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是谁把咱们屋子给掀了!?”

    青竹带着露珠推开门,入目是满地的衣服被子,仿佛被洗劫了一般。露珠呼天抢地的冲进去,手足无措地转了几圈,又一头冲回自己睡的耳房,生怕她的宝贝们也被祸害了。

    好在来人似乎是只针对青竹的,耳房没被波及,露珠劫后余生般摸了摸那些她珍藏的香粉首饰,这才又回到青竹身边,义愤填膺地说要去正院跟大太太告状。

    她本就是正院儿长大的,遇事下意识地便是找大太太做主。

    “哼!天杀的!肯定是这后院儿里的人干的,怕不是今日大太太让青竹姐姐你整治东跨院的消息传回来了,她们这是想给你个下马威呢。”露珠双手叉腰站在屋中央,仿佛一只斗志昂扬的小公鸡:“她们怕是还不知道大爷要放人了呢,还敢这样闹,青竹姐,咱们去告诉大太太,好叫大太太整治她们!”

    露珠今日跟在青竹后面,自然听到了青竹跟大爷之间的对话,她本就因为自家阿姐的遭遇对大爷房里人抱有很大的敌意,如今更是半点都不怕这些即将被撵出府的女人了。

    “算了,让她们发泄发泄,等冷静下来,或许会有头脑清醒的主动来找我也不一定。”青竹自顾自说了这么句话,露珠也没听太懂。青竹只风轻云淡的笑笑,没再解释什么,把被子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灰尘叠好。

    露珠虽生气,却也习惯了听青竹的话,只能跟着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收在一旁等会儿拿去清洗,又拿了扫帚来把打碎了的茶杯茶壶扫走……其实她时常都搞不懂青竹姐姐是怎么想的,很多她们在意的东西,青竹姐姐似乎毫不关心,比如漂亮的衣服、首饰;可有些她们并不在意的事情,青竹姐姐却意外的很在乎。

    她仍记得有一年冬天,红柳姐姐休假完从家里回来时带了些吃食,她特意在大家一起吃饭时拿出来让大家吃,她还记得,那是一大包袱的吃食,当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寻常百姓家常备的柿饼等物。

    其实平日里其他人也会从家里带东西来给众姐妹分食,一般大家都是很捧场的。可因红柳姐姐平日里爱掐尖要强,正院的大小丫鬟们都不怎么喜她,加上她带的这些吃食也很常见,并没甚稀奇的,便没人主动去吃她带来的这些零食。然后你不吃,我也不吃,像她这种小丫鬟,看着一等、二等的姐姐们都不动,自然也不敢动。

    这么一包吃的就这么放在桌上,无疑是在打她的脸,红柳的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了,她本就是不受气的性格,见如此,便将包袱收起来,哼骂了声:“狗坐轿子,不识抬举!”

    这话自然又惹得大家不高兴,当时在跟红柳争一等丫鬟的秋荷本就跟她不对付,便故意站起来刻意撞了她一下,红柳手一松,包袱便掉在了地上,柿饼滚落了一地。

    红柳气红了眼,可秋荷又奚落道:“还不赶紧的收捡了,一会儿张妈妈来见着了这一地的垃圾,可别怪到我们头上。”

    平日那般好强的人,眼见着豆大的眼泪流了下来。红柳气地扭曲了一张俏脸,正要打骂回去。在场众人也道一场撕扯只怕在所难免了,可就在此时,一直坐在一边吃饭的青竹却“啪”地一下重重放下了碗筷。

    在场众人被吓了一跳,红柳更是瞪红了一双眼瞧着她,却见青竹三两步走上前,抬手一巴掌重重拍在了秋荷的背心上,秋荷“啊!”地惨叫了一声,跌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指着她吼道:“青竹,你发什么疯!她平日里没少找你麻烦,你替她出什么头!”

    屋里众人早被吓得傻了,却见青竹蹲下身,将柿饼捡回包袱里,冷静地说道:“你们吵得我心烦!真是吃饱了撑的,你们不吃我就全拿走了。”

    自然没有人有异议,秋荷也只顾着躺在地上呼痛,青竹便将包袱一卷,就这么走了。

    后来秋荷自然去大太太那儿告了青竹一状,大太太虽罚了青竹,可后来秋荷跟红柳都因为人尖刻,没容人之量而没当上一等,到也不知谁更吃亏些。

    后来又遇到几遭这类的事儿,露珠她们就发现了,青竹这人虽平日里瞧着除了攒钱啥也不在乎,可似乎有些见不得女孩子掉泪,若谁哭红了眼求到她面前,她多半会同意。又因她身量高挑,平日里总着一身素色衣服,不爱妆扮,因此正院的丫鬟们都在私底下悄悄叫她女郎君。

    ……

    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屋子里除了少了套茶具,跟之前便并无甚差别了,露珠连滴汗都没有忙出来。

    青竹有些尴尬地看着露珠,干笑了几声:“呵呵,看吧,东西少还是有好处的,多好收拾。”

    露珠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姐姐但凡少送些东西,你这屋子里的东西难道还能少了。太太赏了多少好东西给姐姐,姐姐转手就送出去了。看吧,这屋子倒是好收拾,可衣物拢共没几件,全都得洗,姐姐这几日穿什么呢!”

    说着露珠又起了些火气,青竹忙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抖了抖:“我这身衣服今天才换的,穿个几天不成问题。如今天也渐热了,衣服干的快,你别操心了。咱们明日去周妈妈那儿领套茶具就行了。”

    青竹心道,只怕一会儿有人会送上门来也不一定呢。果然,下一刻敲门声便响了起来。露珠满脸戒备去开门,周妈妈带了四个小丫鬟端了四个大盘子呼呼啦啦涌了进来。

    “青竹,老婆子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果然,大爷一回来就赏你了这么多好东西。瞧瞧,这是上好的和田白玉手镯,看看这支金钗,可有二两重呢,样式也是今年新出的……”周妈妈将盘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详细解说后才心满意足放在桌上,将本就不大的桌子铺了个满满当当。

    露珠头一回见到这种场面,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但想到大爷出门前的嘱咐,心知再没有以前那样的好事儿了,到底冷静了些。

    周妈妈虽然看着淡定,其实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了。大爷因没娶妻,因此他的私库一直是自己在管,东跨院对外的节礼,对内的赏赐,说是都是她经手在办,但大体上都是有例的。今日给青竹的赏赐,那是按着最厚的例来的,也就当初的李姨乃乃曾得过,可不叫人心惊。

    周妈妈神色复杂地看了青竹一眼,心道:听正院传来的消息说大太太有意要抬青竹做姨乃乃,大爷又这般看重她……看来日后还得同她多亲近亲近。

    “劳烦周妈妈了,露珠快给妈妈倒茶。”青竹看着桌上的几锭银子,心情大好。酬劳如此丰厚,她对之后的差事也不觉得麻烦了呢!

    正开心呢,扭头就见露珠瞪大了眼睛瞅她,青竹才想起来屋里唯一的一套茶具已经碎成片堆在角落里了。青竹尴尬地朝周妈妈笑了笑:“茶杯不小心摔碎了。”

    “不喝茶不喝茶,老奴留着肚子喝青竹姑娘的酒。这茶杯茶壶本就不经用,这一套的茶具碎了一只便不能用了,府里备得有多的呢。碎了也好,我那儿正有套好的来替。”周妈妈对小丫鬟道:“快回去把那套紫砂的给青竹姑娘拿来。”

    小丫鬟领命快快地去了,青竹自然又感谢了周妈妈一番。

    周妈妈怎么会不知道上午这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说上一刻那群女人冲进了青竹的屋,下一刻她就收到消息了。可后院儿的事儿,说来算得是主子们的事儿,她一个奴婢是不该管的。但此刻她自然乐得卖青竹一个好。

    等送走了周妈妈,不一会儿大太太的赏也来了。自然比着大爷的赏要少了很多,不过中规中矩的例,但这份殊荣,登时令后院儿众人红了眼。

    青竹欢欢喜喜把五锭十两的银子收好,再把剩下的东西收归到柜子里,两人吃过午食,又歇了个晌,张妈妈便带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过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青竹看着两位婆子,一脸疑惑。

    张妈妈斜了青竹一眼,又朝着门外窥看的丫鬟们冷笑了一声道:“你还以为这是在正院呢,有大太太压着,大小姐又不管闲事,由得你们这些毛丫头们无法无天。到这儿来,你没两个臂膀,还敢乱挥刀,太太怕你还没伤到别人,先把自己栽进去了。”

    原来是大太太给自己找的打手。青竹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道确实能唬住人。但她并没有想过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呀。

    “谢太太一翻好意,可张妈妈您看我这儿就这么大一间屋子,露珠跟我俩住就满了,这两位妈妈来了也住不下啊。总不好让两位妈妈跟露珠挤耳房吧?”

    耳房就露珠住都不算宽敞,再来俩壮实的婆子,露珠立马着急得直瞪眼。

    那两婆子中略伶俐的忙笑道:“姑娘说笑了,咱们这腌臜婆子怎么好跟姑娘们住一间屋呢。院里落了锁,不当值的自然是回家去住,当值的,前院儿里自然有咱们婆子们的住处。”

    张妈妈点着青竹,有点恨铁不成钢:“太太掌了这么多年家,你以为这府里发生的事儿能瞒得住太太?你前脚刚离开正院儿,后脚太太就得了消息说你屋被掀了个底朝天,哪些人来的,哪些人没来,太太都知道得门清。太太还道,这东跨院的人是越发胡来了,本想着要给你做主。可太太等了你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你来告状,没想到你竟然吃得下,睡得着,也不怕她们又冲进来撕了你。太太道你这是憋着心气,这才派老奴给你送两个帮手来。”

    张妈妈这通话,即是说给青竹听的,也是说给暗处的各路人马听的。青竹心道,她倒真没憋什么心气,只是单纯的认为,后院儿的这帮女人,或许背着人,暗着来,可以下手狠辣。可真要明晃晃的舞到她跟前还是不敢的。毕竟都是些女眷,名声还是要的。

    但张妈妈送上门的梯子,她自然不好不用。青竹当即点点头道:“既然太太已经知道了是哪些人闹事,那青竹就告上一状,把她们全送出府去吧。”

    张妈妈顿时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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