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玥听他这话，仿佛一盆冷水浇透，阵阵寒意从额头渗出。
城防司的人走了，她的难却来了。
肖靖看她这副装死不成，又不得不死的模样，心头暗笑。
为了给刘麟找不痛快，他早早摸清这些孩子的底细。
于是他施施然走上前，故作姿态：“听闻刘指挥使不曾收你为徒，如今，老夫亦可保你。”
什么师姐，不过是个面子话。
刘麟为人势力，谢灵玥出身小官之家，父母虽曾是武宁卫尉官，却早早远离镐京。
无财无势，这丫头又是个身量娇小的，耍起刀剑，远不如身量修长之人在习武方面的优势，若不是性子机灵，在这世家贵胄遍地的武宁卫，早就活不下去了。
肖靖算盘打得直响，机灵之人最会审时度势，他料定可以将谢灵玥收入门下。
然而谢灵玥思忖片刻，忽然跪地行礼，肖靖看她面色严肃，暗道不好。
果然她一开口，便是婉拒：“晚辈多谢肖指挥使抬爱，然师姐于我有恩，今日之事是晚辈自作主张，倘若大人责难，晚辈甘愿受之。”
她这样说，肖靖不仅不怒，反而对她生出一种钦佩。
“你有情有义，别人未必如此，我的话仍旧作数，哪天你反悔了，随时来找我。”
肖靖不再多言，抬脚便头也不回地出了二堂。
诚如肖靖所言，摆脱了城防司这口大锅，谢灵玥的处境却更加艰难。
好在她一向不是多思多虑的性子，难受了片刻，出了二堂，眼珠一转，打个哈切，这些事忘了个十之八九。
谢灵玥摸摸肚皮，脚步一顿，扭头朝后厨去。
打算去找那位瞎了半只眼的厨子张婆婆，要点零嘴吃。
她至今仍是武宁卫中年纪最小的尉官，在后厨这类娃娃们总能多吃一口的地方，谢灵玥占尽了便宜。
她又嘴甜，每每露出几个娇憨的笑容，就哄得张婆婆心花怒放。
在后厨，谢灵玥端着碗刚炸的麻花吃了个净，张婆婆又抓起几把花生糖，把小荷包塞得鼓鼓，才放她回去。
谢灵玥如今是二等尉官，官职虽小，但尚且还能独占一屋。
回到屋里，她立刻松了骨头，两脚一软，直接歪倒在榻上。
衣服也没换，随意拿起几案上的话本子看。
才翻了两页，果然又觉得嘴馋。
她抓起荷包，没摸到糖果子，手指先抚摸到微微凸起的丝线，那是阿兄绣的小鸭子。
离家八年，小鸭子已然旧了，颜色不再鲜亮，针脚磨起了细细的毛边。
谢灵玥平日大手大脚，这会儿仔细一看，顿感心疼，她针线活差得很，真破了也只能缝出个蜈蚣。
正好生辰快到了，不如今年就让阿兄再给自己做个新的好了。
谢灵玥想到此处，雀跃不已，喜滋滋地立马翻身坐起，从柜子里拿出纸笔，写一封家信回去。
梅芳便是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她身上的袍角还沾着露水，像是风尘仆仆匆匆赶回。
一路上并未让人通报，也没有敲门，而是毫不客气，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
谢灵玥本能一惊，双眼瞪着来人，下意识抬手盖住自己写了一半的信。
对方脚下踏着夕阳余晖，身量修长，立在门前不动如山，声音也带了几分压迫之感：“这是在做什么？”
谢灵玥看清了梅芳脸上的神色，并无愠怒，只是略显肃穆，透出一股沉沉的老气。
对师姐无礼的举动，她有些不满，勉强扬起小脸儿道：“我写家信呀！”
梅芳不动声色地扫过谢灵玥的手，短圆的指腹下，隐约可见几个小字。
刚刚倒是自己心急了。
梅芳垂下眼眸，看似随意撩袍坐下，开门见山道：“圣人要武宁卫督办的案子，指挥使大人已经从我这里点了你去，另有个右卫的姐妹一起，却是肖靖那边的人，因此恐怕我亦帮不上你。”
这案子虽未伤及人命，但十分旖旎下流，加之牵扯高门大姓，世人无非最爱看体面人丢脸，因此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是个万人嫌的案子，谁也不愿意招惹。
好在有肖靖的提醒在先，谢灵玥悬着的心早就死了，对此倒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小圆脸上看不出任何哀怨，反而平静笑着道：“多谢师姐，我心中有数。”
没有见到出预期的态度，梅芳扯出个笑脸，怜爱地摸摸谢灵玥的发顶：“这次的差事办好了，或许我可请指挥使大人收你为徒，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吗？”
谢灵玥不解，古怪地拧起眉毛：“师姐，我何时惦记请指挥使大人收我为徒了？”
两次碰壁，梅芳愣了愣，一时有些摸不准谢灵玥是看出了自己的试探，还是真的无意攀附。
但她很快换了副语气，宽慰道：“没有也好，你早日升个一等尉官，自己领差事，师姐也放心。”
武宁卫一等尉官具备统领之责，放眼上下，如今武宁右卫的一等尉官不过区区七人。
想达到这样的地位，对十七岁的她而言，可谓难于登天。
因此谢灵玥只是敷衍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进去了。
看她心不在焉，铩羽而归的梅芳不再多留，找了个借口离开。
等走出屋舍，梅芳眼中的温柔怜爱瞬间消失。
方才在马车上，刘麟知晓了谢灵玥利用肖靖去对付城防司，他惊异到大为赞叹，甚至未作多想，顺手就将谢灵玥放到这个棘手的案子上，梅芳心中惶惶不安愈甚。
谢灵玥太过聪明，若不趁着她年纪尚小，先牢牢攥在手中，来日若真的羽翼丰满，自己拿什么去对付她？
梅芳一双凤眼轻蔑地看着那道角花雕刻的窗棂，现在，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也配跟我争？
……
谢灵玥白日当值，入夜自然不必值守。
送走梅芳，没多想师姐古怪的态度，谢灵玥赶紧俯身案前，就着沾满墨汁的小狼毫，潦草得写了一厚摞子家信。
连“日前，见卫所后衙有只猫儿，喂了三日，便掀开肚皮任我蹂躏”都絮叨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停笔。
抬起头，日暮四合天色渐沉。
时辰正好，谢灵玥向来喜洁，赶忙钻进浴房，一番更衣沐浴，闻到自己香喷喷的，才钻进了被窝。
被褥香软，鼻尖出还萦绕着几分日头暴晒后的干燥气息。
谢灵玥陷在其中，昏昏沉沉地放松身体，神识朦胧间，脑海一闪。
忘了把信放进官袍。
明日一早还要当值，若是起晚了，忘记寄出，又要晚一天才能收到自己的生辰礼。
谢灵玥一骨碌爬起来，不顾上初春入夜的寒气，她光着小脚，哆哆嗦嗦地抓起桌上的信。
太厚了，袖子塞不进。
那就揣怀里吧，谢灵玥冻得发抖，随手一塞，甩着冰凉的小脚，又跳进被窝与周公会面去了。
夜半时分，树影婆罗。
武宁卫后堂寝房外，忽然闪过几束火光。
紧跟着，窗外传来轻巧却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佩剑与铠甲叮当的细响，几声哐哐
地砸门声骤然响起。
谢灵玥还当自己在做梦，搂着被子翻了个身，脸蛋挤在被褥上，溢出一个胖嘟嘟的弧度。
“上峰有令，案情急报！”
是梅芳的声音。
谢灵玥酣睡中的身子抖了两下，人还未清醒，她长年训练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反应——从榻边捞起官袍，熟练得往身上套。
能让梅芳深夜亲自到此，恐怕不是小事。谢灵玥双手掩面，狠狠地对着自己的脸蛋揉了几个来回。
总不会是那采花贼今夜又下手了？
此前他明明是逢十动手，今夜才初五……
谢灵玥拉开门，梅芳早就等得不耐烦，凤眼在月色下显得炯炯有神，她急言令色道：“方才我得到消息，蟒山中那帮马匪，似乎与本案脱不了干系，肖靖手下那名尉官尚在回京途中，明日一早才能赶到，可惜我无法借人给你，但若是你今夜立下大功，便是抢占了先机。”
蟒山？
马匪？
哪有马匪黑夜里去做贼的？
谢灵玥懵懵懂懂，直觉不对。还不等发问，梅芳已经拽着她往外走。
武宁卫值司彻夜灯火通明，此时阵阵寒风袭来，吹得连片烛火摇曳。
好一个月黑风高夜。
拉扯之间，谢灵玥正要挣脱，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冷硬的轻呵：“站着，你二人可有令牌？”
谢灵玥借机定住脚步，闻声回头，大堂桌案后，走出一个劲瘦挺拔的身影。
他一身墨色官袍，缓缓信步而来，修身玉立，气度沉稳地站在堂前的灯笼底下。
昏黄的烛火笼罩住他冷清俊秀的眉眼，令那双褐色的双眸更添几分疏朗。
是秦艽。
这是个清高磊落，又不近人情的主儿，谢灵玥看到他，不觉间放松地打了个哈切。
她伸出小手挠挠下巴，如果没有手谕，秦艽绝不会放她们出这个门。
梅芳嗤笑一声，双眸微怒：“右卫办案，你们左卫就不必过问了吧？”
武宁卫以男女之别，将下属分为左右二卫，两卫各设指挥使，分别统领，平日各司其职，互不干涉，有特殊差事需要时，亦可统筹配合。
“右卫办案我自无权过问，但她——”秦艽的目光移到谢灵玥脸上，圆润可爱的脸颊如白玉生香，唯独有一道被小枕硌出的红印格外瞩目。
幽幽灯烛之下，她小猫儿挠球似地揉着白皙的脸蛋，恍若一副还没睡醒的娇憨模样。
秦艽眼神慢慢变得意味深长，藏在袖中的拇指，不自觉轻轻摩挲着袖口。
城防司的人走了，她的难却来了。
肖靖看她这副装死不成，又不得不死的模样，心头暗笑。
为了给刘麟找不痛快，他早早摸清这些孩子的底细。
于是他施施然走上前，故作姿态：“听闻刘指挥使不曾收你为徒，如今，老夫亦可保你。”
什么师姐，不过是个面子话。
刘麟为人势力，谢灵玥出身小官之家，父母虽曾是武宁卫尉官，却早早远离镐京。
无财无势，这丫头又是个身量娇小的，耍起刀剑，远不如身量修长之人在习武方面的优势，若不是性子机灵，在这世家贵胄遍地的武宁卫，早就活不下去了。
肖靖算盘打得直响，机灵之人最会审时度势，他料定可以将谢灵玥收入门下。
然而谢灵玥思忖片刻，忽然跪地行礼，肖靖看她面色严肃，暗道不好。
果然她一开口，便是婉拒：“晚辈多谢肖指挥使抬爱，然师姐于我有恩，今日之事是晚辈自作主张，倘若大人责难，晚辈甘愿受之。”
她这样说，肖靖不仅不怒，反而对她生出一种钦佩。
“你有情有义，别人未必如此，我的话仍旧作数，哪天你反悔了，随时来找我。”
肖靖不再多言，抬脚便头也不回地出了二堂。
诚如肖靖所言，摆脱了城防司这口大锅，谢灵玥的处境却更加艰难。
好在她一向不是多思多虑的性子，难受了片刻，出了二堂，眼珠一转，打个哈切，这些事忘了个十之八九。
谢灵玥摸摸肚皮，脚步一顿，扭头朝后厨去。
打算去找那位瞎了半只眼的厨子张婆婆，要点零嘴吃。
她至今仍是武宁卫中年纪最小的尉官，在后厨这类娃娃们总能多吃一口的地方，谢灵玥占尽了便宜。
她又嘴甜，每每露出几个娇憨的笑容，就哄得张婆婆心花怒放。
在后厨，谢灵玥端着碗刚炸的麻花吃了个净，张婆婆又抓起几把花生糖，把小荷包塞得鼓鼓，才放她回去。
谢灵玥如今是二等尉官，官职虽小，但尚且还能独占一屋。
回到屋里，她立刻松了骨头，两脚一软，直接歪倒在榻上。
衣服也没换，随意拿起几案上的话本子看。
才翻了两页，果然又觉得嘴馋。
她抓起荷包，没摸到糖果子，手指先抚摸到微微凸起的丝线，那是阿兄绣的小鸭子。
离家八年，小鸭子已然旧了，颜色不再鲜亮，针脚磨起了细细的毛边。
谢灵玥平日大手大脚，这会儿仔细一看，顿感心疼，她针线活差得很，真破了也只能缝出个蜈蚣。
正好生辰快到了，不如今年就让阿兄再给自己做个新的好了。
谢灵玥想到此处，雀跃不已，喜滋滋地立马翻身坐起，从柜子里拿出纸笔，写一封家信回去。
梅芳便是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她身上的袍角还沾着露水，像是风尘仆仆匆匆赶回。
一路上并未让人通报，也没有敲门，而是毫不客气，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
谢灵玥本能一惊，双眼瞪着来人，下意识抬手盖住自己写了一半的信。
对方脚下踏着夕阳余晖，身量修长，立在门前不动如山，声音也带了几分压迫之感：“这是在做什么？”
谢灵玥看清了梅芳脸上的神色，并无愠怒，只是略显肃穆，透出一股沉沉的老气。
对师姐无礼的举动，她有些不满，勉强扬起小脸儿道：“我写家信呀！”
梅芳不动声色地扫过谢灵玥的手，短圆的指腹下，隐约可见几个小字。
刚刚倒是自己心急了。
梅芳垂下眼眸，看似随意撩袍坐下，开门见山道：“圣人要武宁卫督办的案子，指挥使大人已经从我这里点了你去，另有个右卫的姐妹一起，却是肖靖那边的人，因此恐怕我亦帮不上你。”
这案子虽未伤及人命，但十分旖旎下流，加之牵扯高门大姓，世人无非最爱看体面人丢脸，因此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是个万人嫌的案子，谁也不愿意招惹。
好在有肖靖的提醒在先，谢灵玥悬着的心早就死了，对此倒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小圆脸上看不出任何哀怨，反而平静笑着道：“多谢师姐，我心中有数。”
没有见到出预期的态度，梅芳扯出个笑脸，怜爱地摸摸谢灵玥的发顶：“这次的差事办好了，或许我可请指挥使大人收你为徒，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吗？”
谢灵玥不解，古怪地拧起眉毛：“师姐，我何时惦记请指挥使大人收我为徒了？”
两次碰壁，梅芳愣了愣，一时有些摸不准谢灵玥是看出了自己的试探，还是真的无意攀附。
但她很快换了副语气，宽慰道：“没有也好，你早日升个一等尉官，自己领差事，师姐也放心。”
武宁卫一等尉官具备统领之责，放眼上下，如今武宁右卫的一等尉官不过区区七人。
想达到这样的地位，对十七岁的她而言，可谓难于登天。
因此谢灵玥只是敷衍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进去了。
看她心不在焉，铩羽而归的梅芳不再多留，找了个借口离开。
等走出屋舍，梅芳眼中的温柔怜爱瞬间消失。
方才在马车上，刘麟知晓了谢灵玥利用肖靖去对付城防司，他惊异到大为赞叹，甚至未作多想，顺手就将谢灵玥放到这个棘手的案子上，梅芳心中惶惶不安愈甚。
谢灵玥太过聪明，若不趁着她年纪尚小，先牢牢攥在手中，来日若真的羽翼丰满，自己拿什么去对付她？
梅芳一双凤眼轻蔑地看着那道角花雕刻的窗棂，现在，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也配跟我争？
……
谢灵玥白日当值，入夜自然不必值守。
送走梅芳，没多想师姐古怪的态度，谢灵玥赶紧俯身案前，就着沾满墨汁的小狼毫，潦草得写了一厚摞子家信。
连“日前，见卫所后衙有只猫儿，喂了三日，便掀开肚皮任我蹂躏”都絮叨了一番，才心满意足地停笔。
抬起头，日暮四合天色渐沉。
时辰正好，谢灵玥向来喜洁，赶忙钻进浴房，一番更衣沐浴，闻到自己香喷喷的，才钻进了被窝。
被褥香软，鼻尖出还萦绕着几分日头暴晒后的干燥气息。
谢灵玥陷在其中，昏昏沉沉地放松身体，神识朦胧间，脑海一闪。
忘了把信放进官袍。
明日一早还要当值，若是起晚了，忘记寄出，又要晚一天才能收到自己的生辰礼。
谢灵玥一骨碌爬起来，不顾上初春入夜的寒气，她光着小脚，哆哆嗦嗦地抓起桌上的信。
太厚了，袖子塞不进。
那就揣怀里吧，谢灵玥冻得发抖，随手一塞，甩着冰凉的小脚，又跳进被窝与周公会面去了。
夜半时分，树影婆罗。
武宁卫后堂寝房外，忽然闪过几束火光。
紧跟着，窗外传来轻巧却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佩剑与铠甲叮当的细响，几声哐哐
地砸门声骤然响起。
谢灵玥还当自己在做梦，搂着被子翻了个身，脸蛋挤在被褥上，溢出一个胖嘟嘟的弧度。
“上峰有令，案情急报！”
是梅芳的声音。
谢灵玥酣睡中的身子抖了两下，人还未清醒，她长年训练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反应——从榻边捞起官袍，熟练得往身上套。
能让梅芳深夜亲自到此，恐怕不是小事。谢灵玥双手掩面，狠狠地对着自己的脸蛋揉了几个来回。
总不会是那采花贼今夜又下手了？
此前他明明是逢十动手，今夜才初五……
谢灵玥拉开门，梅芳早就等得不耐烦，凤眼在月色下显得炯炯有神，她急言令色道：“方才我得到消息，蟒山中那帮马匪，似乎与本案脱不了干系，肖靖手下那名尉官尚在回京途中，明日一早才能赶到，可惜我无法借人给你，但若是你今夜立下大功，便是抢占了先机。”
蟒山？
马匪？
哪有马匪黑夜里去做贼的？
谢灵玥懵懵懂懂，直觉不对。还不等发问，梅芳已经拽着她往外走。
武宁卫值司彻夜灯火通明，此时阵阵寒风袭来，吹得连片烛火摇曳。
好一个月黑风高夜。
拉扯之间，谢灵玥正要挣脱，只听后面传来一声冷硬的轻呵：“站着，你二人可有令牌？”
谢灵玥借机定住脚步，闻声回头，大堂桌案后，走出一个劲瘦挺拔的身影。
他一身墨色官袍，缓缓信步而来，修身玉立，气度沉稳地站在堂前的灯笼底下。
昏黄的烛火笼罩住他冷清俊秀的眉眼，令那双褐色的双眸更添几分疏朗。
是秦艽。
这是个清高磊落，又不近人情的主儿，谢灵玥看到他，不觉间放松地打了个哈切。
她伸出小手挠挠下巴，如果没有手谕，秦艽绝不会放她们出这个门。
梅芳嗤笑一声，双眸微怒：“右卫办案，你们左卫就不必过问了吧？”
武宁卫以男女之别，将下属分为左右二卫，两卫各设指挥使，分别统领，平日各司其职，互不干涉，有特殊差事需要时，亦可统筹配合。
“右卫办案我自无权过问，但她——”秦艽的目光移到谢灵玥脸上，圆润可爱的脸颊如白玉生香，唯独有一道被小枕硌出的红印格外瞩目。
幽幽灯烛之下，她小猫儿挠球似地揉着白皙的脸蛋，恍若一副还没睡醒的娇憨模样。
秦艽眼神慢慢变得意味深长，藏在袖中的拇指，不自觉轻轻摩挲着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