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的玻璃窗户上透出温暖烛光,屋内人影映在玻璃上,若隐若现。

    屋内,胡桃木的餐桌上,烛火在铜制烛台内静静燃烧,一杯蜂蜜盐水放置在烛台旁边。珮帧伸手将水杯取过,用勺子将杯子里的水喂给在床上靠躺着的精灵。

    “水……水……”一边喂,那精灵还一边叫口渴。

    一勺一勺把水喂完,他终于不再叫渴,本来紧纠着的脸放松下来,神情安宁地沉沉睡去。

    盖在他身上的薄被轻轻滑落,露出如白瓷般的锁骨,珮帧想到刚才把他搬进屋里的情形,脸不由得一红。

    她红着脸将精灵放平,把被子掖好。想一想,又怕他被子再度滑落,干脆将整个人卷起来,缠紧。

    做完这一切,珮帧站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从衣柜里取出另一床褥子,铺在地上睡下。

    有什么事也得等那精灵醒了才能问。

    …

    清晨,生物钟将珮帧叫醒,她慢慢睁开眼睛,一张如珠似玉的美颜展现在她眼前。

    睡醒的精灵状态很好,蔚蓝色眸子带着笑意,诚恳地对她说:“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美颜的暴击让珮帧有点赧然,她故作镇定,边爬起来收拾地上铺盖,边笑着回应:“昨晚你突然出现在我屋外,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她的话让精灵一怔,本来将上半身探出床沿的他,重新爬回床上,陷入思索。半晌后,他一脸茫然地回答:“我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泽维尔,泽维尔·沃伦·恩勃拉德利,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位叫珮帧的人。”

    “啊?”

    …

    “那么,是谁让你来的呢?”

    面对这个问题,金发精灵——泽维尔,皱眉苦苦思索,想得多了,头还会隐隐作痛。

    珮帧连忙让他别勉强自己。又经过一番交流,泽维尔断断续续提供一些信息。

    他先是说自己似乎是在沉睡中,突然间变成了一颗蛋,对于是先变成蛋还是先睡着,他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接着,他提到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荡,告诉他需要找到一位名叫珮帧的人类。

    最后,他说自己经历了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痛,那种痛苦仿佛要将他撕裂成碎片。在那之后,他便从蛋的形态中苏醒,成为一个真正的人。隐隐约约,他感觉自己曾被救助。

    这些记忆片段如同破碎的镜子,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除了找到珮帧这件事情是确定的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珮帧看着有些茫然无措的泽维尔,尽量语气温和地说:“没关系,我听说失忆症会慢慢恢复的。就算不恢复也没关系,从现在开始累积记忆也是可以的。”

    泽维尔眨了眨眼,长睫扑闪,目光温润,满眼的感激。那充满清洁感的脆弱美叫她本能地想保护他。

    这时才想起他没有衣服,珮帧用积分给他兑换一身男装,背过身去等他换好衣服。心里在寻思早饭该吃些什么。

    “扑通”。

    重物落地声响起,珮帧立刻转过身去。

    泽维尔摔倒在地,眼中带着强忍的痛意。他——爬不起来。

    珮帧连忙上前扶起他,关切地问:“你——”

    “如你所见,我走不了路,我是个瘸子。”泽维尔口吻黯淡又失落,有些自暴自弃地用“瘸子”这种带有恶意的词指代自己。长睫垂下,神态像只可怜的幼犬。

    珮帧有些不忍,刚恢复意识,就又是失忆又是残疾的,换了是她也会难过的。

    “没关系,我给你换一辆轮椅。”她边说边在脑海里打开系统面板。

    在里边捣腾半天,没见着轮椅,正想着要不换材料自己做的时候,泽维尔说话了,“我好像知道怎么找”。

    只见他手一挥,本来只在脑海里出现的系统面板顿时悬浮在二人眼前,他手挥目送一通操作,系统面板原本是灰色的道具兑换区被覆盖,变成新的面板,一辆老式轮椅出现在那里。

    兑换完毕,泽维尔坐在轮椅上,似乎对座驾非常满意。

    珮帧都惊了,她急急上前求证:“泽维尔。你是系统,对吗?”

    泽维尔露出疑惑的眼神,半晌后摇摇头。在珮帧给他介绍系统的相关情况之后,他仍然摇头,但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能修改系统面板。

    最终珮帧只好放弃求证,总之从他能操纵系统面板这一点看,应该跟她是一头的。

    珮帧不再纠结。

    …

    孤独的日子结束了,有个人陪伴,时间过得比以往更快。

    珮帧推着泽维尔参观盥洗室,推着他到薰衣草花田里散步,带他看没有水的水井。

    绒绣画作的世界里没有四季之分,一直是夏季。他们便经常去看小木屋后边开得绚烂的月季花田,以及花田边的一汪浅浅清泉。

    两个人一起阅读有趣的绘本,也一起翻阅难懂的大部头著作,一起看月亮升起,也一起等待初升的朝阳。

    这是珮帧穿进画里以来,最平静温馨的日子。

    一转眼,六个月过去了。

    珮帧有个习惯,每到傍晚的时候,她都会从玻璃窗户望向远方的天空,等待活尸的出现。

    奇怪的是,自打泽维尔出现后,活尸骑士便没再现身,世界也没有继续被擦除。但也无法再获得修复世界的绒线和兑换食物的积分。

    “怎么了?珮帧?”

    看着眺望远方的珮帧,泽维尔问到。

    珮帧一直没有很详细地跟泽维尔解释过这个世界的事情,她出于某种私心,想让他得到最好的保护。

    她有种奇怪的预感,总觉得说了这件事情,两人平静的生活将告结束。

    事到如今,积分最多只能再支撑一个月,活尸骑士也一直不出现,不说是不行了。

    珮帧叹口气,将原委缓缓道来,说完后有些歉意地看着泽维尔。怕他怪她隐瞒。

    变故发生得很突然,听完事情的原委,泽维尔突然头痛欲裂,他抱着头不停哀嚎,从轮椅上摔下来,眼睛流下血泪,姿态可怖。

    “泽维尔!”珮帧连忙将他抱起放到床上,又兑换药品给他护理眼睛。

    折腾半天,泽维尔状态终于稳定下来,珮帧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精灵,觉得他脆弱得可怜。

    这一回泽维尔躺了三天才醒,而他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

    “我好像会一点魔法。”

    “啊?”珮帧正在兑换牛肉和青豆罐头,那是他们今天的午餐。一时没太注意泽维尔的话。

    在画中世界生活,兑换新鲜食材自己做饭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为了节省积分,他们一般都吃罐头。

    泽维尔把轮椅推到餐桌边上,看着珮帧说道:“或许我可以把这些罐头变成刚做好的牛排和水煮青豆。”

    珮帧按着他试图施法的手,“听我说,泽维尔,你当时的状况很糟糕,最好别胡乱尝试。”

    “让我试试,如果成功我们就可以自己变出食物来,就不需要担心积分不够了。”他神情认真地看着珮帧,坚决地态度叫人难以拒绝。

    珮帧只好答应让他试试看。

    只见泽维尔嘴里念着她听不懂的咒文,片刻后,两掌之间发出一阵绿光,笼罩在罐头上。

    屋里起了烟雾。

    “砰——”

    烟雾散尽后,一头牛状生物出现在在屋里。之所以管它叫“牛状生物”,是因为它目露绿光,身上半腐烂,冒着阵阵尸臭——与那些活尸骑士如出一辙。

    惊讶间,那头牛活尸冲珮帧和泽维尔顶来。

    珮帧将泽维尔的轮椅推到一旁,自己飞身跃起,抽刀几下劈砍,牛活尸轰然倒地。

    还没来得及查看牛活尸体内是否拥有能换成绒线的宝石,它就缓缓消失了,留在原地的,是一罐带着尸臭的破碎牛肉罐头。

    珮帧神色凝重,脑子飞速运转,推断这个状况引起的原因。

    泽维尔推着轮椅过来,语气沮丧地道歉:“对不起,我搞砸了。”

    正在沉思的珮帧抬起头,目光投向泽维尔。他精致无暇的面孔上满是歉意,纤长睫毛如同蝶翅,颤啊颤,似乎下一秒,泪珠就要从湛蓝色眸子里溢出来了。那种脆弱的、纯洁的破碎美叫珮帧心折。

    她不由自主地捧着泽维尔的脸,轻轻说:“没关系。根据过去系统透露的只言片语,我猜想这个绒绣世界已经被活尸污染了,不被允许就随意进入这里的活物,大概都会活尸化。”

    “真的不是我的问题吗?”泽维尔忧心忡忡。

    珮帧蹲下,抬眼看着他认真说道:“你能控制系统面板,说明你跟我是一头的。”

    话音落下,泽维尔突然凑近她,近距离的美颜暴击让珮帧愣住了,下一秒,柔软的唇瓣在她唇上轻印了一下。

    珮帧轰的一下脸涨得通红,泽维尔则还想再做些什么,她难为情地立刻站起来背过身去,结结巴巴地说:“吃……吃饭吧。”

    身后是泽维尔低低的笑声。

    …

    翌日清晨,珮帧整理好行囊,兑换了一天份的罐头留给泽维尔,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乖乖呆在屋子里等她回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出门了。

    活尸不出现就不能获得积分,它们不来,她只好出去找了。

    本来泽维尔不同意她这么做,可是碍于身体原因,他又帮不上忙,最后也只能同意。

    珮帧在薰衣草花田中疾走数圈,把小木屋周边的土地都走了个遍,完全没看到活尸的踪迹。

    抬眼望向地平线的那一边,她想起系统说过的话,那是这个绒绣画中世界的尽头,千万不能往那边去。可是她已经没有能去的地方了,犹豫片刻,珮帧往地平线走去。

    泽维尔看着打开的罐头,食不下咽,他垂下眼睫,表情十分萧索。

    他痛恨自己这副身体,帮不上喜欢的人也就罢了,还拖累她。

    突然他念头一动,那天珮帧告诉他关于绒绣世界的事情时,有一些记忆闪过他的脑海,所以他想起来自己似乎是会一些魔法的。

    他本能地学会了操控系统面板,如果他想起更多的事情,是不是就更能帮到珮帧了。想到这,他开始努力回忆,片刻后,头开始一阵一阵抽疼起来,他立刻停止回忆。但已经来不及了,头痛侵袭他的大脑,他开始出现幻觉。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泽维尔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板,立刻回答道:“珮帧,你回来了?”

    一边操作轮椅,快速开到门边,打开门,门外一片空白。

    泽维尔此时头痛欲裂,幻觉叫他看不清门外的情形,他本能地寻找珮帧,他将轮椅开到门外。

    突然眼前一黑,泽维尔摔倒在地,意识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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