时候的陆恩生消沉了好几年，一直提不起精神，直到遇到了后来的妻子柳怜衣。
柳氏肤如白玉，貌美如花，一双嫣然桃花眼仿佛可以摄人心魂，朱红薄唇微微弯起之时，不知勾引起多少男人悸动地心跳。
再加上温柔如水的性格，甜美的声线，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那个时候的柳氏身后追求者众多，但她却偏偏看上了陆恩生。大概是同情他的遭遇，或者佩服他的大侠气概，也许两者皆有，便爱上了他。
在陆恩生消沉的几年里，柳氏一直安慰他鼓励他，对他不离不弃。
陆恩生觉得愧对死去的弟子和他们的父母，心情十分低落，并没谈情说爱的心思，只是把柳氏当作最好的知己。
但几年之后，终于也从这样的阴霾走出来，开始接纳她，真正爱上她，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于是他两就在空无一人的苍莲派拜堂成婚。陆恩生是父母早逝，因为他这几年的消沉朋友们也渐渐不再来往；柳氏没有父母，所以她便随着陆恩生远嫁龙辰镇。
一拜天地，没有高堂，夫妻对拜。
两个人简简单单地举行了婚礼，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第二年就生下了陆君遥。
陆君遥是个早产儿，刚生下来的时候虚弱得差点活不成。接生婆把他接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抱稳摔在地上。
刚出生的小宝宝虽然是早产的，但却非常漂亮，身上没有像其他儿童一般有很多褶皱，皮肤白皙透明，眼眸清亮如宝石。
他的眼眉像极了他的母亲，只是生的十分瘦小，如果没有看到下半身，几乎看不出是男孩，都会觉得是个水灵娇弱的女孩子。
唯独是那头苍金色的头发，吓了产婆一跳。
产婆接生了那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头发。
像这种异发或者异瞳之人，若不是怪胎，便是妖孽之物。
从那个时候开始谣言就流传开来，有说柳氏不洁，和怪人有染生出了怪物；也有说婴儿被妖怪附身了，要不得，需得立刻烧掉。
什么谣言都有，传得沸沸扬扬的，当中功不可没的就是陆恩生的哥哥，就是陆君遥大伯一家在后面添油加醋，推波助澜。
陆恩生却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他在外面奔走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只是觉得这帮人大惊小怪。
他一面保护妻子不受流言干扰，一面细心养护儿子，把病怏怏的陆君遥硬是拉扯长大。
本来一家其乐融融，应当是准备过上好日子的，哪料到陆恩生竟然有一天失踪了。
原是镇上有小孩被某只妖怪骗去山中，人们急忙来求助苍莲派掌门，陆恩生便去山里寻找那小孩。
后来那孩子负伤从山中逃跑出来，陆恩生却再也没有回来。
镇上的英雄好汉组成一队去到山里寻找陆恩生，便看到那妖怪被一把大剑插着，早已气绝。陆恩生也闭着眼睛躺在不远处，没了气息。
小小的陆君遥就这样没了父亲，那时候他才四岁。
柳氏伤心欲绝，想要和陆恩生一起走了一了百了，但又舍不得这个年幼的儿子，便硬撑着一人抚养陆君遥。
只是那个时候开始身体便大不如前，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后面躺在床上没办法下床。
陆恩生过世半年，大伯一家便上门来霸占房子，将他娘俩一起赶到柴房，也是陆君遥童年噩梦的开始。
这些都是陆君遥不愿再回忆起的往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包括后来收养的小莲问起，他都草草敷衍过去。
他怎么可能会向别人提起自己杀死大伯一家之事？
虽然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也因此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月恨霜和陆君遥穿过小镇来到山脚下，终于到了苍莲派门前。
苍莲派和普通人家小院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屋舍一样的院落，院子左侧种着一颗大树，右侧边缘处有一间不起眼的柴房。
只是这个院子比寻常人家的小院大了些，客房也多出来那么几间，门口赫然挂着一个与众不同的醒目的门牌。
陆君遥邀请月恨霜进去，他一进门就四处打量了一会，然后大声叫道：“小莲，我回来啦！”
院子里打扫的十分干净整洁，但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陆君遥有些担心起来，连忙走到院外，看到隔壁做饭的大婶便走上去询问。
“哎哟，这不是小陆吗？你终于回来了呀。你说小莲？今天集市开张，她一早就去集市上采买东西啦，我还托她把香料带回来呢，大概要很晚才回来了。”
陆君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随即婉拒了大婶邀请他来自己家吃饭的好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进到院子里之后，就看到月恨霜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角落的一颗大树。
月恨霜回想起，就是这颗大树下，一群小恶棍欺负小小的陆君遥，抢他的东西，踢他打他，骂他是狗。
还是这颗大树下，那个月亮挂在树梢下的清冷寒夜，陆君遥悄悄地在这里抹眼泪。
那个时候，自己不仅没有安慰他，还嘲笑了他一番。
他会不会记得这些事呢？
“月姑娘。”
陆君遥在她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见她没有回应，又稍微大声地叫了一次。
“月姑娘。”
月恨霜回过头，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可还记得梦中小时候的事？”
陆君遥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耳背说道：“呃，不太记得了。”
他真正有记忆的时候，是在梦中自己失控，月恨霜紧紧抱住自己的时候。
即使是这个阶段，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自己说过的话也忘得差不多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坚定的拥抱。
“那时候我在梦里怎么了，冒犯到月姑娘了吗？”陆君遥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有。不记得便算了。”
月恨霜转过身看着别处说道。
“嗯……那月姑娘随我进屋吧，请这边走。”
随后陆君遥便把月恨霜引进了大堂。
大堂里打扫得十分干净，桌子椅子家具灵位都有仔细擦过，桌面的花枝还是今早上折的，花朵开的正艳。
看来即使是没有人来，小莲仍然十分勤快，每个地方都整理得井井有条，就为了迎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的陆君遥。
陆君遥走到桌子旁，看到用小蜡烛加热的茶壶，不仅感叹道：“小莲这孩子，真是细心啊，怕是即使没有人回来，她也要每天泡一壶新茶。”
茶壶里装的是苦藜茶，是小莲自己晒的，陆君遥很喜欢喝这种茶，所以她就上山采了很多晒在院子里，每天泡一壶。
就算陆君遥不在家，她仍然每天泡，等着他回来喝。
“小莲？”月恨霜问道。
“啊，小莲是舍妹的名字。她去集市采买了，过不久应该就会回来。”陆君遥回答道。
“你的妹妹……？”
月恨霜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她之前也听到陆君遥提起过自己的妹妹，但在梦中，却并没有看到过这么一个人。
“嗯，小莲其实是我十岁的时候收养的义妹，不是我的亲妹妹，但胜似亲人。”陆君遥笑道。
陆君遥在母亲过世之后就一直一个人住，在他十岁那年的某一天，一个衣衫褴褛、全身脏兮兮骨瘦嶙峋的女孩子来到苍莲派乞讨。
陆君遥给她吃的，她便心存感激，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地给他打扫院子。
这么有来有往好几次，陆君遥也发现了她的行为。
后来他觉得这小女孩一个人可怜，自己住那么大的院子再多个人也无妨，就干脆把她收做义妹，让她来到自家住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小莲便从一个乞丐女孩，变成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吃得好了之后身上也养胖了一些，真正样子更是水灵漂亮。
陆君遥又说服了自己的教书先生，让小莲在书院的角落旁听，终于也学习到了一些东西，认识不少字了。
小莲跟着陆君遥这几年，出落的亭亭玉立，弯眉杏眼唇红齿白，倒是比镇里其他姑娘更是漂亮了。
如果能在有钱人家打点打点，脸上扑些胭脂水粉，穿的好点儿，绝对不输那些官家大小姐。
隔壁邻里乡亲大姨大婶看到小莲，都夸她漂亮，说以后小莲要是嫁给陆君遥，那可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的璧人了。
大家都这么说，谣言也就这么传，小莲也就当真了。
她是真心喜欢陆君遥，四岁那年刚进苍莲派，她便称陆君遥为“少爷”，是因为他施舍东西给她吃。
而到如今虽然还是没改口，但内心中却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夫君，而不是少爷来服侍了。
陆君遥却对这件事并不太关心，他把小莲当作自己的亲妹妹，没有与他发展意思。
每次小莲提起的时候，他便会敷衍过去。
然而每次被他婉拒后，小莲都抓着陆君遥的衣袖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或者干脆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茶饭不思。
陆君遥和小莲生活了那么久，深知她的性格里柔中带刚，有时候会比较偏激，若是直接地说出太过于刺激她的话，就怕她做出什么出离理智的事来。
这大概是因为妹妹还小，不够成熟理智的关系。
等她长大一些再找个时间认真和她谈，并且开导她，她一定会放下的，陆君遥是这么想的。
“这是小妹泡的茶，月姑娘尝尝。”
陆君遥倒了一杯茶放到月恨霜桌子面前。
月恨霜不喜欢人间的食物，但是也偶尔喝一些茶。
她看了茶杯一会儿，茶汤呈透明的绿色，没有一丝茶沫，淡淡的香气随着热气腾腾的水汽漂浮四散开来。
她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是寻常人家的味道，虽然她没有家，却也能尝出家的味道。
“月姑娘在这里好生休息，我去给你收拾一下房间。”
说完之后，陆君遥便离开了。
一下马车，月恨霜就觉得有些熟悉。
下午的小镇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摊贩在左右两边参差不齐地排列着，酒馆生意铺子拉客的伙计叫卖声不绝于耳，好一幅人间烟火的气象。
看来这个小镇暂时没有受到地动和风暴的影响。
月恨霜第一次来到现实中陆君遥的故乡，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因为她已经在梦中和小时候的陆君遥在那里度过挺长一段时间了。
苍莲派就在小镇边上的山脚下，离镇上也不过几公里路，那时候在梦中，月恨霜也会到镇上走走，找找有什么能脱离梦境的突破口。
十几年前的小镇设施还没有那么齐全，摊贩人流也没有现在这么大，稍显清闲。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小镇还是那个小镇，人也还是那些人，但不同的是多了不少做生意的外来人员，增加了十分的烟火气和热闹氛围。
只不过苍莲派还是和以前一样默默无闻，大概连小镇上的人都快忘了这么一个门派了。
曾经的苍莲派，在陆君遥父亲那一代还是比较有名的。
陆君遥的父亲陆恩生是个法力高强的修仙人士，他曾经在中原除魔卫道广交好友，后来便创建了苍莲派。
那时候的陆恩生，在江湖之中也是有一定名声的，门下也有十几名弟子，来访苍莲派的人络绎不绝。
后来有一次在斩妖除邪的时候，半途收入的某位门派弟子竟被妖邪利诱蛊惑，与其串通一气，反将了苍莲派一军，以至于损失了大半弟子。
所幸陆恩生江湖好友居多，其他门派加入作战，才把那妖邪连根拔除了，让那叛徒祭了天。
只是经过这次战斗，苍莲派的人死的死，重伤的重伤，已经元气大损。
陆恩生不愿剩下的弟子同他再去冒险，便把之前积攒的财富分给了弟子们，让他们回到自己的故乡孝敬父母。
那个时候的陆恩生消沉了好几年，一直提不起精神，直到遇到了后来的妻子柳怜衣。
柳氏肤如白玉，貌美如花，一双嫣然桃花眼仿佛可以摄人心魂，朱红薄唇微微弯起之时，不知勾引起多少男人悸动地心跳。
再加上温柔如水的性格，甜美的声线，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姑娘。
那个时候的柳氏身后追求者众多，但她却偏偏看上了陆恩生。大概是同情他的遭遇，或者佩服他的大侠气概，也许两者皆有，便爱上了他。
在陆恩生消沉的几年里，柳氏一直安慰他鼓励他，对他不离不弃。
陆恩生觉得愧对死去的弟子和他们的父母，心情十分低落，并没谈情说爱的心思，只是把柳氏当作最好的知己。
但几年之后，终于也从这样的阴霾走出来，开始接纳她，真正爱上她，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于是他两就在空无一人的苍莲派拜堂成婚。陆恩生是父母早逝，因为他这几年的消沉朋友们也渐渐不再来往；柳氏没有父母，所以她便随着陆恩生远嫁龙辰镇。
一拜天地，没有高堂，夫妻对拜。
两个人简简单单地举行了婚礼，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第二年就生下了陆君遥。
陆君遥是个早产儿，刚生下来的时候虚弱得差点活不成。接生婆把他接出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抱稳摔在地上。
刚出生的小宝宝虽然是早产的，但却非常漂亮，身上没有像其他儿童一般有很多褶皱，皮肤白皙透明，眼眸清亮如宝石。
他的眼眉像极了他的母亲，只是生的十分瘦小，如果没有看到下半身，几乎看不出是男孩，都会觉得是个水灵娇弱的女孩子。
唯独是那头苍金色的头发，吓了产婆一跳。
产婆接生了那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头发。
像这种异发或者异瞳之人，若不是怪胎，便是妖孽之物。
从那个时候开始谣言就流传开来，有说柳氏不洁，和怪人有染生出了怪物；也有说婴儿被妖怪附身了，要不得，需得立刻烧掉。
什么谣言都有，传得沸沸扬扬的，当中功不可没的就是陆恩生的哥哥，就是陆君遥大伯一家在后面添油加醋，推波助澜。
陆恩生却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他在外面奔走多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只是觉得这帮人大惊小怪。
他一面保护妻子不受流言干扰，一面细心养护儿子，把病怏怏的陆君遥硬是拉扯长大。
本来一家其乐融融，应当是准备过上好日子的，哪料到陆恩生竟然有一天失踪了。
原是镇上有小孩被某只妖怪骗去山中，人们急忙来求助苍莲派掌门，陆恩生便去山里寻找那小孩。
后来那孩子负伤从山中逃跑出来，陆恩生却再也没有回来。
镇上的英雄好汉组成一队去到山里寻找陆恩生，便看到那妖怪被一把大剑插着，早已气绝。陆恩生也闭着眼睛躺在不远处，没了气息。
小小的陆君遥就这样没了父亲，那时候他才四岁。
柳氏伤心欲绝，想要和陆恩生一起走了一了百了，但又舍不得这个年幼的儿子，便硬撑着一人抚养陆君遥。
只是那个时候开始身体便大不如前，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后面躺在床上没办法下床。
陆恩生过世半年，大伯一家便上门来霸占房子，将他娘俩一起赶到柴房，也是陆君遥童年噩梦的开始。
这些都是陆君遥不愿再回忆起的往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包括后来收养的小莲问起，他都草草敷衍过去。
他怎么可能会向别人提起自己杀死大伯一家之事？
虽然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也因此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月恨霜和陆君遥穿过小镇来到山脚下，终于到了苍莲派门前。
苍莲派和普通人家小院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屋舍一样的院落，院子左侧种着一颗大树，右侧边缘处有一间不起眼的柴房。
只是这个院子比寻常人家的小院大了些，客房也多出来那么几间，门口赫然挂着一个与众不同的醒目的门牌。
陆君遥邀请月恨霜进去，他一进门就四处打量了一会，然后大声叫道：“小莲，我回来啦！”
院子里打扫的十分干净整洁，但是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陆君遥有些担心起来，连忙走到院外，看到隔壁做饭的大婶便走上去询问。
“哎哟，这不是小陆吗？你终于回来了呀。你说小莲？今天集市开张，她一早就去集市上采买东西啦，我还托她把香料带回来呢，大概要很晚才回来了。”
陆君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随即婉拒了大婶邀请他来自己家吃饭的好意，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进到院子里之后，就看到月恨霜站在原地出神地看着角落的一颗大树。
月恨霜回想起，就是这颗大树下，一群小恶棍欺负小小的陆君遥，抢他的东西，踢他打他，骂他是狗。
还是这颗大树下，那个月亮挂在树梢下的清冷寒夜，陆君遥悄悄地在这里抹眼泪。
那个时候，自己不仅没有安慰他，还嘲笑了他一番。
他会不会记得这些事呢？
“月姑娘。”
陆君遥在她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见她没有回应，又稍微大声地叫了一次。
“月姑娘。”
月恨霜回过头，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可还记得梦中小时候的事？”
陆君遥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耳背说道：“呃，不太记得了。”
他真正有记忆的时候，是在梦中自己失控，月恨霜紧紧抱住自己的时候。
即使是这个阶段，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自己说过的话也忘得差不多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坚定的拥抱。
“那时候我在梦里怎么了，冒犯到月姑娘了吗？”陆君遥不好意思地问道。
“没有。不记得便算了。”
月恨霜转过身看着别处说道。
“嗯……那月姑娘随我进屋吧，请这边走。”
随后陆君遥便把月恨霜引进了大堂。
大堂里打扫得十分干净，桌子椅子家具灵位都有仔细擦过，桌面的花枝还是今早上折的，花朵开的正艳。
看来即使是没有人来，小莲仍然十分勤快，每个地方都整理得井井有条，就为了迎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的陆君遥。
陆君遥走到桌子旁，看到用小蜡烛加热的茶壶，不仅感叹道：“小莲这孩子，真是细心啊，怕是即使没有人回来，她也要每天泡一壶新茶。”
茶壶里装的是苦藜茶，是小莲自己晒的，陆君遥很喜欢喝这种茶，所以她就上山采了很多晒在院子里，每天泡一壶。
就算陆君遥不在家，她仍然每天泡，等着他回来喝。
“小莲？”月恨霜问道。
“啊，小莲是舍妹的名字。她去集市采买了，过不久应该就会回来。”陆君遥回答道。
“你的妹妹……？”
月恨霜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她之前也听到陆君遥提起过自己的妹妹，但在梦中，却并没有看到过这么一个人。
“嗯，小莲其实是我十岁的时候收养的义妹，不是我的亲妹妹，但胜似亲人。”陆君遥笑道。
陆君遥在母亲过世之后就一直一个人住，在他十岁那年的某一天，一个衣衫褴褛、全身脏兮兮骨瘦嶙峋的女孩子来到苍莲派乞讨。
陆君遥给她吃的，她便心存感激，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地给他打扫院子。
这么有来有往好几次，陆君遥也发现了她的行为。
后来他觉得这小女孩一个人可怜，自己住那么大的院子再多个人也无妨，就干脆把她收做义妹，让她来到自家住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小莲便从一个乞丐女孩，变成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吃得好了之后身上也养胖了一些，真正样子更是水灵漂亮。
陆君遥又说服了自己的教书先生，让小莲在书院的角落旁听，终于也学习到了一些东西，认识不少字了。
小莲跟着陆君遥这几年，出落的亭亭玉立，弯眉杏眼唇红齿白，倒是比镇里其他姑娘更是漂亮了。
如果能在有钱人家打点打点，脸上扑些胭脂水粉，穿的好点儿，绝对不输那些官家大小姐。
隔壁邻里乡亲大姨大婶看到小莲，都夸她漂亮，说以后小莲要是嫁给陆君遥，那可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的璧人了。
大家都这么说，谣言也就这么传，小莲也就当真了。
她是真心喜欢陆君遥，四岁那年刚进苍莲派，她便称陆君遥为“少爷”，是因为他施舍东西给她吃。
而到如今虽然还是没改口，但内心中却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夫君，而不是少爷来服侍了。
陆君遥却对这件事并不太关心，他把小莲当作自己的亲妹妹，没有与他发展意思。
每次小莲提起的时候，他便会敷衍过去。
然而每次被他婉拒后，小莲都抓着陆君遥的衣袖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或者干脆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茶饭不思。
陆君遥和小莲生活了那么久，深知她的性格里柔中带刚，有时候会比较偏激，若是直接地说出太过于刺激她的话，就怕她做出什么出离理智的事来。
这大概是因为妹妹还小，不够成熟理智的关系。
等她长大一些再找个时间认真和她谈，并且开导她，她一定会放下的，陆君遥是这么想的。
“这是小妹泡的茶，月姑娘尝尝。”
陆君遥倒了一杯茶放到月恨霜桌子面前。
月恨霜不喜欢人间的食物，但是也偶尔喝一些茶。
她看了茶杯一会儿，茶汤呈透明的绿色，没有一丝茶沫，淡淡的香气随着热气腾腾的水汽漂浮四散开来。
她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是寻常人家的味道，虽然她没有家，却也能尝出家的味道。
“月姑娘在这里好生休息，我去给你收拾一下房间。”
说完之后，陆君遥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