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傍晚，天边还逗留着几缕淡淡的霞光，因为两人牵起的手，一路上多了旁人的注意。
几个女孩迎面走来，其中一个用手挡着嘴和朋友说：“这男生早恋诶，还是跟……”
我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左边的傅晓生。
“你——等等。”
我拉着他转向无人的小路。
四周观察过后，我僵硬的挣脱出手，背靠围墙开始审问他：“你，哎，我——”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现在，2023年。我，昨天在2019年。你能理解吗？”
“2019，2023，四年前？”
“对。”
“对什么对，你还没成年？”
傅晓生低头扯了扯他的校服：“成了，我昨天拍的毕业照。”
“昨天？我有点糊涂，等一下。”
“我昨天在2019年的6月17号，去学校拍毕业照，晚上参加毕业聚餐，喝多了，回家。第二天醒来跟着邻居到了殡仪馆，看见了你。”
“21减四，17，你——”手指数到一半，傅晓生马上说道：“18。我比你大一岁。”
听傅晓生说完，我整个脑子陷入了一片混乱。
“所以，你是去参加我的葬礼吗？”他紧接着问我。
“嗯。”我不假思索便回答了。即使立马感觉到不对劲，也无能为力了。
“还喝酒吗？”傅晓生伸出右手。
这场临时决定的逃跑因为他的校服戛然而止，我微微仰起头无奈的说：“你觉得哪家店会让穿校服的买酒喝。”
“不是，你为什么穿着校服睡觉啊！”此刻，我再也藏不住自己的恼火。
“喝多了没换。我现在都觉得自己在梦里。”
“走。”我摸摸自己的裤兜，从里拿出长红包，拆出两百块钱。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朝外跑去。
“选吧。但悠着点，我就两百，等下还要买酒。”
傅晓生牵着我往前走几步，不带犹豫的指了一件衣服，回头看了看我，又指了一条裤子。
“多少钱？”
来到柜台前，收银员抬眼偷看我和傅晓生。
我连忙解释：“这是我弟。”说完立刻就后悔了。
只见傅晓生嘴角轻扬，还刻意避开了我。
“二百三。”
“多少？”
我用尖锐地眼神向傅晓生杀去。
“你好，有没有不超过一百块钱的。”我的耳朵随着每个字的发声而变红，最后简直要发烫了。
“我姐穷。”仅仅三个字从我的右手边扔出来，让发烫的耳朵有了瞬间冰镇的效果。
尽管过程坎坷且让我发誓至少最近一个月不走这条街，但总算让傅晓生脱去了一身校服。他换上了廉价的老头衫和大裤衩，只花费了八十几块钱。店员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却这个姐姐和弟弟，因为去换衣间都要牵着手。对，我汤迟幸这辈子都不会再到这条街来了。
那身脱去的校服在傅晓生离开换衣间后瞬间消失了，我和他着急离开，并没有发现。
“十八岁。”我小声念叨着。偷瞄身边的傅晓生，此刻的他和上午在殡仪馆相框里看见的一模一样，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戴黑框眼镜了，他比初中时高了不少，或许更活泼了，或许没有。原来，会有一天，我被他牵着……
在胡思乱想时，我被他牵着手不禁退缩了，我卸掉力气，幸好他都一再用力，没让我逃走。
我太擅长逃走了。
天空呈现出灰沉沉的景象，时间跨进夜晚，它丧失了颜色，非自然光映入眼帘。依靠路灯的指引，我瞧见了一家较为僻静的烧烤摊，老板似乎对惨淡的生意毫不在意，他的头发被不远处的大型风扇吹得露出宽敞的发际线。
“老板。”我站在展示柜前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幸亏有傅晓生。
“诶。来了。”
老板将大型风扇转向我们的桌位，等烧烤上齐，老板抱过来一打啤酒。我和傅晓生四目相对，迟迟不动筷。
老板重新回到了他的躺椅上，呼呼大睡起来。这时，傅晓生突然松开我的手。
“喂。”我试图拉回他，然后发现他将松开的左手挪到我衣服下摆上，轻轻的捏住。
他在一瞬触碰到了我的腰间，不知怎的，身体僵硬在那儿。
“老板。”
“诶。”
“加一份蛋炒饭。”
“要葱吗？”
“要。”
“管用。”傅晓生说，“吃吧。”
“哦。”我故作镇定的使用自己的右手拿起筷子，生怕他看出什么。吃完一串玉米后，自言自语：我在干什么？
“什么？”
“啊，没。”我又拿起一串玉米粒。
“帮我开下瓶盖。”他从地上的纸箱里拿起来一瓶啤酒。
刚给自己和傅晓生倒上一杯，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这杯喝完了。
“没人跟你抢。”
“渴了。”我又给自己倒满。
“还是不爱喝水。”他说着，端起自己的塑料杯喝了半杯。
“啊？”我的疑问显得短促，就像不想让他听到，继续喝了半杯。
“这可能真的是个梦。”不知道喝了几杯，我已经脑袋晕乎乎的，左手放在桌上撑着脑袋，迷迷糊糊的看着傅晓生。
“那我说什么都没事吧，反正——”我垂着眼皮说，“你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里，傅晓生放下杯子偷偷叹了口气，用似有若无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啊，哼，我是汤迟幸。”起伏的睡意中，我在片刻的清醒里说。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这里了，要不是你，我真的不会回这里了。我以为我会一时兴起跳进河里，我不会游泳，又没人知道我跳河了，我肯定就死了。哼，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我妈肯定觉得我有病。她总叫我做正常人该做的事，叫我找工作，叫我交朋友，叫我……可我为什么做不了呢？为什么呢？！”
我毫无征兆的流出眼泪，我在一场梦里哭得狼狈不堪，却还是哭不出声来。傅晓生还是那样深深的看着我，可我早已陷入自己的梦里。
见门外的老板开始收拾摊子，傅晓生问：“汤迟幸，该走了，要付钱了。”
“哦。”我哽咽的回答，将红包递给傅晓生。
傅晓生接过来，看见红包上写着岁岁平安四个字。领着我结完账，他再次牵起我的手。
“去哪？”我在泪眼朦胧的视线里想看清前方的路。
“不知道。”
“哦。”
“去我家吧。”傅晓生小心翼翼地说，“我妈她们应该没在家。”
“好。”
两个人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分钱，只能走路去。我渐渐清醒过来，想起刚刚尴尬的一言不语。
“汤迟幸。”他突然停下脚步，在人行道上，两个路灯交界之处，很认真的叫我的名字。
“算了。”他又拉着我往前走。
忽然，他转过身来，缓缓走近我，把我拥入怀中。接着，他试探性的拍拍我的背。
顷刻间，我稳稳的迈出梦境，两只手在他背上尝试着碰了一碰，竟感觉是已经跳进河里的自己被人发现了。
“你，你能不松开吗？”
于是，我依靠着他的肩膀，挤出哭声。他不会松开，因此，我越想越委屈，哭声越来越清晰。
几个女孩迎面走来，其中一个用手挡着嘴和朋友说：“这男生早恋诶，还是跟……”
我这才反应过来，看向左边的傅晓生。
“你——等等。”
我拉着他转向无人的小路。
四周观察过后，我僵硬的挣脱出手，背靠围墙开始审问他：“你，哎，我——”可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现在，2023年。我，昨天在2019年。你能理解吗？”
“2019，2023，四年前？”
“对。”
“对什么对，你还没成年？”
傅晓生低头扯了扯他的校服：“成了，我昨天拍的毕业照。”
“昨天？我有点糊涂，等一下。”
“我昨天在2019年的6月17号，去学校拍毕业照，晚上参加毕业聚餐，喝多了，回家。第二天醒来跟着邻居到了殡仪馆，看见了你。”
“21减四，17，你——”手指数到一半，傅晓生马上说道：“18。我比你大一岁。”
听傅晓生说完，我整个脑子陷入了一片混乱。
“所以，你是去参加我的葬礼吗？”他紧接着问我。
“嗯。”我不假思索便回答了。即使立马感觉到不对劲，也无能为力了。
“还喝酒吗？”傅晓生伸出右手。
这场临时决定的逃跑因为他的校服戛然而止，我微微仰起头无奈的说：“你觉得哪家店会让穿校服的买酒喝。”
“不是，你为什么穿着校服睡觉啊！”此刻，我再也藏不住自己的恼火。
“喝多了没换。我现在都觉得自己在梦里。”
“走。”我摸摸自己的裤兜，从里拿出长红包，拆出两百块钱。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朝外跑去。
“选吧。但悠着点，我就两百，等下还要买酒。”
傅晓生牵着我往前走几步，不带犹豫的指了一件衣服，回头看了看我，又指了一条裤子。
“多少钱？”
来到柜台前，收银员抬眼偷看我和傅晓生。
我连忙解释：“这是我弟。”说完立刻就后悔了。
只见傅晓生嘴角轻扬，还刻意避开了我。
“二百三。”
“多少？”
我用尖锐地眼神向傅晓生杀去。
“你好，有没有不超过一百块钱的。”我的耳朵随着每个字的发声而变红，最后简直要发烫了。
“我姐穷。”仅仅三个字从我的右手边扔出来，让发烫的耳朵有了瞬间冰镇的效果。
尽管过程坎坷且让我发誓至少最近一个月不走这条街，但总算让傅晓生脱去了一身校服。他换上了廉价的老头衫和大裤衩，只花费了八十几块钱。店员大概一辈子都无法忘却这个姐姐和弟弟，因为去换衣间都要牵着手。对，我汤迟幸这辈子都不会再到这条街来了。
那身脱去的校服在傅晓生离开换衣间后瞬间消失了，我和他着急离开，并没有发现。
“十八岁。”我小声念叨着。偷瞄身边的傅晓生，此刻的他和上午在殡仪馆相框里看见的一模一样，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戴黑框眼镜了，他比初中时高了不少，或许更活泼了，或许没有。原来，会有一天，我被他牵着……
在胡思乱想时，我被他牵着手不禁退缩了，我卸掉力气，幸好他都一再用力，没让我逃走。
我太擅长逃走了。
天空呈现出灰沉沉的景象，时间跨进夜晚，它丧失了颜色，非自然光映入眼帘。依靠路灯的指引，我瞧见了一家较为僻静的烧烤摊，老板似乎对惨淡的生意毫不在意，他的头发被不远处的大型风扇吹得露出宽敞的发际线。
“老板。”我站在展示柜前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幸亏有傅晓生。
“诶。来了。”
老板将大型风扇转向我们的桌位，等烧烤上齐，老板抱过来一打啤酒。我和傅晓生四目相对，迟迟不动筷。
老板重新回到了他的躺椅上，呼呼大睡起来。这时，傅晓生突然松开我的手。
“喂。”我试图拉回他，然后发现他将松开的左手挪到我衣服下摆上，轻轻的捏住。
他在一瞬触碰到了我的腰间，不知怎的，身体僵硬在那儿。
“老板。”
“诶。”
“加一份蛋炒饭。”
“要葱吗？”
“要。”
“管用。”傅晓生说，“吃吧。”
“哦。”我故作镇定的使用自己的右手拿起筷子，生怕他看出什么。吃完一串玉米后，自言自语：我在干什么？
“什么？”
“啊，没。”我又拿起一串玉米粒。
“帮我开下瓶盖。”他从地上的纸箱里拿起来一瓶啤酒。
刚给自己和傅晓生倒上一杯，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这杯喝完了。
“没人跟你抢。”
“渴了。”我又给自己倒满。
“还是不爱喝水。”他说着，端起自己的塑料杯喝了半杯。
“啊？”我的疑问显得短促，就像不想让他听到，继续喝了半杯。
“这可能真的是个梦。”不知道喝了几杯，我已经脑袋晕乎乎的，左手放在桌上撑着脑袋，迷迷糊糊的看着傅晓生。
“那我说什么都没事吧，反正——”我垂着眼皮说，“你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里，傅晓生放下杯子偷偷叹了口气，用似有若无的目光注视着我。
“我啊，哼，我是汤迟幸。”起伏的睡意中，我在片刻的清醒里说。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这里了，要不是你，我真的不会回这里了。我以为我会一时兴起跳进河里，我不会游泳，又没人知道我跳河了，我肯定就死了。哼，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我妈肯定觉得我有病。她总叫我做正常人该做的事，叫我找工作，叫我交朋友，叫我……可我为什么做不了呢？为什么呢？！”
我毫无征兆的流出眼泪，我在一场梦里哭得狼狈不堪，却还是哭不出声来。傅晓生还是那样深深的看着我，可我早已陷入自己的梦里。
见门外的老板开始收拾摊子，傅晓生问：“汤迟幸，该走了，要付钱了。”
“哦。”我哽咽的回答，将红包递给傅晓生。
傅晓生接过来，看见红包上写着岁岁平安四个字。领着我结完账，他再次牵起我的手。
“去哪？”我在泪眼朦胧的视线里想看清前方的路。
“不知道。”
“哦。”
“去我家吧。”傅晓生小心翼翼地说，“我妈她们应该没在家。”
“好。”
两个人身上已经没有了一分钱，只能走路去。我渐渐清醒过来，想起刚刚尴尬的一言不语。
“汤迟幸。”他突然停下脚步，在人行道上，两个路灯交界之处，很认真的叫我的名字。
“算了。”他又拉着我往前走。
忽然，他转过身来，缓缓走近我，把我拥入怀中。接着，他试探性的拍拍我的背。
顷刻间，我稳稳的迈出梦境，两只手在他背上尝试着碰了一碰，竟感觉是已经跳进河里的自己被人发现了。
“你，你能不松开吗？”
于是，我依靠着他的肩膀，挤出哭声。他不会松开，因此，我越想越委屈，哭声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