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里德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玻璃杯,鲜血随之不断荡漾,在透明的玻璃杯壁上画出一圈又一圈的赤色涟漪。

    赤色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她仰头将杯中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她感受到粘稠的液体顺着她的喉咙一路向下,液体在体里沸腾着,食道不断被这温热的液体灼烧,炽热与疼痛感席卷全身渗入四肢百骸,那感觉简直就像有人在内撕扯她,从她的身体里穿过。

    西格里德克制地将目光划过阿舍尔与诺布里探究的神情,在看见她终于用餐之后,他们才将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探究收回,那态度简直就是在说—“恭喜你少女,你成功通过了第一关,但别担心,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惊喜在等着你。”

    西格里德眨眨眼,压制着来自身体各处的剧痛,眼里似乎有笑意在凝聚,“我想我们需要一个开场助兴。”

    隔着层叠交错的器具她看见诺布里眼里淡下去的情绪,他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对西格里德表示了一番惊叹,似乎一点异常也没有。

    看着那些种类繁多的器具,在灯光的映照下泛出一丝银色金属的光泽,但那些肯定不是银制品,血族的庄园内怎么可能允许银器的存在,西格里德突然这样想到。

    收回思绪,西格里德握着手中的刀叉,感受到餐具处传来的淡淡凉意,刀尖指向那散发着血腥味的新鲜肉块,突然觉得食之无味,但她仍将刀尖缓缓刺入。

    尖刀在餐盘上来回轻轻滑动着,将肉块切下一小块,尖叉刺入,然后将那团新鲜的肉块塞入口中,慢慢咀嚼着,难以嚼碎又难以下咽,肉质鲜嫩口感顺滑,似乎可以感受到那块肉上不断跳动的筋膜,艰难咽下,口中不断回旋着淡淡的血腥味。

    放下刀叉,西格里德用面前的餐巾整理好仪容,恰好此时诺布里也放下餐具,将目光落在西格里德身上。

    在他们用餐时,阿舍尔一直在餐桌旁候着,如同一位尽职尽责的管家,除了开始时将目光投向西格里德外,他几乎全程低垂着头,似乎注视主人的用餐是不合乎礼仪的。

    在这之后,诺布里便以特殊事务为由离去。

    西格里德坐在大厅的暗红沙发上,注视着不远处壁炉里不断跳动的火舌,那让她想起了方才鲜血顺着咽喉一路向下的粘腻感以及生肉在口腔内不断滚动的触感。

    随之升起的是吃下那些食物时身体传来的异样感,尽管已经消失却无法忘却的剧痛,在血族眼中在正常不过的食物于她而言却是砒霜。

    只是,那些肉类、那杯鲜血是出自哪里、又属于哪些物种。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西格里德微微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刚刚整理完的阿舍尔,他的发型此刻有些凌乱,银色的发丝散乱着,像是快速走动时风舞过的痕迹。

    这座城堡内真的没有其他仆人吗?

    西格里德侧过身,面向阿舍尔,“阿舍尔,陪我出去走走吧。”

    “当然,我的小姐。”阿舍尔的脸上又挂起标志式的微笑,他弯下腰,牵起西格里德温热的手,带着她一步步向城堡后的花圃走去。

    满园的血色玫瑰,娇艳欲滴,即使是夜色也无法掩盖它的艳色,鲜红得如同汩汩潺流的鲜血,无端带上一点难以忽视的如同悲剧般的异色,但不断涌入的馥郁芬芳冲淡了那淡淡的异色,将花园染上属于血族神秘的艳色。

    西格里德的手轻轻拂过一朵朵鲜艳的红玫瑰,如同绸缎般细腻顺滑,每一次抚摸离去都像是一个轻微的挽留。

    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却无端感觉它开得太过繁茂,现在是它开花的季节吗?

    西格里德在花圃中心的雕塑前停驻,仰望着中央那静穆的大理石人物雕塑。

    头颅高昂的骑士手握长剑,以守护者的姿态静静驻守着,长剑直指地心,骑士的双手紧握剑柄,似乎随时都会拔剑而起与侵略者殊死搏战,即使盔甲破损也无法阻挡他的战意。

    阿舍尔站在西格里德身旁静静等待着。

    “你有什么话倾诉吗?”西格里德注视着骑士雕塑,毫无头绪地对阿舍尔问道。

    “并不,小姐,但我想我有一件东西要献与你。”

    听见这话,西格里德转过身面向他,夜色掩盖住她眼里的好奇与兴味,“我很乐意。”

    阿舍尔伸出背在身后的右手,张开手,在他的手心里是一个红丝绒盒子。从她睁开眼起,映入眼帘的事物都格外带了点红。

    阿舍尔打开红丝绒盒子,在黑色衬布里夹着一枚银色戒指,戒指正中央镶嵌着一颗祖母绿宝石,夜色也无法遮掩它的荧光。

    “这是作为您从沉睡中苏醒的贺礼,希望您能够接受。”阿舍尔微微弯着腰,将那枚戒指进一步递到她身前。

    “您已沉睡了数月,这是作为下属无法为您分忧的歉意,请小姐原谅。”阿舍尔更一步将自己的姿态放低,这让她有些困顿与谨慎。

    在片刻的沉寂之后,西格里德终于伸出手,从红丝绒盒子里取出那枚祖母绿戒指,在月光照耀下观赏了片刻后,她才将戒指戴在了右手无名指上,一阵刺骨寒冷。

    结束沉睡之日的日子…吗?

    “谢谢你,阿舍尔。”

    “希望它能够帮助您。”阿舍尔几乎谦卑地再次弯了弯腰,神情隐匿在黑暗之中。

    远处似乎有风声拂过枝叶的沙沙声,耳边响起某种翼手类的动物不断振翅的窸窣声。

    西格里德转动着手中散发荧光的戒指,目光划过那颗祖母绿宝石,划过夜色中阿舍尔恭顺低垂着的眉眼,划过身侧手握长剑的骑士雕塑,最后落在满园开得异常妖艳的血色玫瑰上。

    “阿舍尔,我什么时候能去学院。”

    “在您准备完毕之后,我相信阿索比学始终院为奈沙德留有位置。”

    西格里德越过人像,沿着小路朝古堡外的方向走去。

    “您已经许久未这样活动过了。”阿舍尔的话语难以察觉地带了一点规劝,似乎不愿她离开庄园。

    “阿舍尔,我想了解一下新世界。”西格里德顿住脚步,侧过头,“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对吗?”

    西格里德的话熟稔得如同一个幼童朝长辈撒娇那般,语气里带着一点雀跃以及微不可察的试探。

    “当然,这是我的职责所在。”阿舍尔跟上西格里德的步伐,语气依旧平常,见不出半点异色。

    一直萦绕在鼻尖的玫瑰花香一点点消散远去,穿过护栏围绕的厚重铁门,夜色模糊了远处的风景,隐约间,似乎有树影在晃动,沙沙声不时传来。

    阿舍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变出一盏油灯,他提着油灯,亦步亦趋地跟在西格里德身旁,跳动的火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映衬着他的脸色逐渐柔和温暖起来。

    “阿舍尔,最近有什么异常吗?”西格里德在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中开口打破了沉默。

    阿舍尔摇摇头,而后才接着说道:“与从前一样,并无差异。”

    西格里德突然觉得无趣起来,太无趣了,她根本无法从这位古板而又严肃的英伦先生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比如现下血族的境况,是繁盛还是衰败,他是一点信息都不愿透露,真是愚忠,又或者,他只是单纯地不信任她?

    另一个想法又在她的脑海中浮现,联盟真得可以篡改他人的记忆吗?从他人的记忆中直接杜撰出她的存在吗?

    紧接着,她的脑海中又不自觉浮现出联盟的一句话—【联盟无所不能】

    真是无所不能呀。

    耳边的细响声似乎也随着她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原先树叶婆娑的沙沙声消失不见,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寂静下来,诡异弥漫开来。

    她的脚步猛然顿住—

    咻—

    银色的箭光划破夜色。

    一支银质利箭划过她胸前的衣襟,割断了她随意搭在身上的黑发,她侧着身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一支冲向她心脏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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