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山里钟乳石洞的地下水退去,弦音便和月含霜从那里采回来了血延粉。

    她将先将新鲜的普兰叶研磨出汁液,再用汁液和血延粉以及蜂蜜混在一起,做成一颗颗小小的药丸,然后将那药丸全数装进小罐子里,送给陆君遥。

    陆君遥服用了药丸之后,果然不再吐血,胸闷胸痛的情况也好转了很多。

    他笑着对弦音说道:“这两天辛苦你们去采药了,山中那么多妖怪野兽,我还担心你们遇到那种特别狂暴的怪兽,还好都没事。”

    “陆大哥多虑了,我现在虽然不像前世那般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但是法力多少也恢复了一些,对付这些妖怪还是绰绰有余的。”弦音一边整理着草药,一边笑着回应道。

    “那就好……”陆君遥看着她有些勉强的笑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弦音,既然他不再发病了,我们也该离开了……我想陪君遥出去走走,到处看看。”在她身后的月含霜说道。

    弦音看到她走过来,点了点头说道:“嗯,你们是该好好地去欣赏一下人间的大好河山了。我等你们回来,告诉我旅途的风景有多么美好。”

    “嗯,你在这里一个人也要小心些,现在黑气扩散很快,以后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状况。等下个月我们回来了,会来通知你参加我们的婚礼。”月含霜拉起弦音的手,看着她露出不舍的微笑。

    “嗯,到那个时候,我肯定要随一个大礼!”弦音开心地说。

    “不用大费周章,只要你去了,就是最大的礼了。”月含霜握紧她的手回应道。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子,她们才放开手。

    弦音将月含霜和陆君遥送到村口,他两依依不舍地向弦音挥手告别,弦音也挥手回应。

    她在村口看着他们慢慢离去,直到他俩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有些惆怅地转身离开。

    他们终于修成正果了,弦音心想。

    但为何,这正果维系得却这样的短暂。

    老天爷是见不得我们好吗?

    每每摘取了甜美的果实,快要放到嘴边品尝的时候,老天爷就要硬生生地从我们手中夺走它。

    甚至连最爱、最珍贵的东西也要强行夺走,永远夺走。

    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比翼鸟的祝福十分美好,但却永远也无法现实了。

    当它们在她面前送上这美好的祝福的时候,殊不知却是在她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所以她终于忍不住,才在月含霜面前哭了。

    但是她并没有后悔救下比翼鸟,如果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救它们。

    因为她已经不忍心再看到任何一对生死相交的知心伴侣再被拆散了。

    一切,到她这里就结束吧,让所有的一切随风散去。

    当她平静地过完这一生,就带着对他的思念,去到地府之下吧。

    在离开村子的小路上,月含霜挽着陆君遥的手臂,两人悠然地散着步。

    “君遥,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月含霜看着陆君遥,一边慢慢地走一边问道。

    “我想去……昆仑山。”陆君遥回答道。

    “昆仑山?”

    “嗯。”陆君遥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是通往天界的路,以前都是不得不去那里。但是昆仑山下面的风景,我还没有和你好好欣赏过。”

    “好,那我们就去昆仑山。”月含霜笑着回应道。

    他们通过水路来到昆仑山之下,那里有一大片湖泊。

    昆仑山的天蓝得有些不像真实的世界,天空中漂浮着几片如同羽毛般的白云,在这湛蓝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背景上随风轻柔地浅浅漂移。

    远处的一座座雪山像白了头的少女,羞涩地矗立在原地,当你想走过去一览真容的时候,她也只是露出细细白沙,不把自己全部的真面目示意于你。

    这片湖泊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天空的云,周围的雪山以及山下的植被完全复刻在湖中。

    远远看过去,就像天水一体的立体水墨画,甚至让人分不清上下两边哪边是真,哪边是假。

    昆仑雪山就是这样的庄严,神秘,是无数修道者朝圣的地方。

    听说有很多修道者徒步来到这里朝圣雪山,他们以为只要有着虔诚的朝圣之心,上天就会保佑他们顺利来到目的地,见到雪山之神的真面目。

    谁知高原气候寒冷,环境严苛且不适宜凡人生存。

    在半路上没有补给,体力不支,他们很大部分人便永远地留在了通往雪山的道路上。

    能够爬上昆仑山或者不周山的,已经是修仙凡人中的佼佼者了。

    但是登山也只是修行真正的开始而已,往后的历练才是最困难的,所以凡人真正能修成正果的实属凤毛麟角,最近几百年也没有出一人。

    在通往天界的道路上,只留着一副副穿着破烂衣服的白骨,散落在广阔的高原各处,在汪蓝的天水一线间之中,无声地诉说着自己执着的信仰以及悲凉的宿命。

    月含霜拉着陆君遥的手,走在水天镜湖的旁边,凉风吹过他们的衣摆和浮袖,将一根根长长的发丝轻轻带起。

    他们悠然行走的影像就这么倒影在湖泊表面,显得好不惬意。

    “好美呀,君遥。”月含霜用手挽起被吹散的长发,笑着对陆君遥说。

    “是呀,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宁静悠远,归墟的黑气似乎还没有影响到这里。”他看着远处几头低头吃草的野生牦牛,轻声说道。

    “这里离天界最近,妖怪也很少看到了,就算黑气蔓延到这里,我觉得应该也看不到发狂的妖怪。”

    “嗯,以前我总是从昆仑山山顶眺望着一片大地,即使一人来这里也是匆匆路过,从没有停留下来仔细欣赏过这里的风景。如今能和你来这一趟,也算是值了。”

    “不要说这么伤心的话……”

    月含霜停下来看着他,用手轻轻地抚摸他的脸,有些悲凉地说道:“从前是我不好,不懂得珍惜你,剩下的日子哪怕你能开心的多笑一刻,我觉得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值得。”

    她觉得此时此刻,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比他的笑容更重要。

    “嗯,你开心也是最重要的事。”

    陆君遥轻轻抱住她,将她的头埋进自己的胸膛中说道:“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就更好了。”

    “什么事?”月含霜回抱住陆君遥说道。

    “倘若我不在,你也能很好的活下去,这样我也没有遗憾了。”

    月含霜愣了一下,抬头与陆君遥对视是,才发现他正深深地看着自己的眼睛。

    隔了很久很久,月含霜才点了点头,慢慢地说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我就会做。”

    “嗯,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真的。”

    月含霜把脸埋进他的衣服之中,感受着他身上如兰如竹般淡淡的清香。

    她虽然嘴巴上是答应了陆君遥,但是未来是否能做到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么回答是为了让陆君遥能好受一些。

    如果她和陆君遥对换位置,恐怕同样的话话她也会对他说一遍,让他承诺自己能好好活着。

    但是假如陆君遥真的走了,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够承受得住,她真的不知道。

    如果承受不了,为何还要强迫自己留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

    自己的人生,只有自己才能做决定。

    她早已没了亲人,除了陆君遥,就只剩下两个关系好的朋友。

    倘若最爱的人离开这世界上,她还能坚持多久?

    她真的不知道。

    若说要一定要坚持,那最多也是坚持到弦音走完这一生的时候吧。

    当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倘若早已没了希望与期待,还要用“坚持”,“支撑”这种词来形容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的人生是过的多么苦,多么累了。

    她怎么能做到,在没有陆君遥的世界里悠然自得地活着?

    恐怕还是做不到。

    “别想那么多了,君遥。”

    她抬起脸来,笑着看着他说道:“我觉得现在才是我度过的所有岁月中最幸福的时刻……当然,下个月我还会更加幸福,因为我就要嫁给你啦。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嫁给你,我要成为你真正的妻子了……一想到这个,我就好开心。”

    “我也很开心。”

    陆君遥一把将月含霜抱了起来,举在上空,转了一个圈。

    “君遥!”

    她没想到此刻的陆君遥竟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将她举起来,她连忙慌张地叫起来:“快把我放下来,小心你等会儿摔倒!”

    话音未落,果然如她所说的,陆君遥脚一滑,真的带着她一起摔倒在了草丛之中。

    还好他们离湖面还有一些距离,否则非摔进冰冷的湖水中不可。

    “君遥,你没事吧!”

    月含霜立刻爬起来,来到陆君遥身边。

    没想到竟看见他皱着眉头双眼紧闭,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是哪里摔着了吗?”

    月含霜一边摇着陆君遥的身体,一边大叫着他的名字,但陆君遥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喂,难道你真的……”

    她靠近他的脸,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带着哭腔大声说道:“你别吓我,快给我起来!再不起来,再不起来我就……!”

    她的话未说完,一只手便挽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揽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深深的吻便将她的嘴堵上了。

    陆君遥躺在草丛之中,双手捧着着她的脸颊,将她的头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脸上。

    他的嘴唇在她殷红的柔软唇瓣上深深地吮吸着,索取着,仿佛在吸取世界上最甘甜的蜜汁,令人欲罢不能。

    她被他这一举动惊呆了,瞪大着眼睛看着他。

    他的嘴唇在自己的唇瓣间游走,气息覆盖住自己的全身,他那强烈的欲望控制着自己,仿佛令她快要窒息,却又是那么的兴奋和欢愉。

    她也忍不住抱住陆君遥的脖子,配合着他,吮吸着,深吻着,想要将一切都从他那里再夺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陆君遥才慢慢地放开她。

    她还未回过神来,他便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你刚才说了,如果我还不起来,你会如何?”

    “好啊,你骗我!”

    月含霜坐在陆君遥的大腿上,生气地说道:“我虽然知道你是开玩笑的,但这还是太吓人了!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好好好,那这个补偿怎么样?如果还不够,那我们还可以继续。”

    “讨厌,你也太坏了……”

    “怎么,不喜欢?”

    “喜欢……不过在这种地方,总归……总归还是不方便……那个……我还是想留在洞房花烛夜。”

    月含霜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她羞涩地小声说道,

    “嗯,那当然,全都依你。”

    陆君遥微笑道,将她轻轻搂入怀中,随后又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月含霜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后躺在他胸口上,闭上了眼睛。

    他们就这样以天为被,地为席,闻着青草的清香,感受着湖面吹过来的徐徐清风,慢慢进入了美好的梦乡。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之后他们走过每一个美丽的地方,便在那里驻足停留一段时间,欣赏这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这是陆君遥和月含霜重新在一起之后,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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