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云水村
天色将暗，橙红的云火化丝般勾连在遥远的山边，碧蓝的天幕上，三两点繁星渐起，与村中闪烁的微弱灯火遥相辉映。
云水村是附近有名的大村，附近良田千亩有余，此时正值夏季，果林飘香，蝉鸣惬惬。
庄户人家吃过晚食，唠几句闲磕，等劳作一天的疲乏劲儿上来，各自回屋，不消几刻便鼾声如雷。
突然之间，一个黑影摇摇晃晃，踏月而来。
这细微的动静，引起了院里黄狗的警觉，它耳朵一动，狗嘴一呲：“汪！”
附近的狗子们闻声而动，一声叠着一声，不一会儿，高高低低地犬吠就从村头传到了村尾。
半月前，村里来了个投奔远亲的落魄户，一家四口拿不出银钱盖房，夫妻俩只好带着一双子女暂时安置在村尾的茅屋。
黑影懊恼地揉揉发涨的脑袋，在屋外饶了两圈，才推门进去。
一开门，屋中的油灯霎时亮起。
打眼一看，堂屋之中，谢家一家四口坐得是板板正正。
梳着双鬓的女娃蹬着小短腿站起来，她小鼻子轻轻一嗅，白玉般肉嘟的脸颊气鼓鼓的：“师傅你又出去偷着喝酒了！”
谢灵玥一双杏眼溜圆，水光莹莹的眸子里带着执拗，她不甘心地抿了抿嘴角：“师傅之前答应带我回镐京，参加武宁卫的比试，莫不是骗我？”
察觉到对方一瞬间的心虚，这小丫头也不急，扭头又道：“我知道爹娘与阿兄不放心，我留在冀州，不过是学文绣花，这事阿兄也成，但夫子说女子亦可入朝堂，我有的是力气，去试试又何妨？”
谢母闻言，美目一撇，她明明是村妇打扮和作态，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凡的气度：“你都琢磨好了，还问我们做什么？从小主意就大，随你师傅学了功夫，心更野了，家里哪个能拦得住。”
谢灵玥嫩生生的脸颊紧绷着，事实上，她撒了谎。
从小到大，一概有关镐京的事情，爹娘都不允许她多问，此路不通，她只好试试自己的法子。
察觉到屋中微妙的气氛，坐在一旁的谢家长子轻轻咳嗽几声，平日苍白的脸难得有了几分血色，他朝妹妹招手：“灵玥过来，阿兄今晚把这鞋垫子纳完，明日你带着可好？”
谢灵玥眼珠一转，对上谢母那双冽艳的杏眼，母女两那双眼睛生得是如出一辙。
谢母目光灼灼，望向自己的女儿，才九岁的年纪，坐在高炕上，两只小胖脚都挨不到地，垂在炕沿儿上欢快得晃着。
心头一软，到底是做母亲的败下阵来。
“你妹妹喜欢什么花啊鸟的，把上次你做得荷包也给她带上，装点零嘴，出门在外也不短了她那张嘴。”
谢小哥得了指令，立刻兴致勃勃地端起膝上的箩筐，像村头的婶子一样，熟练得飞针走线。
谢灵玥也乐了，她爬上炕，圆白俏嫩的小脸贴上兄长的肩头，笑嘻嘻得去看阿兄手里的物事，嘴里嚷嚷阿兄得给她绣只小鸭子玩。
谢母暗暗垂眸，兄妹俩这般亲近的日子，只怕以后再难看到了。
自太宗皇帝登基，他们夫妻离开武宁卫，她与丈夫已近十年没有回过镐京。
前半生的兵戈铁马，冷枪暗箭，都随着他们交出的令牌而结束。
朔州太过平静悠然，久到他们已经快忘了镐京城中翻云弄雨的日子。
“大哥大嫂，灵玥回镐京的事儿，你们可有什么章程嘱咐？”谢灵玥这师傅当年是谢父的同门师弟，因此格外亲近。
一直未开口的谢父犹豫了片刻，余光又瞅一眼妻子。
几番辗转，强忍着咽下口中酸涩无比的茶叶，谢父谨慎道：“你送她到镐京不要着急回来，灵玥自小被咱们当眼珠子护着，武艺又是些猫儿功夫，卫所是什么地方，进去之后一边学武一边办差，若是遇不到好师傅，更是难熬。说不准她被刷下来，过几天就回来了……”
她师傅闻言一下挺直了腰杆：“大哥这话说的，咱在冀州这几年抓得贪官污吏，地主豪强，哪次不是九死一生，小弟我教这丫头也算鞠躬尽瘁，别说是什么大考，就是她想……”
“哼，醉仙楼的神仙醉今日怕是掺水掺少了，让你多喝了几口猫尿就在这儿吹！”谢母猛地重重一磕碗，骤然打断了对方。
好在兄妹俩谁也没注意这些，谢灵玥还忙着数她兄长兜里的花生糖。
夜色更深，没多一会儿，村尾谢家的油灯便熄灭了，很快，这略显荒芜的小院彻底沉静下来。
第二天待天蒙蒙亮，师徒两人便背着包袱，披着朝露往京城去了。
天色将暗，橙红的云火化丝般勾连在遥远的山边，碧蓝的天幕上，三两点繁星渐起，与村中闪烁的微弱灯火遥相辉映。
云水村是附近有名的大村，附近良田千亩有余，此时正值夏季，果林飘香，蝉鸣惬惬。
庄户人家吃过晚食，唠几句闲磕，等劳作一天的疲乏劲儿上来，各自回屋，不消几刻便鼾声如雷。
突然之间，一个黑影摇摇晃晃，踏月而来。
这细微的动静，引起了院里黄狗的警觉，它耳朵一动，狗嘴一呲：“汪！”
附近的狗子们闻声而动，一声叠着一声，不一会儿，高高低低地犬吠就从村头传到了村尾。
半月前，村里来了个投奔远亲的落魄户，一家四口拿不出银钱盖房，夫妻俩只好带着一双子女暂时安置在村尾的茅屋。
黑影懊恼地揉揉发涨的脑袋，在屋外饶了两圈，才推门进去。
一开门，屋中的油灯霎时亮起。
打眼一看，堂屋之中，谢家一家四口坐得是板板正正。
梳着双鬓的女娃蹬着小短腿站起来，她小鼻子轻轻一嗅，白玉般肉嘟的脸颊气鼓鼓的：“师傅你又出去偷着喝酒了！”
谢灵玥一双杏眼溜圆，水光莹莹的眸子里带着执拗，她不甘心地抿了抿嘴角：“师傅之前答应带我回镐京，参加武宁卫的比试，莫不是骗我？”
察觉到对方一瞬间的心虚，这小丫头也不急，扭头又道：“我知道爹娘与阿兄不放心，我留在冀州，不过是学文绣花，这事阿兄也成，但夫子说女子亦可入朝堂，我有的是力气，去试试又何妨？”
谢母闻言，美目一撇，她明明是村妇打扮和作态，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凡的气度：“你都琢磨好了，还问我们做什么？从小主意就大，随你师傅学了功夫，心更野了，家里哪个能拦得住。”
谢灵玥嫩生生的脸颊紧绷着，事实上，她撒了谎。
从小到大，一概有关镐京的事情，爹娘都不允许她多问，此路不通，她只好试试自己的法子。
察觉到屋中微妙的气氛，坐在一旁的谢家长子轻轻咳嗽几声，平日苍白的脸难得有了几分血色，他朝妹妹招手：“灵玥过来，阿兄今晚把这鞋垫子纳完，明日你带着可好？”
谢灵玥眼珠一转，对上谢母那双冽艳的杏眼，母女两那双眼睛生得是如出一辙。
谢母目光灼灼，望向自己的女儿，才九岁的年纪，坐在高炕上，两只小胖脚都挨不到地，垂在炕沿儿上欢快得晃着。
心头一软，到底是做母亲的败下阵来。
“你妹妹喜欢什么花啊鸟的，把上次你做得荷包也给她带上，装点零嘴，出门在外也不短了她那张嘴。”
谢小哥得了指令，立刻兴致勃勃地端起膝上的箩筐，像村头的婶子一样，熟练得飞针走线。
谢灵玥也乐了，她爬上炕，圆白俏嫩的小脸贴上兄长的肩头，笑嘻嘻得去看阿兄手里的物事，嘴里嚷嚷阿兄得给她绣只小鸭子玩。
谢母暗暗垂眸，兄妹俩这般亲近的日子，只怕以后再难看到了。
自太宗皇帝登基，他们夫妻离开武宁卫，她与丈夫已近十年没有回过镐京。
前半生的兵戈铁马，冷枪暗箭，都随着他们交出的令牌而结束。
朔州太过平静悠然，久到他们已经快忘了镐京城中翻云弄雨的日子。
“大哥大嫂，灵玥回镐京的事儿，你们可有什么章程嘱咐？”谢灵玥这师傅当年是谢父的同门师弟，因此格外亲近。
一直未开口的谢父犹豫了片刻，余光又瞅一眼妻子。
几番辗转，强忍着咽下口中酸涩无比的茶叶，谢父谨慎道：“你送她到镐京不要着急回来，灵玥自小被咱们当眼珠子护着，武艺又是些猫儿功夫，卫所是什么地方，进去之后一边学武一边办差，若是遇不到好师傅，更是难熬。说不准她被刷下来，过几天就回来了……”
她师傅闻言一下挺直了腰杆：“大哥这话说的，咱在冀州这几年抓得贪官污吏，地主豪强，哪次不是九死一生，小弟我教这丫头也算鞠躬尽瘁，别说是什么大考，就是她想……”
“哼，醉仙楼的神仙醉今日怕是掺水掺少了，让你多喝了几口猫尿就在这儿吹！”谢母猛地重重一磕碗，骤然打断了对方。
好在兄妹俩谁也没注意这些，谢灵玥还忙着数她兄长兜里的花生糖。
夜色更深，没多一会儿，村尾谢家的油灯便熄灭了，很快，这略显荒芜的小院彻底沉静下来。
第二天待天蒙蒙亮，师徒两人便背着包袱，披着朝露往京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