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赌约
兴和三十四年，
庙堂诵经之声不断，香坛之上白烟徐徐。
殿中万籁俱寂，唯闻悠远绵长的浩浩钟磬音，匍匐在香案边的人影猛地从蒲团上直起身。
宋萱豁然惊醒，她浑浑噩噩沁出一身冷汗。
捂住心口的手不自觉的痉挛颤抖，诵经的声音压过她喉间重重的喘息。
环顾四周，她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于佛寺。
砚川城外，云林寺。
这一梦，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又在这香烟缭绕中，渐渐淡去。
庙堂中的佛祖面容慈悲，赤金塑的佛身闪着层层耀眼的光晕。
一瞬间的迟疑，宋萱仰头凝视着佛祖。
云雾般的灵眸映透着漠然的悲喜，不似豆蔻少女，像是个迟暮老妪。
香火气息刺鼻，宋萱止不住咳嗽。
“萱儿，可是身体不适了？”
耳边传来人声，宋萱双膝跪坐挺直了背，正神后回，“祖母，我不小心睡着了。”
“心静则清，心清则明。心不定，神不宁，强留亦是无用，回去吧。”
“祖母......”
宋萱还想解释，却被一口回绝。
“回去歇着吧，不必陪着我老婆子一天到晚待在庙中。
不日归京，往后难得回来，你也四处逛逛。”
“是，多谢祖母。”
宋萱刚回禅房，天色骤然暗淡，强风将呼啸而过，窗柩猛地掀开，一扇扇窗被吹得呼啦作响。
天际深处酝酿起一阵暴雨，净空下云层霎时变得黑压压一片。
雏菊从青山远处回过头，忙迎上前，“小姐，要下大雨了，我们赶快回屋。”
“雏菊，今儿是几日？”
“二月初三啊，小姐怎么了？”
没错了，就是今日！
“我要独自下山一趟，若祖母寻我，你说我身体不适早已歇下了。”
“诶！……小姐！”
“别跟着我！”
雏菊还未反应过来，自家小姐便只见着宋萱匆匆跑开的背影。
她心中怪道，到底何事这般着急？
山云黑沉，风雨欲来。
头顶不时传来闷响，浓郁棉云翻滚，似要将连排青山吞没。
「你只是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而已，竟想与女主争夺，真是痴心妄想。」
耳边不断环绕的声音过际，层层叠叠回荡在崖谷间，冰冷的语气无一丝温度。
毫无起伏的声线，却有十足的嘲讽。
「不自量力！从未有人可以摆脱我的控制，即便是已觉醒的人。没有我，即便你如前世使尽浑身解数，沈翊依旧不会将目光留给你分毫。」
记忆断断续续，这却她死前告诉自己拼命要记住的。
人是否当真有前世今生，那个自称系统的人，究竟是何物？
她一生虚无，仅为促成宋莹和沈翊二人矢志不渝的爱情？
“难道我十多年人生！我的存在！只是他人的陪衬？”
“我知道你在，你说话啊！”
电光轰鸣炸响，山崖间挟风飞瞬的林叶扑面而来，天际浓墨般的云雾涌动，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大喜之日，宋莹闯入璟王府新房内。
宋莹一袭红衣，穿着却比她这个新娘还要华贵艳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璟王妃。
她那双娇柔纯净的眼睛里，怨毒之色跃然而上，再无从前大度公正。
“宋萱，你以为，我就这么稀罕宋氏嫡女的身份吗？”
宋萱没有回头，染着丹蔻的手抚摸着发髻上的钗环，“不稀罕？”
“这五年，外人恭奉你，不都夸你为宋氏嫡女风范吗？姨娘为你铺的好路，一边走，一边骂娘？”
宋莹轻皱眉心，“你嫉恨姨娘将你我身份调换，为何将所有错怪到我身上？这对我公平吗？何况，你也不是没有报复回来！”
“我平生最悔恨之事，便是那日没有寸步不离守着他醒来，才让你有了可乘之机！”
宋萱笑眼看着铜镜中的红妆女子，刚补好的口脂使本就姣好的面容更显娇媚。
绣金鸾凤红绸锦缎的衣袂熨妥地贴合在身上，繁复的祥云缂纹熠熠地游动着点点辉晕，她转眸看向身后之人。
轻声道，“你再是悔恨，也晚了呢。”
“拨乱反正换回身份，不过亡羊补牢罢了。我就是要代替你，嫁给你最想嫁的人，将你永远踩在脚底！”
“是吗？”
宋莹抚上了肩侧的长发，巧笑嫣然，嘴角掀起轻讽。
“那你说，我这身上的嫁衣，是从何而来？”
宋萱明妍灿目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眼含狠厉。
“你什么意思？”
“姐姐，大喜之日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宋莹脸上出现惋惜，“母亲从未将你视若己出，又怎会担心你出嫁是否饿了肚子？”
“你是不是太贪心了？”她声音变得冰凉，冷然看向宋萱。
一瞬间，出嫁前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两个时辰前，身着秀荷素色华服的优雅妇人罕见地倒她院中来。
秦夫人身似扶柳，端庄平静的瞳仁淡淡落在宋萱身上。
宋萱没有想到母亲还会来送自己。
秦夫人主动牵起宋萱的手，“半夜就折腾起来捯饬，等接亲的人来，一整日都吃不了东西。我煮了素粥，先喝些垫垫肚子？”
宋萱轻抿嘴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母亲已经三年未曾和她说话了。
秦夫人微侧过身，旁侧侍女垂目端着案板候着，见宋萱落泪，问道，“哭什么，今日不是得偿所愿了吗？”
她点了点头，含泪接过了侍女递来的白粥。
“多谢母亲。”
她心头有些淡淡的欢喜，一边捧着碗看秦夫人，一边笑着将白粥都喝了下去。
秦夫人话不多，也未叮嘱什么。
只看着她饮尽瓷碗中的白粥，便要带着侍女离去。
“娘亲！”
见她真的离开，宋萱高声唤住了秦夫人。
秦夫人回身看宋萱，宋萱知道，秦夫人不会来送自己。
可她能来看自己，这些年的怨恨，宋萱心中已然放下。
宋萱直直望着秦夫人，话到嘴边又不知要说什么了。
世人常言舐犊情深，世间父母会为子女日夜欣喜忧虑，可她却从未感受在秦夫人那儿感受到母爱。
秦夫人会不会为她今日嫁人高兴？
会担心她嫁去过得好不好吗？
二人相顾无言，秦夫人毫无迟疑地走了。
宋萱看着手里的粥后悔，母亲还是关心她的。
若她似皎皎那般听话懂事，成为洛京出名的才女，母亲是不是也会喜欢她？
她没有好好和母亲相处，若是早些，她们一定能弥补这些年缺失的感情。
宋萱从未怀疑过，她会因一碗粥丧命，秦夫人亲自端来的粥。
***
腹中一阵绞痛，宋萱脸色渐白，忽地笑出了声。
竟是母亲，竟是母亲！
若是曾经的宋萱，定然能辨别出粥中□□。
可现在的她，味觉嗅觉丧失，连普通的味道都感知不到，更不能防备这碗诛心的毒粥。
“你身边之人，无一人向着你。就连衷心耿耿，情同姐妹的雏菊，也背叛你，抛弃你！”
“宋萱，你这一生，该是多失败啊？”
宋莹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璟王只能娶一个女人，王妃的位子只能是我。”
“这身嫁衣，是他一针一线亲自绣下，就在你满心欢喜以为能嫁给他时，他亲自交到我手中。你知道，他想娶的是我，所钟爱之人——亦是我。”
宋莹理了理身上的鲜红嫁衣，俯视着她。
“待你死后，我便穿着这嫁衣替你。错了的事，拨正便好了。”
“璟王丧妻再娶，这是大家都乐见的。”
宋莹说的是大家，难道这件事所有人都商量好了？
父亲兄长竟愿意为了宋莹毒害她，沈翊又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宋萱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人，怒道，“你这个贱人！”
宋萱摔倒在地，腹中痛意蔓延至五脏六腑，说话亦是有气无力。
“我虽刁难过你，可从未谋害过你性命！”
宋莹：“要怪就怪你太恶毒！若不是你横插一脚，太后又岂会下旨，逼迫沈翊娶你？”
宋莹还在说着许多怨恨之语，宋萱不想再听下去。
既然她活不了，宋莹也来陪她吧！
宋萱拔下发间金钗，拼尽全力向宋莹扑去。
沈翊一身喜服及时在门前出现，他动作迅速，伸手夺过逼压着宋莹的刀刃，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一刺。
“呲！”
尖锐的利刃深深扎入宋萱的身体，喉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的黑血。
宋萱不可置信地垂下头，看着对方握着的匕首。
她感觉心口破了个大洞，鲜血汩汩流淌而出，浸透了红绸嫁衣。
这把宋萱赠与他的匕首，没想到，最后的用处竟是来杀她的。
她疲惫地抬起头，充血的双眸从身上的匕首移向眼前之人。
即使视线越来越模糊，她也要认真看清沈翊的脸。
她是什么时候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她是什么时候忘记了？
当初冒充宋莹时，她只是想让宋莹也尝尝，被人冒名顶替的滋味。
宋萱是真的爱他，还是因为宋莹爱上了他，这些宋萱从来都分辨不清。
宋萱眼睁睁看着沈翊将宋莹揽入怀中，紧张的神情仿佛眼里只有宋莹一人。
沈翊望着她时，却自始至终都是平静淡然的脸，仿佛死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宋萱到死也不能瞑目，凭什么！
宋萱以为，即便沈翊不爱她，至少也是不忍伤害她的。
一次次忍让她的靠近，是因为她是宋莹的姐姐？或是砚川的冒名顶替的相救之恩？
宋萱不顾京城众人唾弃嘲笑，爱得热烈直接，从不掩饰自己的内心。
那个心口不一，只敢想不敢做的怂包宋莹，哪里比得过她？
她向他捧出真心，沈翊凭什么视而不见！
凭什么母亲爱宋莹，沈翊也爱宋莹，他们眼里全是宋莹，却无人在意自己？
到底她是有多十恶不赦，才沦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直到宋萱死后，她方知，这世间竟然是受人管控的，而她只是个书中的配角。
难怪她总是浑浑噩噩，总觉得宋莹耀眼地与众不同。无论何时何地，宋莹总是特殊的存在，不论对错，她总是占尽了好处！
真是卑鄙至极！
系统与她定下了一条赌约，若她让沈翊对自己动心，她便不再是受剧情桎梏的纸片人。
她赢，便可从书中脱离，自在生活；若输了，意识便被收回，永远尘封于书中。
狂风渐缓，山野间不断传来归鸟啼鸣，绵长的哀叹之音幽幽传于重重山峦，宋萱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她必须去验证一件事！
庙堂诵经之声不断，香坛之上白烟徐徐。
殿中万籁俱寂，唯闻悠远绵长的浩浩钟磬音，匍匐在香案边的人影猛地从蒲团上直起身。
宋萱豁然惊醒，她浑浑噩噩沁出一身冷汗。
捂住心口的手不自觉的痉挛颤抖，诵经的声音压过她喉间重重的喘息。
环顾四周，她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于佛寺。
砚川城外，云林寺。
这一梦，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又在这香烟缭绕中，渐渐淡去。
庙堂中的佛祖面容慈悲，赤金塑的佛身闪着层层耀眼的光晕。
一瞬间的迟疑，宋萱仰头凝视着佛祖。
云雾般的灵眸映透着漠然的悲喜，不似豆蔻少女，像是个迟暮老妪。
香火气息刺鼻，宋萱止不住咳嗽。
“萱儿，可是身体不适了？”
耳边传来人声，宋萱双膝跪坐挺直了背，正神后回，“祖母，我不小心睡着了。”
“心静则清，心清则明。心不定，神不宁，强留亦是无用，回去吧。”
“祖母......”
宋萱还想解释，却被一口回绝。
“回去歇着吧，不必陪着我老婆子一天到晚待在庙中。
不日归京，往后难得回来，你也四处逛逛。”
“是，多谢祖母。”
宋萱刚回禅房，天色骤然暗淡，强风将呼啸而过，窗柩猛地掀开，一扇扇窗被吹得呼啦作响。
天际深处酝酿起一阵暴雨，净空下云层霎时变得黑压压一片。
雏菊从青山远处回过头，忙迎上前，“小姐，要下大雨了，我们赶快回屋。”
“雏菊，今儿是几日？”
“二月初三啊，小姐怎么了？”
没错了，就是今日！
“我要独自下山一趟，若祖母寻我，你说我身体不适早已歇下了。”
“诶！……小姐！”
“别跟着我！”
雏菊还未反应过来，自家小姐便只见着宋萱匆匆跑开的背影。
她心中怪道，到底何事这般着急？
山云黑沉，风雨欲来。
头顶不时传来闷响，浓郁棉云翻滚，似要将连排青山吞没。
「你只是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而已，竟想与女主争夺，真是痴心妄想。」
耳边不断环绕的声音过际，层层叠叠回荡在崖谷间，冰冷的语气无一丝温度。
毫无起伏的声线，却有十足的嘲讽。
「不自量力！从未有人可以摆脱我的控制，即便是已觉醒的人。没有我，即便你如前世使尽浑身解数，沈翊依旧不会将目光留给你分毫。」
记忆断断续续，这却她死前告诉自己拼命要记住的。
人是否当真有前世今生，那个自称系统的人，究竟是何物？
她一生虚无，仅为促成宋莹和沈翊二人矢志不渝的爱情？
“难道我十多年人生！我的存在！只是他人的陪衬？”
“我知道你在，你说话啊！”
电光轰鸣炸响，山崖间挟风飞瞬的林叶扑面而来，天际浓墨般的云雾涌动，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大喜之日，宋莹闯入璟王府新房内。
宋莹一袭红衣，穿着却比她这个新娘还要华贵艳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璟王妃。
她那双娇柔纯净的眼睛里，怨毒之色跃然而上，再无从前大度公正。
“宋萱，你以为，我就这么稀罕宋氏嫡女的身份吗？”
宋萱没有回头，染着丹蔻的手抚摸着发髻上的钗环，“不稀罕？”
“这五年，外人恭奉你，不都夸你为宋氏嫡女风范吗？姨娘为你铺的好路，一边走，一边骂娘？”
宋莹轻皱眉心，“你嫉恨姨娘将你我身份调换，为何将所有错怪到我身上？这对我公平吗？何况，你也不是没有报复回来！”
“我平生最悔恨之事，便是那日没有寸步不离守着他醒来，才让你有了可乘之机！”
宋萱笑眼看着铜镜中的红妆女子，刚补好的口脂使本就姣好的面容更显娇媚。
绣金鸾凤红绸锦缎的衣袂熨妥地贴合在身上，繁复的祥云缂纹熠熠地游动着点点辉晕，她转眸看向身后之人。
轻声道，“你再是悔恨，也晚了呢。”
“拨乱反正换回身份，不过亡羊补牢罢了。我就是要代替你，嫁给你最想嫁的人，将你永远踩在脚底！”
“是吗？”
宋莹抚上了肩侧的长发，巧笑嫣然，嘴角掀起轻讽。
“那你说，我这身上的嫁衣，是从何而来？”
宋萱明妍灿目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眼含狠厉。
“你什么意思？”
“姐姐，大喜之日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宋莹脸上出现惋惜，“母亲从未将你视若己出，又怎会担心你出嫁是否饿了肚子？”
“你是不是太贪心了？”她声音变得冰凉，冷然看向宋萱。
一瞬间，出嫁前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两个时辰前，身着秀荷素色华服的优雅妇人罕见地倒她院中来。
秦夫人身似扶柳，端庄平静的瞳仁淡淡落在宋萱身上。
宋萱没有想到母亲还会来送自己。
秦夫人主动牵起宋萱的手，“半夜就折腾起来捯饬，等接亲的人来，一整日都吃不了东西。我煮了素粥，先喝些垫垫肚子？”
宋萱轻抿嘴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母亲已经三年未曾和她说话了。
秦夫人微侧过身，旁侧侍女垂目端着案板候着，见宋萱落泪，问道，“哭什么，今日不是得偿所愿了吗？”
她点了点头，含泪接过了侍女递来的白粥。
“多谢母亲。”
她心头有些淡淡的欢喜，一边捧着碗看秦夫人，一边笑着将白粥都喝了下去。
秦夫人话不多，也未叮嘱什么。
只看着她饮尽瓷碗中的白粥，便要带着侍女离去。
“娘亲！”
见她真的离开，宋萱高声唤住了秦夫人。
秦夫人回身看宋萱，宋萱知道，秦夫人不会来送自己。
可她能来看自己，这些年的怨恨，宋萱心中已然放下。
宋萱直直望着秦夫人，话到嘴边又不知要说什么了。
世人常言舐犊情深，世间父母会为子女日夜欣喜忧虑，可她却从未感受在秦夫人那儿感受到母爱。
秦夫人会不会为她今日嫁人高兴？
会担心她嫁去过得好不好吗？
二人相顾无言，秦夫人毫无迟疑地走了。
宋萱看着手里的粥后悔，母亲还是关心她的。
若她似皎皎那般听话懂事，成为洛京出名的才女，母亲是不是也会喜欢她？
她没有好好和母亲相处，若是早些，她们一定能弥补这些年缺失的感情。
宋萱从未怀疑过，她会因一碗粥丧命，秦夫人亲自端来的粥。
***
腹中一阵绞痛，宋萱脸色渐白，忽地笑出了声。
竟是母亲，竟是母亲！
若是曾经的宋萱，定然能辨别出粥中□□。
可现在的她，味觉嗅觉丧失，连普通的味道都感知不到，更不能防备这碗诛心的毒粥。
“你身边之人，无一人向着你。就连衷心耿耿，情同姐妹的雏菊，也背叛你，抛弃你！”
“宋萱，你这一生，该是多失败啊？”
宋莹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璟王只能娶一个女人，王妃的位子只能是我。”
“这身嫁衣，是他一针一线亲自绣下，就在你满心欢喜以为能嫁给他时，他亲自交到我手中。你知道，他想娶的是我，所钟爱之人——亦是我。”
宋莹理了理身上的鲜红嫁衣，俯视着她。
“待你死后，我便穿着这嫁衣替你。错了的事，拨正便好了。”
“璟王丧妻再娶，这是大家都乐见的。”
宋莹说的是大家，难道这件事所有人都商量好了？
父亲兄长竟愿意为了宋莹毒害她，沈翊又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宋萱一双眼睛死死瞪着眼前的人，怒道，“你这个贱人！”
宋萱摔倒在地，腹中痛意蔓延至五脏六腑，说话亦是有气无力。
“我虽刁难过你，可从未谋害过你性命！”
宋莹：“要怪就怪你太恶毒！若不是你横插一脚，太后又岂会下旨，逼迫沈翊娶你？”
宋莹还在说着许多怨恨之语，宋萱不想再听下去。
既然她活不了，宋莹也来陪她吧！
宋萱拔下发间金钗，拼尽全力向宋莹扑去。
沈翊一身喜服及时在门前出现，他动作迅速，伸手夺过逼压着宋莹的刀刃，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一刺。
“呲！”
尖锐的利刃深深扎入宋萱的身体，喉间顿时涌上一股腥甜的黑血。
宋萱不可置信地垂下头，看着对方握着的匕首。
她感觉心口破了个大洞，鲜血汩汩流淌而出，浸透了红绸嫁衣。
这把宋萱赠与他的匕首，没想到，最后的用处竟是来杀她的。
她疲惫地抬起头，充血的双眸从身上的匕首移向眼前之人。
即使视线越来越模糊，她也要认真看清沈翊的脸。
她是什么时候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她是什么时候忘记了？
当初冒充宋莹时，她只是想让宋莹也尝尝，被人冒名顶替的滋味。
宋萱是真的爱他，还是因为宋莹爱上了他，这些宋萱从来都分辨不清。
宋萱眼睁睁看着沈翊将宋莹揽入怀中，紧张的神情仿佛眼里只有宋莹一人。
沈翊望着她时，却自始至终都是平静淡然的脸，仿佛死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宋萱到死也不能瞑目，凭什么！
宋萱以为，即便沈翊不爱她，至少也是不忍伤害她的。
一次次忍让她的靠近，是因为她是宋莹的姐姐？或是砚川的冒名顶替的相救之恩？
宋萱不顾京城众人唾弃嘲笑，爱得热烈直接，从不掩饰自己的内心。
那个心口不一，只敢想不敢做的怂包宋莹，哪里比得过她？
她向他捧出真心，沈翊凭什么视而不见！
凭什么母亲爱宋莹，沈翊也爱宋莹，他们眼里全是宋莹，却无人在意自己？
到底她是有多十恶不赦，才沦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直到宋萱死后，她方知，这世间竟然是受人管控的，而她只是个书中的配角。
难怪她总是浑浑噩噩，总觉得宋莹耀眼地与众不同。无论何时何地，宋莹总是特殊的存在，不论对错，她总是占尽了好处！
真是卑鄙至极！
系统与她定下了一条赌约，若她让沈翊对自己动心，她便不再是受剧情桎梏的纸片人。
她赢，便可从书中脱离，自在生活；若输了，意识便被收回，永远尘封于书中。
狂风渐缓，山野间不断传来归鸟啼鸣，绵长的哀叹之音幽幽传于重重山峦，宋萱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她必须去验证一件事！