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女孩,奇怪的少年,奇怪的天与暴君。

    女孩的奇怪始终贯穿如一。

    她似乎有一种瞅一眼他的表情就能大致推测出他在想什么的神奇能力。

    可她自己的灵魂里却只烙印着无心与沉寂的属性。

    无欲亦无惧。

    夏油杰确信她当时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但她那时候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连发邮件里充作遗言的用词都比她真实的模样要欢脱且无厘头。

    还有她奇怪的转换空间的能力,奇怪的行为三观,奇怪的模仿学习——她威胁他放弃抵抗的那句话、那个语气,分明是从他身上学来。

    而那个少年的奇异之处也不遑多让,年仅十岁出头,鸢色的眼眸却已沉如深渊,白色绷带几乎遮盖了他所有外露的皮肤,身上的气息比之女孩而言甚至更为幽暗。

    但他和女孩待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里又会不自觉地漾出微明的亮光,像是找到了同类、不……是一种他也在探究的异类?

    明明更为年长,身形也要抽长许多,却非要将毛绒绒的脑袋挤在女孩幼弱的肩膀上,带着困倦的、黏糊糊的鼻音,奶猫抱团取暖似的倚靠着小女孩哼哼唧唧地蹭来蹭去。

    那副撒娇的姿态太过浑然天成,因为被撒娇的对象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年仅七岁的女孩,显得更加不要脸。

    夏油杰发誓,如果他身边有这种货色存在,哪怕是他的挚友五条悟,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将其举报给警察——不过悟虽然为人轻浮了一点,胡闹了一点,对大义嗤之以鼻、我行我素了一点,但肯定不会抱着一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女孩子撒娇吧?

    想起挚友,夏油杰的嘴角无意识地上勾了一下;旋即又想起他前一个小时刚做下的决定。

    虽然出身未捷身先死,被俘虏至此,但他也没法再回到五条悟、回到高专、回到同伴们身边了。

    咒术师与猴子是没法共存的。

    哪怕是天与咒缚的猴子。

    夏油杰低沉着眉头望向伏黑甚尔。

    这个曾经当着他的面宣布五条悟已死,又将他暴打一通,带着天内理子妹妹扬长而去的男人——

    居然在给这两个小孩打工。

    “看什么看。”伏黑甚尔平淡地睨了眼他,“手下败将。”

    “……”夏油杰呼吸一窒,情绪显然被挑衅得起伏了一阵。

    伏黑甚尔没再理会他,弯着背坐在沙发边,掌心里握着刀百无聊赖地削着一个苹果。

    黑发绿眼的成年男人如同一只巨型的凶兽,懒懒散散地盘踞在这个房间里,被黑色的紧身衣包裹勾勒出一身健硕流畅的肌肉线条,散发着压迫感十足的野性与张力。

    单就论体术,房间里的三个青少年叠起来都不够他打的。神情倒是和以前那副“爱谁谁,能活就凑活活,不能活就死了干净”的颓废劲差了许多。

    起码夏油杰没想过,天与暴君还会削兔子苹果。

    “不是去找剑的吗?怎么又和高专的人扯上关系了?”

    伏黑甚尔刷刷两下,拿小刀把苹果切成兔子形状,又拿牙签戳起苹果块手把手喂到森奈央嘴边,喂完这一块就开始削下一个,熟练得像是流水线工程。

    “纯属意外。”森奈央正敲着电脑整理东西,不过她写的信息一向很乱,只有太宰治才能看得懂,“差点就死在那儿了。”

    “那把剑不知道到底是被谁藏了起来,我一间一间推门进去翻也没找到,反倒被一个脑子机灵的发现有人进入过自己房间,直接报警了。”

    “如果只是普通警察也无所谓,没人能发现借助我的[门]能力构建出的绝对密室。偏偏接电话的那个小警察说刚好名侦探江户川乱步正在帮他们警局处理案件,听到报案人的描述后对案子很感兴趣,说是会和他一起过来。”

    “那我也只能收敛一些——不然被江户川告状,事情就麻烦大了。就在我准备先撤退的时候,我发现了他。”

    森奈央瞥了眼坐在沙发上被束缚住双手的少年:“那个乡下村子是个封建愚昧的典型残次品,有两个拥有咒力的小女孩被他们冤枉是造成咒灵的元凶,还被关在山上的山洞里虐待。他应该是看到她们的遭遇之后暴走了,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正气势汹汹地准备下山。”

    “我本来以为他是正义感爆棚到黑化的普通人,就想推波助澜让他返村制造几起流血事件,这样就算江户川跟着警察过来,我漏的那点小马脚也会被屠杀事件完全掩盖。只是我没想到,他还能召唤咒灵。”森奈央叼着兔子苹果嚼啊嚼,鼓着腮帮子道,“你们咒术界用咒力不是会留下什么残秽吗?”

    “让普通人杀光全村人,引来的只会是警方;但如果他杀光全村人的手段是咒术,这件案子不免就要分给咒术界接管,这样的发展也会很麻烦。”

    “别管我也归到咒术界去。”伏黑甚尔嫌弃地说着,切了一个超大的苹果兔子堵住森奈央的嘴。

    “唔……”七岁的森奈央个子小小,嘴巴也小小,费劲地嚼了半天,“抱歉,甚尔。”

    因为认识三个伏黑,森奈央对他们的称呼只能细化到名字上。

    “无论这只大猩猩有没有大开杀戒,大开杀戒的手段是什么,”太宰治无聊地在沙发上翻滚,拿着他前不久发现的挚爱《紫砂一百零一式》翻看,“他身为咒术高专的学生会出现在那里,就证明咒术界已经注意到那个村子了吧。”

    “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抢到那柄超特级咒具可能有点困难哦。”太宰治眯起眼,玩笑似的用波浪线语气一字一顿地强调道,“那把草~薙~剑~哦~”

    这句话明显是故意透露给夏油杰。夏油杰克制住自己不要做出过多的反应,垂眸不语。

    草薙剑?他们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讨论?当着他的面就这么大喇喇地探讨?如果要杀光全村人才能找到那柄剑,派出一个伏黑甚尔不就够了?

    夏油杰无法判断。

    他一开始接到的任务只是调查这个小山村里的人口失踪和异常死亡事件,要做的事也只是祓除咒灵。

    从没有听说过什么草薙剑。

    那把传说中须佐之男斩杀八岐大蛇的三神器之一,如果是真实存在,其承载的假想咒力绝对担负得起『神器』之名。

    但是那样的一把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落魄愚昧的村子里?

    “早知道就不拿着草薙剑配合老爸摆拍萝莉战斗pose了。”

    森奈央:“如果不是我拿着剑摆pose,妈妈就不会一边骂老爸死萝莉控,一边把剑抢过去从二十八楼丢到臭水沟里;如果不是妈妈把剑丢到臭水沟里,剑就不会被拾荒者捡去当成痒痒挠卖给周边店老板;如果不是周边店老板把放在消毒水里泡了一天的剑高价卖给爱好cos的死宅,死宅就不会拿着剑到深山里给女神拍大片,然后被女神嫌弃消毒味重,随手丢剑进树林;之后剑也就不会被那个村子里的小孩捡走当烧火钳,最后不知道转了几次手藏到了谁家……”

    夏油杰:…………………………

    夏油杰的沉默震耳欲聋。

    “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是再找不到那把剑,”一旁的森奈央继续语气沉重道,“我就去须佐之男面前剖腹谢罪。”

    夏油杰:……如果须佐之男真实存在,你们这群拿着他的东西乱来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赶紧接受死亡审判吧。

    还没等他无语完,又听那个黑棕发少年语气更加沉重道:“不行。”

    “奈奈,先不说一切明明都是森先生的错,你忘了你还得和我殉情。”

    森奈央沉默了:“……人为什么只有一条命。”

    有两条的话,就可以一条给须佐之男赔罪,一条和太宰哥殉情。

    夏油杰也沉默了:……这两个小孩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没想到,他就是普普通通黑个化,普普通通叛个逃,怎么就能遇上这么奇奇怪怪的家伙。

    “别担心,咒术界大概率没有留意到这把剑的存在。如果他们知道,派过来的人就不只是这个小鬼了。”

    伺候大小姐吃完苹果,伏黑甚尔往后坐进单人沙发里,双臂架在沙发靠背上,像是一只慵懒抻腰的大型黑豹。

    “——那个六眼,绝对也会来。”

    森奈央看了眼被俘虏后被迫坐在太宰治身边,一直沉着眼睛审视他们的夏油杰,明确了伏黑甚尔的猜测:“嗯,他们不知道有这把剑。”

    那么,在派遣高专学生的任务中出现杀人事件,反倒是最下解了。

    “奈奈。”太宰治放下书籍,趴在沙发上可爱地托着下巴,鸢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和我一起跳河的话,我就帮你解决这件事哦。”

    “跳河可以,解决这件事倒是不需要太宰哥帮忙了。”森奈央说着,拿起电话拨通报警键。

    “摩西摩西……”电话接通了,森奈央掐了自己一把,试图憋出些哭腔,“姐姐,我遇到坏人了……”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对劲,她又补了一句,“呜呜……”

    [……好干巴][除了童音,完全听不出来是可怜的小孩子。]

    房间里的其余人都这么想着。

    太宰治从沙发上一骨碌翻身坐起,凑到森奈央身边:“是警察姐姐吗?我们要举报一个违法犯罪村子!”

    年仅十一,却即将晋升为横滨の影帝的太宰治唱念俱佳,在他的哭诉下,对面的警察姐姐轻而易举地被掀起正义的怒火,义愤填膺记录下地址信息后,太宰治挂掉了电话。

    “太宰哥好厉害。”在学会一部分情绪表达后的森奈央,每次都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崇拜起太宰治,“我什么时候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太宰治:“所以说奈奈要跟着我好好学习,知道了吗?”

    “向这种黑泥学习,小小姐你的前途才会一片灰暗。”伏黑甚尔拿起一个苹果,虎口随意在果皮上揩了一圈,半点不嫌脏地咔嚓咬下。

    太宰治:“噫噫噫,吃白饭先生的人生好光明哦!好羡慕哦!”

    伏黑甚尔:“……臭小鬼,你可经不起我的一拳。”

    森奈央关上电脑,站起身:“总之先把事情闹大,这样就算江户川过来发现我的马脚,更受关注的重点也早就转移了。之后再趁机把草薙剑拿到手吧。”

    她看向夏油杰,从伏黑甚尔口中已经得知了他的姓名,“还得把夏油的记忆处理一下。”

    “不必处理。”夏油杰抬眸回望,雾沉沉的眼里带上了一丝探究,“我都已经决定要叛逃了,不会将你们的信息透露给咒术界。”

    “口头的承诺是最不保险的。”森奈央走过去蹲到少年身前,仰头看他。

    那双平静无波的红瞳在灯光照耀下流转出类似暖色调的浅淡光芒,但那点若有若无的错觉很快便消失在她眯起眼睛的动作里。

    比起或许是借助灯光才折射出来的假象似的暖意,小女孩眼中泛着的分明是无机质的冷淡,即便做出的是仰视的姿势,表情也更像是在居高临下地打量。

    夏油杰忍耐着被这种注视冒犯到的不适,道:“我可以和你定下束缚。”

    “咒术界的东西我还没完全了解。被你钻漏洞的话会很麻烦。”森奈央从兜里掏出一块类似糖果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我们这边的能力。”

    “吃下它,我就允许你成为我暂时的朋友。”

    她小小的掌心里摊着糖果,像是施舍。

    “背叛的话,就会死。”

    “……”

    夏油杰没有拒绝。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因为双手被束缚在身后,只能自己俯身,张开嘴,从她小小的手心里叼住那颗糖。

    因为凑得太近,他的唇瓣无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她的掌心,留下一点略带湿意的微凉。

    夏油杰的眼神毫无退让,抿唇,长颈上小山丘似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主动吞下了那颗或许包裹着毒药的糖果。

    森奈央收回手,认真看他。

    夏油杰略略挑高秀丽的眉头,带着点挑衅的意味道:“这下放心了?”

    “不,”森奈央说,“反倒更担心了。”

    夏油杰:“你担心什么?”

    “担心你会不会和我爸一样,是个死不要脸的萝莉控。”

    夏油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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