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肃昇这几日心情很好,他约莫是继承了自己老爹在领兵上的天赋,虽然他是托了门路谋得的此职位,但他进了军营后很快就如鱼得水起来,昨日的演习上,守备大人特点了他的名,让他很是露脸了一场。

    今日陈肃昇值休,刚出营门口,就看见李府二爷李德方的小厮丰子候在了路边,陈肃昇应下了表弟酒楼、花楼一条龙的邀约,拍马回府换了一身鲜艳亮丽的便服,去正院给母亲请了安,就扭头准备出府应宴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大太太见他一身骚包模样就知道他要出门,也不以为意,随口问了问:“青竹进了你的院儿也好几日了,你这才回府就要出门,她那儿你今日不准备去瞧瞧?”

    陈肃昇一愣,这才想起来他后院进了新人这件事。

    其实他今日去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说起来,这算是青竹跟了他后的头一晚,若他不去,可能她会被那帮女人小瞧了去。

    “母亲说的是,儿子差点忘了,儿子这就让人通知德方我今晚就不去赴宴了。”

    大太太没料到一个秦青竹竟然真能绊住儿子的脚,心里顿时对秦青竹又满意了几分,点点头道:“既然她是你硬要了去的,该给的体面就要给。你去吧,明早带着她一起来见我。”

    陈肃昇自然一脸恭敬地应下,可待他出了正房大门,却不由得挑了挑眉头。母亲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要他明天带青竹来正院见她,这怎么也得是个姨娘的待遇了。

    母亲倒是很瞧得起她,陈肃昇自己是不在意给青竹一个姨娘的名分,就只看她自己的能耐了。

    陈肃昇一边派了小厮去通知了自家表弟今夜不能参宴,一边又回了东跨院。东跨院众丫鬟见大爷又回转了回来,顿时又忙碌开来,尤其是那几位跟他早就有了首尾的俏丫鬟,更是鼓足了劲地凑上前献殷勤,一双媚眼抛得瞎子都能看得见了,陈肃昇暗自思量最近是否太过冷落了府里众人。

    于是他的劣根性又发作了,当时那么想要得的人,此刻人就在那儿等着了,他倒不急不躁了。

    不过到底还是记得吩咐今晚摆饭到秦青竹屋内,然后才不紧不慢享受了一通丫鬟们的殷勤伺候,再逗了逗闻声赶来撒娇卖好的几个爱妾,最后,他才慢悠悠地洗漱一番,换了身银灰色居家常服去了后院。

    又说青竹那边,青竹因着身份尴尬,即不是娶妻又不似纳妾更不是通房丫鬟,所以连个教她的嬷嬷也没有。她得了下人通传大爷让传饭到她屋里,心知今晚定然是躲不过了,但她确实又不懂如何伺候,便隐下了心底渐渐生起的不适,忙让露珠去寻了周妈妈。

    周妈妈自然不会不管她,连忙安排人给青竹沐浴更衣,又燃了熏香把屋子熏了熏,一切妥帖后,又指点了青竹两句什么放软和些,别跟爷们犟着来这类含糊不清的话,这才带着小丫鬟走了。

    于是青竹还算顺利地迎来了大爷,又生疏地伺候起了大爷吃晚饭。

    陈肃昇记得,这间屋子,之前住了两三个他的小妾,可这屋里的摆设,实在是让他觉得有一丝陌生。瞧瞧这屋子,除了桌椅板凳,连个花瓶都没有多的,倒跟他在营里住的屋子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了。再瞧瞧这人,嗯,人倒是还不错,虽然依旧素得清汤寡水的,但换了身藕色的掐腰长裙,总算瞧出了她本来的几分姿色。看来还是知教训,没有穿那身灰扑扑的衣服来寒碜人。

    陈肃昇不知道,这身衣服是周妈妈好歹才让秦青竹换上的,这还是她去大丫鬟咏芳那儿讨来的一件她不怎么穿了的呢。

    青竹笨拙地伺候着陈肃昇吃饭,不知道陈肃昇已将她上下打量了几圈了,而且还有些新的发现。他发现青竹不仅如他所料想般身段窈窕,且还肌肤白皙,骨骼玲珑,头上的秀发简单挽了个髻垂在一旁,竟有些江南女子的婉约之态。

    虽不是绝色,却也自有一番滋味,甚合他口味。再想到她本就是嘉兴府人,那本就是出美人的地方,不禁有些遗憾竟没早些发现她。

    陈素昇越瞧越满意,三两下用完晚饭,又唤了丫鬟撤了餐盘,便忙携了青竹的手进了里屋。

    青竹整晚都恍恍惚惚的,只记得给大爷添饭夹菜,端茶倒水,等大爷握住她的手时,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似乎都扭曲了一下。她自忖忍耐力过人,只想着保持着头脑一丝清明,忍过去便算交差。可待大爷将脸凑近,呼吸热烈地喷到她脸上,整个人都覆盖上她时,她终于,脑中崩紧的那根弦咔嚓一下断了,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喘息减平,红消褪去,陈肃昇黑着个脸坐在床边,第一次在房事上感觉到了一丝窘迫。

    他衣衫已褪,只穿着件亵裤,光着膀子,身边已经昏过去的青竹也是衣衫凌乱,面色惨白,任谁来看了,都怕是以为自己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儿了。

    他久在红尘帐中行走,什么样的人都认识一些,什么样的事儿也听过一耳朵,自然知道有些下手狠、玩得乱的,能把好好的女郎玩坏了的都有。

    可他却自负风流不下流,在床榻间也颇有能耐,从来都是共攀高峰,同登极乐的,今日这一出若是传出去,他陈大爷的一世威名岂不是全毁了。

    可是天地良心,他发誓他就只亲了她而已啊,谁能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让她就这么躺着不管,陈肃昇呆坐了一会儿后,还是起身把衣服穿戴整齐,再把秦青竹收拾了一下,正准备厚着脸皮让下人们进来,再差人请大夫了,秦青竹嘤咛一声,悠悠转醒了。

    陈肃昇脸依旧很黑,但还是凑上去问道:“你莫不是有什么暗疾?明日一早,我带你去医馆看看。”既然能保住脸面,那还是尽量保住。

    秦青竹脑子迷茫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床榻间昏过去了。她有些尴尬,甚至感觉到有些抱歉。她既然应承了大太太,便没想过要躲什么了……可当时她确实是有些身不由己……

    秦青竹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摸了摸脖子,小声回道:“奴婢没什么暗疾,不必特意去医馆。奴婢只是……只是有些紧张,没有忍住……”

    陈肃昇闻言脸更黑了:“没有忍住?跟大爷我亲热就让你这么难受,要用忍这个字?!大爷我才刚亲了个嘴儿,你就昏过去了!”

    “奴婢……”

    “你他妈还惦记着回去扫院子是不是!还一口一个奴婢!告诉你,即跟了我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大爷自会对你好。”

    秦青竹见他一副很是烦躁的样子,忙从善如流:“妾不是对着大爷难受,妾从前便有这毛病,同男子略亲近时就不自觉紧张难耐,不过一般都能忍住。许是刚才妾太过紧张了,不然,咱们再试一试?”

    陈肃昇当然不信,冷笑一声质问:“你别编排些有的没的来哄我,当初你跟姓徐的那个小子可好的很,你还说了要给他生好几个娃!”

    秦青竹没料想陈肃昇竟然知道这些事儿,这都是她跟徐卫私下里偶尔说起的闲话。

    这种事儿她自然不会对其他人提,想来徐卫也不会拿出来乱说。可虽不知道大爷是如何得知的,但她想起自己的打算,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当初跟徐账房往来时,若挨得近了,其实也挺难受的……他是说想生几个孩子,但妾从没应过是由妾来生……”

    陈肃昇惊呆了双眼:“你不生,那你是想让他一个男的……”

    秦青竹没料想陈肃昇竟然想左到这个地步,抬眼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若是徐账房果真入赘,妾自然努力赚钱,给他纳几房小妾,开枝散叶。若他不入赘,自然有他的正妻履行此责。”

    言下之意,便是从没打算给徐卫生个一儿半女了。

    陈肃昇顿时大笑不止,又忍不住指着她道:“哈哈哈!徐卫果真可怜,竟被你哄得团团转,还好大爷我搭救了他。他如今已不做账房了,只要他努力上进,想来娶妻纳妾,生儿育女是不成问题的。你,你果真是个蔫坏的!”

    秦青竹并没觉得自己是在哄骗徐卫,可陈肃昇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一味笑不停,便挂了脸。

    陈肃昇见她有点恼了,好歹忍住了笑,再一想她这毛病怕是跟她幼年遭遇有关,并不是刻意不愿同他亲近,又想起她之前忍得再难受都要躲到避人处才发作,心下料定她今日定然更甚,便有些懊恼自己竟没及时发现她的不妥,疼惜地将她按回被窝里,自己也除了外衣躺到她身旁,哄道:“你这毛病也没什么不好的,旁的男子你日后也见不了多少了,只不过我不是旁人,你得适应同我亲近。今日我就不碰你了,咱俩就这么挨着,你先适应适应我在你身边。”

    这不就是被吓出毛病了嘛。那群天杀的拐子,也是没撞到大爷手里,否则大爷我非活劈了他!

    秦青竹没料到大爷竟然果真体谅了她,她怀着投桃报李的心情,而且左右也是睡不着,想着也为大太太和大爷排忧解难,便把这几日早已打好了的腹稿说了出来。

    “有件事儿妾本打算明日再同大爷商量的,大爷房里人太多了些,减减吧,留下三四个和心意的就差不多了。大爷这会儿没事儿,不如想想留哪些人。”秦青竹很负责任地想着,她一会儿还得替要走的那些人向大爷多讨些好处。

    “什么!?”陈肃昇非但没领她的情,反倒觉得她恩将仇报,异想天开:“你要本大爷把谁放了?放去哪儿?放给谁?”

    陈肃昇一连三问,更从被窝里支起了上半身瞪着秦青竹,便足以见得他的诧异和愤怒。

    “自然是放出府去,回自己爹娘老子家各自婚配啊。”秦青竹也坐了起来,平静而淡定:“大爷自然也该理一理后院了,大太太想为大爷娶妻,但大爷后院乱糟糟的,哪有好人家的看得上。况且妾已经打听过了,后院里大爷如今也不过偶尔过一回夜,有些姐妹大爷怕是许久没见了,早已不放在心上,那又何必耽误人呢,早点放她们出去嫁人生子岂不是更好。大爷放心,这个恶人不必你们来做。”

    “合着这个恶人你来做呗!”陈肃昇差点被气笑了:“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安排大爷我的事儿,信不信大爷我第一个把你放出去!”

    秦青竹淡然地看着他,她自然也会因失宠而出府,这本就是她给自己铺的路。不过如果要她现在就走,也行。

    陈肃昇被噎了一好大口气,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掀了被子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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