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溪春呐，表姨娘绝对不会骗你，那郎君可是镇上陈员外家的独苗苗，只要你嫁过去，往后吃香的喝辣的，啥都不用愁。”
苏溪春听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真有那么好，你咋不让表姐嫁过去，还能轮到我？”
站在她面前的妇人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绿豆大的眼睛里透着精明的算计，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讪讪笑道：“这不是人家没瞧上你表姐嘛。”
苏溪春翻了个大白眼，“得了吧，都在一个村子住着，谁还不了解你啊，往后别再来跟我提这事儿，不然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王大娘当下就变了脸色，朝她“呸”了一口，彻底不装了。
“真当自己是个宝啊，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就是个会勾人的小狐狸精，我费了老大心思才给你寻来这门亲事，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跟你那水性杨花的娘一个样儿！”
苏溪春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扫帚，朝着王大娘身上就打过去，“滚！”
王大娘被打得正着，“嗷”地惨叫一声，慌里慌张地躲到一旁，气得满脸通红。
苏溪春扬了扬手中的扫帚。
王大娘瞬间被吓得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咒骂。
苏溪春浑不在意，放好扫帚，转身走进院子，“哐当”一声关上了篱笆门。
她本是现代的一位医生，未曾想竟意外猝死在手术台上。作为主刀医生，她为那倒霉的病人默默哀悼了两分钟，毕竟这并非她所愿，要怨就怨那毫无人性的工作安排。
从上学到工作再到死亡，苏溪春可谓是被迫卷了一辈子，原以为下辈子能轻松些，哪晓得一醒来又是个地狱般的开场。
亲爹早早离世，亲娘极度不负责任，亲爹刚下葬，她便抛弃苏溪春改嫁了，到如今都已经改嫁了三回。
苏溪春只得跟着爷奶叔婶过活，好在这些人还算不赖，对她虽有怨言，但也算是用心将苏溪春给抚养长大了。
只是苏溪春有着那样不靠谱的娘，名声一直不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却始终未能找到好人家，眼瞅着就要沦为老姑娘了，还连累了底下弟弟妹妹的亲事，苏家人为此不得不急得火烧眉毛。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方才那一幕，啥牛鬼蛇神都凑过来了。
镇上陈员外的儿子，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啊，都换了好几任妻子了。听说他一喝多就抓着妻子暴打，每一任妻子去世，对外都谎称是染病而亡。
王大娘不过是贪图钱财，一心想把她卖到陈员外家。
傍晚时分。
晚霞似火，骄红一片染了半边天际，将深蓝的天空映衬得如同一块绚烂瑰丽的宝石。
夜幕缓缓降临，苏溪春端着晚饭从厨房走出，外出劳作的苏家人也归家了。
趁着用晚膳的工夫，苏二婶周氏实在憋不住了，犹豫着跟苏溪春商量道：“溪春啊，二婶不是要逼你成亲，只是眼下你堂弟堂妹的年纪都不小啦，拖不起，再加上外边那些个闲言碎语，我们听着心里也难受。”
苏溪春放下饭碗，说道：“二婶，我不反对成亲，只是着实没有合适的郎君呀。”
一提起这事儿，苏家人都发起愁来。
苏溪春的婚事确实艰难，来说亲的不是身体有缺陷，就是年纪大，再不然就是老鳏夫。
苏老婆子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倒是有人跟我说了个不错的郎君，隔壁杏花村的猎户，是个有能耐的，上头的爹娘都不在了，溪春嫁过去就能当家。”
周氏对此号人物也略有听闻，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娘说的是谢铮吧，算命的都说他煞气重克妻呢。”
苏溪春无语地撇撇嘴，说道：“也太荒唐了，什么煞气重克妻，不也有人说我命硬，是天煞孤星，所以爹被我克死了，娘也跟人跑了。”
“你胡说啥呢？”周氏没好气地轻轻推了下她的脑袋，“即便不是这个问题，你跟谢铮也不合适，听说他家里有两个娃娃，你嫁过去是要当后娘的。”
“没错，我瞧见过那两个孩子，应该有五六岁的年纪。”苏老婆子说道。
周氏瞥了苏溪春一眼，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碗里，“那可更不合适啦，五六岁都开始记事了，长大后指不定不会念着溪春的好，都说后娘不好当，说不定以后还得怨恨溪春呢。”
苏溪春越听越沉默，忍不住打断她们，“照你们这么说，谢铮这么好，那咱们找个时间见见？”
苏老婆子和周氏听了对视一眼。
周氏皱起眉头，“我们啥时候说谢铮好了，数落的不都是谢铮的不是吗？”
苏家其他人也满是疑惑地看向苏溪春。
苏溪春神色未变，抬了抬下巴，“谢铮名声不佳，我的名声跟他也是不相上下，他家里有俩孩子，正好我不想生孩子，至于他的品行和家世背景，你们没提，不过看那意思，应该是没什么可挑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堂屋的饭桌上一片安静，苏家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没吭声。
苏老婆子到底经历的事儿多，最先反应过来，神色略显复杂，“既然这样，明日我就去一趟，要是杏花村那边也有意，再找个时间见一面。”
周氏眼眶泛红，没忍住说道：“娘？溪春不懂事，难道您也糊涂啦？”
“只是见个面而已，又不是立刻就让溪春跟他成亲。”苏老婆子绷着脸，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
苏溪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们这是干啥呢？该不会以为我为了早点成亲，不连累堂弟堂妹，故意说谢铮好，委屈自己跟谢铮成亲吧？”
她猜得没错，苏家人还真就是这么想的，毕竟女人家都盼着能有个孩子傍身，这样在夫家才能站得稳，哪有不愿意生孩子的呢？
苏溪春见他们不信，又解释了一通，没想到还是没人相信。
没法子，只能随他们去了。
苏老婆子办事的效率极高，隔天傍晚回来就跟苏溪春说：“跟杏花村那边商量妥了，谢铮明天过来。”
次日，苏溪春早早被周氏叫醒，还拉着她换上压箱底的桃粉色棉布衣裳，用了红色的头绳。
亲娘死了丈夫后改嫁了好几回，模样自然是生得不错。
苏溪春遗传了亲娘，朱唇皓齿，双眸似秋水，稍稍打扮一下就明艳动人。
就连周氏都看得愣了愣，没忍住暗自嘀咕，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男人。
“等会儿他们来了，你可别随便出声，都交给二婶和奶奶。”周氏不放心地嘱咐道。
要是搁以前她肯定不会这般千叮咛万嘱咐，实在是这侄女自前段时间生病之后，好像受了刺激，整个人都变了，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
苏溪春在周氏的眼神压迫下，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至于实际能不能做到，也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老苏家其他人都出去干活儿了，周氏与苏老婆子留在家里等谢铮和介绍人过来，好在没等多久。
大概巳时，苏家的篱笆门外传来一位妇人的声音，“苏家大娘可在家呀，谢郎君来了。”
苏老婆子赶忙应了一声，接着就让周氏去开门。
两人脸上都堆满了笑。
苏溪春倒是神色平静，静静地站在苏老婆子身旁。
随着篱笆门“吱呀”一声打开，她冷不防就撞上了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好似一棵苍劲的青松，五官俊朗非凡，身着一袭玄色粗布麻衣，苏溪春眨了眨眼睛，心中暗自疑惑，他真是猎户？
对方身上那股凶戾的气息，她只在维和战场上的军官身上见识过。
“梅嫂子，你们快进来。”周氏笑吟吟地招呼着，又看向谢铮，“这便是谢郎君了吧？果真是仪表堂堂啊。”
梅娘见此，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得化不开了，一边领着谢铮往里走，一边滔滔不绝地说道：“可不是我瞎吹，谢郎君这模样，在这十里八乡你们绝对寻不出第二个来。要不是他从前对男女之事不上心，哪能耽搁到现在哟？”
苏老婆子一听这话，当下就拉下了脸，“你这话啥意思？难道说谢郎君这模样，我们家溪春还高攀不上了？”
周氏的表情也没了刚才的热络，变得有些冷淡。
梅娘赶忙说道：“哪能这么说呀？溪春的模样那可是出了名的标致，要是一般的人，我哪敢给你们牵这红线介绍啊？”
苏溪春瞥向谢铮，正巧与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这才发觉对方竟然一直在盯着自己。
此时被她逮了个正着，可他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反倒淡定自若地朝她微微颔首，权当是打了招呼。
苏溪春：……
她寻思了片刻，轻咳一声打断周氏三人的谈话，又含着笑看向谢铮，“不知能否单独跟谢郎君说几句话？”
这话一出，周氏与苏老婆子瞬间对视一眼，满是疑惑地看向苏溪春，梅娘的脸上却又漾起了笑意。
不过周氏二人也不好阻拦，毕竟已经在相看了，两个年轻人单独待会儿，也不违背礼数。
于是她们只能眼巴巴看着苏溪春和谢铮走出篱笆门。
老苏家外头是一片空旷之所，不远处有条小溪，溪边搁着几块打磨得平平整整的石头，平日里村民们就在这些石头上搓洗衣裳。
伴着潺潺的水流声，苏溪春微微仰起头望向谢铮，“谢郎君，我这人性子直，说话不喜欢兜圈子，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谢铮挑了挑眉梢，“苏娘子，你但说无妨。”
苏溪春说道：“你应当知晓我名声不佳，外头都传我随了我娘，定然也是个水性杨花之人。”
谢铮注视着她，“那苏娘子你是吗？”
苏溪春一愣，没忍住笑了，“我是不是不重要，我只是觉着，凭什么男人在感情上能三妻四妾，女人就必须从一而终，否则就是水性杨花。”
谢铮没料到她会这般言语，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苏溪春又问道：“不知谢郎君是如何看待夫妻关系的？”
谢铮不答反问：“苏娘子你作何看法？”
苏溪春也没指望他回答：“在我看来，夫妻之间应当平等，两人相互帮衬，相互敬重，相互成长，而非以丈夫为尊。”
谢铮皱了皱眉头，“苏娘子……”
苏溪春打断他，羞涩地笑笑说道：“谢郎君，我便是如此，要是你接受不了，咱们今日便到此为止。”
谢铮：……
他被气笑了。
“苏娘子，我瞧你也并非真心相看，要是不情愿，拒绝就好，何苦让我白跑这一趟？”
苏溪春一噎，解释道：“我只是想跟你讲清楚，要是你能接受，咱们才有定下的可能。”
谢铮思索了片刻，倒也认同苏溪春的观点。
他也干脆不再藏着掖着。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谢铮说道：“我的情况你大概知道一些，家里有俩孩子，当下主要靠着打猎过日子，平日里肉和粮食不缺，生活还算富足，只是家里的两个孩子，缺个女人照料可不行。”
苏溪春在心里快速盘算着，“照料孩子，我自然没问题，只是不能把这些全都丢给我，包括平日里家里的杂活，另外还得尊重我的想法。”
谢铮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对苏溪春竟然有这样的念头感到诧异。
他望着苏溪春坚定的眼眸，心里想着要是苏溪春能把孩子教导得像她这般，似乎也挺好。
“要是我能应了你，咱们俩的事就算定下来了？”谢铮问道。
苏溪春抬了抬下巴，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当然不成，婚姻大事，哪能如此轻率？我还得再琢磨琢磨。”
谢铮：……
他怀疑苏溪春故意折腾他。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溪春，不好了，你二叔出事了！”
“溪春呐，表姨娘绝对不会骗你，那郎君可是镇上陈员外家的独苗苗，只要你嫁过去，往后吃香的喝辣的，啥都不用愁。”
苏溪春听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真有那么好，你咋不让表姐嫁过去，还能轮到我？”
站在她面前的妇人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绿豆大的眼睛里透着精明的算计，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讪讪笑道：“这不是人家没瞧上你表姐嘛。”
苏溪春翻了个大白眼，“得了吧，都在一个村子住着，谁还不了解你啊，往后别再来跟我提这事儿，不然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王大娘当下就变了脸色，朝她“呸”了一口，彻底不装了。
“真当自己是个宝啊，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就是个会勾人的小狐狸精，我费了老大心思才给你寻来这门亲事，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跟你那水性杨花的娘一个样儿！”
苏溪春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抄起旁边的扫帚，朝着王大娘身上就打过去，“滚！”
王大娘被打得正着，“嗷”地惨叫一声，慌里慌张地躲到一旁，气得满脸通红。
苏溪春扬了扬手中的扫帚。
王大娘瞬间被吓得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咒骂。
苏溪春浑不在意，放好扫帚，转身走进院子，“哐当”一声关上了篱笆门。
她本是现代的一位医生，未曾想竟意外猝死在手术台上。作为主刀医生，她为那倒霉的病人默默哀悼了两分钟，毕竟这并非她所愿，要怨就怨那毫无人性的工作安排。
从上学到工作再到死亡，苏溪春可谓是被迫卷了一辈子，原以为下辈子能轻松些，哪晓得一醒来又是个地狱般的开场。
亲爹早早离世，亲娘极度不负责任，亲爹刚下葬，她便抛弃苏溪春改嫁了，到如今都已经改嫁了三回。
苏溪春只得跟着爷奶叔婶过活，好在这些人还算不赖，对她虽有怨言，但也算是用心将苏溪春给抚养长大了。
只是苏溪春有着那样不靠谱的娘，名声一直不佳，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却始终未能找到好人家，眼瞅着就要沦为老姑娘了，还连累了底下弟弟妹妹的亲事，苏家人为此不得不急得火烧眉毛。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方才那一幕，啥牛鬼蛇神都凑过来了。
镇上陈员外的儿子，这方圆十里谁不知道啊，都换了好几任妻子了。听说他一喝多就抓着妻子暴打，每一任妻子去世，对外都谎称是染病而亡。
王大娘不过是贪图钱财，一心想把她卖到陈员外家。
傍晚时分。
晚霞似火，骄红一片染了半边天际，将深蓝的天空映衬得如同一块绚烂瑰丽的宝石。
夜幕缓缓降临，苏溪春端着晚饭从厨房走出，外出劳作的苏家人也归家了。
趁着用晚膳的工夫，苏二婶周氏实在憋不住了，犹豫着跟苏溪春商量道：“溪春啊，二婶不是要逼你成亲，只是眼下你堂弟堂妹的年纪都不小啦，拖不起，再加上外边那些个闲言碎语，我们听着心里也难受。”
苏溪春放下饭碗，说道：“二婶，我不反对成亲，只是着实没有合适的郎君呀。”
一提起这事儿，苏家人都发起愁来。
苏溪春的婚事确实艰难，来说亲的不是身体有缺陷，就是年纪大，再不然就是老鳏夫。
苏老婆子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倒是有人跟我说了个不错的郎君，隔壁杏花村的猎户，是个有能耐的，上头的爹娘都不在了，溪春嫁过去就能当家。”
周氏对此号人物也略有听闻，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娘说的是谢铮吧，算命的都说他煞气重克妻呢。”
苏溪春无语地撇撇嘴，说道：“也太荒唐了，什么煞气重克妻，不也有人说我命硬，是天煞孤星，所以爹被我克死了，娘也跟人跑了。”
“你胡说啥呢？”周氏没好气地轻轻推了下她的脑袋，“即便不是这个问题，你跟谢铮也不合适，听说他家里有两个娃娃，你嫁过去是要当后娘的。”
“没错，我瞧见过那两个孩子，应该有五六岁的年纪。”苏老婆子说道。
周氏瞥了苏溪春一眼，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她碗里，“那可更不合适啦，五六岁都开始记事了，长大后指不定不会念着溪春的好，都说后娘不好当，说不定以后还得怨恨溪春呢。”
苏溪春越听越沉默，忍不住打断她们，“照你们这么说，谢铮这么好，那咱们找个时间见见？”
苏老婆子和周氏听了对视一眼。
周氏皱起眉头，“我们啥时候说谢铮好了，数落的不都是谢铮的不是吗？”
苏家其他人也满是疑惑地看向苏溪春。
苏溪春神色未变，抬了抬下巴，“谢铮名声不佳，我的名声跟他也是不相上下，他家里有俩孩子，正好我不想生孩子，至于他的品行和家世背景，你们没提，不过看那意思，应该是没什么可挑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堂屋的饭桌上一片安静，苏家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没吭声。
苏老婆子到底经历的事儿多，最先反应过来，神色略显复杂，“既然这样，明日我就去一趟，要是杏花村那边也有意，再找个时间见一面。”
周氏眼眶泛红，没忍住说道：“娘？溪春不懂事，难道您也糊涂啦？”
“只是见个面而已，又不是立刻就让溪春跟他成亲。”苏老婆子绷着脸，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
苏溪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你们这是干啥呢？该不会以为我为了早点成亲，不连累堂弟堂妹，故意说谢铮好，委屈自己跟谢铮成亲吧？”
她猜得没错，苏家人还真就是这么想的，毕竟女人家都盼着能有个孩子傍身，这样在夫家才能站得稳，哪有不愿意生孩子的呢？
苏溪春见他们不信，又解释了一通，没想到还是没人相信。
没法子，只能随他们去了。
苏老婆子办事的效率极高，隔天傍晚回来就跟苏溪春说：“跟杏花村那边商量妥了，谢铮明天过来。”
次日，苏溪春早早被周氏叫醒，还拉着她换上压箱底的桃粉色棉布衣裳，用了红色的头绳。
亲娘死了丈夫后改嫁了好几回，模样自然是生得不错。
苏溪春遗传了亲娘，朱唇皓齿，双眸似秋水，稍稍打扮一下就明艳动人。
就连周氏都看得愣了愣，没忍住暗自嘀咕，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男人。
“等会儿他们来了，你可别随便出声，都交给二婶和奶奶。”周氏不放心地嘱咐道。
要是搁以前她肯定不会这般千叮咛万嘱咐，实在是这侄女自前段时间生病之后，好像受了刺激，整个人都变了，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
苏溪春在周氏的眼神压迫下，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至于实际能不能做到，也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老苏家其他人都出去干活儿了，周氏与苏老婆子留在家里等谢铮和介绍人过来，好在没等多久。
大概巳时，苏家的篱笆门外传来一位妇人的声音，“苏家大娘可在家呀，谢郎君来了。”
苏老婆子赶忙应了一声，接着就让周氏去开门。
两人脸上都堆满了笑。
苏溪春倒是神色平静，静静地站在苏老婆子身旁。
随着篱笆门“吱呀”一声打开，她冷不防就撞上了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好似一棵苍劲的青松，五官俊朗非凡，身着一袭玄色粗布麻衣，苏溪春眨了眨眼睛，心中暗自疑惑，他真是猎户？
对方身上那股凶戾的气息，她只在维和战场上的军官身上见识过。
“梅嫂子，你们快进来。”周氏笑吟吟地招呼着，又看向谢铮，“这便是谢郎君了吧？果真是仪表堂堂啊。”
梅娘见此，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得化不开了，一边领着谢铮往里走，一边滔滔不绝地说道：“可不是我瞎吹，谢郎君这模样，在这十里八乡你们绝对寻不出第二个来。要不是他从前对男女之事不上心，哪能耽搁到现在哟？”
苏老婆子一听这话，当下就拉下了脸，“你这话啥意思？难道说谢郎君这模样，我们家溪春还高攀不上了？”
周氏的表情也没了刚才的热络，变得有些冷淡。
梅娘赶忙说道：“哪能这么说呀？溪春的模样那可是出了名的标致，要是一般的人，我哪敢给你们牵这红线介绍啊？”
苏溪春瞥向谢铮，正巧与那双深邃的眸子对上，这才发觉对方竟然一直在盯着自己。
此时被她逮了个正着，可他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反倒淡定自若地朝她微微颔首，权当是打了招呼。
苏溪春：……
她寻思了片刻，轻咳一声打断周氏三人的谈话，又含着笑看向谢铮，“不知能否单独跟谢郎君说几句话？”
这话一出，周氏与苏老婆子瞬间对视一眼，满是疑惑地看向苏溪春，梅娘的脸上却又漾起了笑意。
不过周氏二人也不好阻拦，毕竟已经在相看了，两个年轻人单独待会儿，也不违背礼数。
于是她们只能眼巴巴看着苏溪春和谢铮走出篱笆门。
老苏家外头是一片空旷之所，不远处有条小溪，溪边搁着几块打磨得平平整整的石头，平日里村民们就在这些石头上搓洗衣裳。
伴着潺潺的水流声，苏溪春微微仰起头望向谢铮，“谢郎君，我这人性子直，说话不喜欢兜圈子，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谢铮挑了挑眉梢，“苏娘子，你但说无妨。”
苏溪春说道：“你应当知晓我名声不佳，外头都传我随了我娘，定然也是个水性杨花之人。”
谢铮注视着她，“那苏娘子你是吗？”
苏溪春一愣，没忍住笑了，“我是不是不重要，我只是觉着，凭什么男人在感情上能三妻四妾，女人就必须从一而终，否则就是水性杨花。”
谢铮没料到她会这般言语，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苏溪春又问道：“不知谢郎君是如何看待夫妻关系的？”
谢铮不答反问：“苏娘子你作何看法？”
苏溪春也没指望他回答：“在我看来，夫妻之间应当平等，两人相互帮衬，相互敬重，相互成长，而非以丈夫为尊。”
谢铮皱了皱眉头，“苏娘子……”
苏溪春打断他，羞涩地笑笑说道：“谢郎君，我便是如此，要是你接受不了，咱们今日便到此为止。”
谢铮：……
他被气笑了。
“苏娘子，我瞧你也并非真心相看，要是不情愿，拒绝就好，何苦让我白跑这一趟？”
苏溪春一噎，解释道：“我只是想跟你讲清楚，要是你能接受，咱们才有定下的可能。”
谢铮思索了片刻，倒也认同苏溪春的观点。
他也干脆不再藏着掖着。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谢铮说道：“我的情况你大概知道一些，家里有俩孩子，当下主要靠着打猎过日子，平日里肉和粮食不缺，生活还算富足，只是家里的两个孩子，缺个女人照料可不行。”
苏溪春在心里快速盘算着，“照料孩子，我自然没问题，只是不能把这些全都丢给我，包括平日里家里的杂活，另外还得尊重我的想法。”
谢铮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对苏溪春竟然有这样的念头感到诧异。
他望着苏溪春坚定的眼眸，心里想着要是苏溪春能把孩子教导得像她这般，似乎也挺好。
“要是我能应了你，咱们俩的事就算定下来了？”谢铮问道。
苏溪春抬了抬下巴，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当然不成，婚姻大事，哪能如此轻率？我还得再琢磨琢磨。”
谢铮：……
他怀疑苏溪春故意折腾他。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溪春，不好了，你二叔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